第六章 鍛造

蔣夜站在台前，看著已經涼在檯面上的戰刀雛形，握住刀柄，猶豫著是要回爐重鑄，還是繼續父親剛才的工作，鍛造這柄戰刀的背面。

回爐重鑄，有可能鍛造出的雛形還不如現在這柄。父親已經將戰隕熔煉到了戰刀之中，自己再這樣做，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但若繼續，蔣夜實在沒有信心能鍛造出白級優秀的戰刀出來。因為自己落錘的力道、位置，始終會和父親有所差別。

蔣夜臉上少見的現出猶豫之色。

站在一旁的林明磊和蔣夜天邦也都注意到了蔣夜的異樣，不過都沒有說話，因為他們都知道，蔣夜在猶豫什麼。

這一關，需要他自己去過。

回爐重鑄，代表著打破一切枷鎖，充分相信自己的力量，這也是蔣夜天邦他們想要看到的。

因為只有自信，才是源源不斷的動力。鍛造可以失敗，但信心絕不能丟！

「心無旁騖。」

蔣夜突然想起了剛才林明磊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對，自己一定要靜下心，心無旁騖。」

蔣夜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閉住雙目，認真回想起父親曾對自己說過的話，教給自己的鍛造之法「三疊山」。

「三疊山，三座累疊的大山。」

「三，代表著三種手法，三種變化，三種力道。」

「疊，層層累疊之意，同一個面，同一條線，同一個點，每錘下去，都要砸到相同的位置，決不能有任何偏差，要每次都能做到心到錘到。」

「山，是說落錘要有如山墜，力道要迅猛，要剛硬，如山崩，似山裂。」

「三疊山，是說要在同一個地方，用三種手法，三道如山墜下的剛猛力道，在同一個地方，瞬間敲擊三下，這就是三疊山的本意，也是它的精髓。」

「三疊山的本意，三疊山的精髓。」

蔣夜喃喃自語，同時響起第一次鍛造的畫面，「好！本意！精髓！既然我已掌握了本意和精髓，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既然由我鍛造，那就全部重來。」

想到這，蔣夜睜開雙目，再沒有任何猶豫，就將手中握著的戰刀雛形，全部投入到了火爐之中。

「好！不錯！」

看到蔣夜如此，蔣夜天邦和林明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尤其是林明磊的笑容中，更包含著一股莫名的意味。

「爸，幫我拉好風箱，火焰太小。」

蔣夜看到火爐中的火併沒有達到自己的要求，有些偏小，就向一旁的蔣夜天邦請求幫忙。

「好。」

蔣夜天邦笑笑，就要彎身去拉一旁的風箱，幫兒子加大火力，不過林明磊卻是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來。

蔣夜天邦詫異，不過沒有拒絕，他也看出，今日的老闆，也是老朋友林明磊有些不同以往，今天好像是再有意教導自己的兒子。

蔣夜看到林明磊如此，沒有說什麼，只是露出了感激的目光。

火爐中的火也在瞬間便旺，迅猛燃燒，發出噼里啪啦之聲。

約莫過了十分鐘，戰刀雛形已經變紅變軟，甚至都有幾處滴下了鐵水，蔣夜這才將它重新放在鐵氈檯面上。

蔣夜單手握錘，朝著面前的鐵條狠狠的砸了下去。

「鍛造要注意，只能單手握錘，不要雙手。雙手握錘，跟本就掌握不好角度。」

蔣夜又想起了父親叮囑的話語。

「鍛造主要就是打鐵，不能死打。若只會拚命用力，時間久了，不僅累，手臂都會震麻、震裂，要學會一個巧字。」

「巧，要巧在力氣和角度上，要做到張弛有度。一錘下去，要讓鎚子自然的回彈，既不震手，效果還要更好，叮叮噹噹，要有節奏。」

蔣夜平心靜氣，雖然不過一會，站在火爐旁的他身上就有汗水流出，但蔣夜還是不急不躁，每錘下去，都能落到想要砸的地方。

而且蔣夜瞬間連續擊出的三錘，總包含三種手法變化，而且每次力道一次比一次強，讓一旁看著的李明磊都暗暗點頭。

「林叔，火稍微小點。」

蔣夜將已經有些雛形的戰刀重新放到火爐中，覺得它有些涼了，溫度不夠。不過火爐中的火勢卻又有些大了。

鍛造，進火也很是重要，掌握好火候，才能冶鍊出自己想要的形狀。而形狀不同，力道和角度又有不同。

「好。」

林明磊一笑，這種火勢，他又哪能不知，只是故意罷了。

不過這次不等蔣夜動手，林明磊卻是開口道，「蔣夜，三疊山重要的在一個『疊』字，只要保持這『疊』字不變，剩下的都是可以變化的。」

蔣夜一愣，不明白林明磊是什麼意思，就連一旁，和林明磊在一起呆了十多年的蔣夜天邦也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這句話，也是他第一次聽說。

「手法可以變，力道可以變，角度可以變。」

林明磊緩緩道，「三種手法可以是六種手法，可以是十二種手法，還可以是二十四種手法，甚至二百四十種手法也都可以。」

林明磊說這話時，身上呈現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氣勢，跟蔣夜以往了解的林明磊根本不同。

「同樣，三種角度和三種力道，也可以是六種，十二種，二十四種，等等等等。」

「三疊山，也可以叫六疊山，十二疊山，百疊山，乃至千疊山。」

「千疊山..」

蔣夜喃喃自語，感覺好像一瞬間明白了什麼，「三，是可以變的..」

林明磊說道這，沒有再繼續說話，因為他看到蔣夜的目光已是一片沉思之色，便給他一些時間消化。

「林老闆，你這..」

蔣夜天邦和林明磊相處時間不短，超過了十年，兩人早已結下了深厚的情誼，可謂兄弟都不為過。只是蔣夜天邦始終在人多的面前，喊他林老闆，彰顯尊重。

不過蔣夜天邦這次真不明白，林明磊為何要這樣說，而且這番話，林明磊也未曾對自己說過。

甚至蔣夜天邦根本就不知道，林明磊原來也有這種本事。因為他能感覺出，剛才林明磊的那番話，絕不簡單。

他還以為這些年，已經跟自己這位兄弟，手藝學的差不多了。

「沒事。」

林明磊擺了擺手，沒有解釋，只是始終將目光落在了蔣夜的身上。

站在一旁的魯三，始終沒有說話，反正林明磊已經答應他，事後無論鍛造結果如何，都會給他一柄白級優秀戰刀，所以他並不著急。

從始至終，他都以為林明磊是在教導自己的「徒弟」呢。

約莫過了十來分鐘，蔣夜眼中的迷茫之色才逐漸消失，被一片清明所取代。

「三種變化，六種變化，乃至更多變化。」

蔣夜突然開口道，「我懂了，鍛造之法不應該有所局限，只要我知道的變化，都是可以融入到鍛造之法中去，可以成百，可以上千，它甚至沒有盡頭。」

「恩。」林明磊笑著點了點頭，「將你的變化之道融進鍛造中去，才是你的鍛造之道。」

林明磊並不想將自己對變化的認知傳授給蔣夜，因為這隻會固定蔣夜的思維，局限到他的發展。

林明磊看出，蔣夜在鍛造方面，是很有天賦的。今晚自己就要走了，三疊山的真正精髓告訴他又有何妨，以後他的發展，也就全靠他自己了。

「我的鍛造之道..」

蔣夜又是喃喃一聲，隔了好一會兒，突然迅速抓起火爐中的戰刀雛形，猛地錘打起來。

「三種。」

蔣夜落錘的一瞬間，就使出了三種變化。

「四種！」

蔣夜約莫錘打了不足一分鐘，手法、力道、角度突然一陣改變，竟生生的多出了一種變化。

旁邊觀看的林明磊眼睛猛然一亮，心道了聲，「好！」。

他根本沒有想到，蔣夜在這短短的時間內，竟然真的做到了。

「五種！」

這次過了將近五分鐘，蔣夜的落錘又增加了一道變化。

「漂亮！」

林明磊心中又是一聲吶喊，甚至都有一些激動。

「六種！」

林明磊的呼吸都有一些急促，十五分鐘后，蔣夜的鐵鎚落下時，林明磊又看到其中多了一層變化，變得更加飄渺，更加捉摸不定。

「天才..」

林明磊想不到自己只不過是臨時指點了一番，蔣夜就會取得如此的成績。

要知道，自己原來琢磨出六種變化時，可是用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就這種結果還被師父誇耀了一番。

而面前不斷揮舞鐵鎚的蔣夜，卻在短短一刻鐘的時間就做到了，這不是天才是什麼。

原來自己還是低估他了，當初知道他第一次鍛造就鍛造出白級良品的戰刀出來，以為是個可造之材，卻想不到他在鍛造方面竟有如此天賦。

這孩子是自己看著長大的，要知道，早早收他為徒多好..

不過林明磊也看到此時的蔣夜雙臂肌肉凸起，青筋裸漏，大把大把的汗水從身上滴下，皮膚在火爐旁映的通紅，呼吸急促，顯然已經快要到了身體的盡頭。

林明磊知道，變化種類越多，對身體的負荷就要越大。如果說原來的三種變化，對身體的負荷是10，那現在的整整六種，負荷就是100。

負荷的增長變化，遠不是1加1這麼簡單。

十八歲的蔣夜能做到這種地步，已經非常的不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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