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紅痕

周璐璐裹著厚實的羽絨服，原地跺著腳和身邊的站姐小聲聊著天。

太陽還沒有出來，地上有昨夜下雨的積水，濕冷的寒風無孔不入，她打了個哈欠，習慣性地回頭往練習生們居住的宿舍樓望去，瞌睡瞬間跑光了。

「老婆」

易勻星的站姐們聽到「老婆」二字就像是聽到了衝鋒的號角，趕緊轉過身去扛起了攝像機。

「老婆老婆在哪兒呢」

遠處的人影在鏡頭裡放大，天色很暗，節目組場地的街道兩側路燈都沒有熄，靛青色羽絨服套在銀髮青年身上，卻一點兒也不顯得臃腫。

羽絨服帽子的毛邊是雪白的，隨著風蓬鬆成一團，青年的膚色顯得愈發白皙。

「啊啊啊啊——」

「老婆素顏哎，好看死了!」

"老婆的臉好小，現在還不到五點吧，他這麼早就去練舞了?"

攝像頭挪了一些，走在他們老婆身邊的男人入鏡。

周璐璐揉了揉眼睛，幾乎疑心是自己太困了產生了什麼幻覺，直到周圍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驚呼尖叫，她才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老婆居然和路景策一起走過來了

來拍照的站姐或許是不同練習生的粉絲，但差不多全都爬過路景策的牆頭。

"今天真的賺到了竟然拍到路景策了"

"路景策怎麼會和易勻星走在一起啊"

「不知道啊，他們不是……」

幾個站姐對視幾眼，眼裡都有些困惑。

但是手上按快門的動作卻分毫不慢，從兩人遠遠地走過來一直到走近了，攝像機拍照的"咔擦"聲都沒有中斷過。

周璐璐感嘆著老婆的顏值，絲毫沒有因為在節目熬夜而受到摧殘，最多就是眼下有很淡的一點點黑眼圈，但放在那張臉上，反而有點病美人的易碎美感。

她專一地拍著老婆的照片，心血來潮去看身邊站姐拍的照片時，卻看到一溜的雙人照。

周璐璐「」

站姐解釋∶」……我是老婆的老婆粉，但是也是路景策的事業粉啊，不衝突不衝突。」

"可他們……"

站姐勾過她的肩，一張張展示照片。

「你放下那些事情，就單看這幾張照片，帥哥配帥哥，是不是很養眼」

周璐璐定定地看了一會兒，也不好違心說「不養眼」，只能點點頭∶「養眼倒是……」

「那不就好了嘛!我們追星不就是圖一個心情愉悅，看帥哥能讓人心情愉悅，那就夠了。」

站姐們簡單修過的圖迅速傳到了超話里。

一條熱搜在凌晨悄然爬到了前排。

【路景策易勻星同框上班路透圖。】

熱搜的文案帶了tag路易cp。

照片只有兩張。

一張是遠景，兩個身形高挑的男人一前一後大約隔了不到一米距離，長款的羽絨服在他們身上硬生生穿出了在走紅毯的時尚感。

兩人的眉眼在昏暗的凌晨看不大清晰，但能看出流暢的臉頰下頜輪廓，看出近乎完美的三庭五眼比例。

走在前面的人微微往後回眸，後面的人微笑抬眼。

這種模糊的感覺讓整張照片有一種令人心臟狂跳的暖昧感。

另一張照片是近景，鏡頭幾乎懟到兩人的臉上，美的事物放在一起帶來的衝擊力永遠是1+1>2的效果，尤其是長相氣質風格截然不同的帥哥。

【我他媽盯著手機就是一頓瘋狂舔屏】

【路景策和易勻星一起上班】

【什麼邪門的cp也能上熱搜啊……但是有一說一，這倆同框真養眼，易勻星真好看啊，跟路景策同框都一點沒有被壓下去。】

【導師和練習生一起去練習室準備練舞很奇怪嗎?散了吧散了吧，別帶cp的tag行嗎?】

【就是就是，就是湊巧差不多時間去練習室而已，那明天後天大後天路景策跟其他練習生一起走，是不是還得多三四對cp?】

【唯粉在帶cp的tag的評論區這樣不好吧，圈地自萌不懂?】

【純路人，cp感真的是很神奇的東西，我感覺不是所有練習生跟路景策都能有這種般配到死的cp感的。】

【嗑別的cp就算了，嗑一對關係破裂的前隊友是怎麼想的，嫌自己塌房不夠快嗎?】

【嗑的就是這種刺激的感覺!】

【破鏡重圓不香嗎把死對頭按在地上釀釀醬醬強制不香嗎】

【姐妹穿條褲子吧】

【我賭五毛，這倆同框絕對是被迫營業。】

【我也覺著，估計是節目組擔心導師和練習生關係不好這種傳聞影響收視率，何況現在易勻星的票數……已經是練習生里人氣最高的了吧。】

一路刺激地經過拍照的站姐們，走進食堂，食堂剛開了兩個早餐窗口，剛蒸好的面點和熬的粥熱氣騰騰。

「學長想吃什麼，我幫你去拿。」

易勻星不假思索「皮蛋瘦肉粥、南瓜餅，再要一籠蒸餃一杯豆漿。」

「好。」

他去拿了兩副筷子和調羹，挑了一個靠邊的位置坐下。

兩分鐘后，路景策端著兩份早餐走過來，把其中一份遞到了他面前。

易勻星埋頭吃起來。

皮蛋瘦肉粥熬得很稠，南瓜餅也做得很糯，只是蒸餃.……

他吃到了裡面的一點薑末，眉頭微微皺了皺。

「怎麼了，蒸餃不好吃」

「沒……就是裡面有薑末。」

他可以吃放了生薑的菜，但是很難接受生薑吃進自己嘴裡。

「那這籠蒸餃給我吧，再去幫你拿一碗餛飩」

易勻星點了點頭，桃花眼彎起一泓笑∶「謝謝小路老師。」

句尾的波浪線連成了好幾條。

五點整，練習室里《烽火》組的練習生全員到齊。

他們的編舞很重要的部分是有一段劍舞，下午的時候他們的舞蹈、走位已經初具雛形，節目組送來了道具————沒有開過刃的長劍和能夠掛在腰間的劍鞘。

他們第一次掛上佩劍試著練習那段劍舞。

"啪"

有人踢腿的時候劍鞘重重敲在了他的胯骨，他頓時疼得"嗷"了一聲。

「卧槽」

劍舞走位時有人多走了半步，劍尖差點砍到前排的人。

原本已經很流暢的舞一下子又變得亂七八糟，群魔亂舞。

路景策叫了停。

練習生們有些擔憂「路老師，我們這樣……萬一有人受傷，節目組是不是會不讓我們用道具劍了啊」

可是他們都沒有用劍的經驗，剛開始嘗試難免有些失誤，如果少了這段劍舞，他們的舞台效果肯定會打折扣。

「我先來教大家劍舞比較基礎的套招，每個人站得開一點，隔至少三臂距離。」

練習生們立即散開。

「現在大家把劍先收回劍鞘，每個人去那邊拿一根木棍。」

比起沒開刃的長劍，木棍的傷害值低了很多。

「挽劍花的時候手腕動，指尖配合。劍向前刺的時候腰挺直，不要弓背……」

小路老師做了幾遍示範，練習生們立即開始嘗試。

「手腕不要那麼僵，不然劍會掉，多試幾次。」

「你在做弓步嗎右腳收回去一點。」

一時間木棍掉落聲和跺腳聲連成了一片。

一個動作反覆重複，直到所有人可以利落地做好，沒有人再有失誤，再緊接著跟下一個動作。

手腕的工夫練好了，接下來就是走位的問題。

劍舞的陣型不可以太松，不然沒有氣勢。

但一但太緊，很有可能會在揮劍的時候傷到周圍的隊友，所以不可以有一分一毫的錯誤，每個人的每一步都必須落在正確的位置。

小路老師在地上用粉筆給每個人的走位做了標記。

手裡又拿了摺疊好的跳繩。

「剛開始跳的時候，允許低頭看標記，如果踏錯……」他手裡的繩子輕甩在另一隻手的掌心，「會有一點懲罰。」

這個方法是還沒有選秀這個模式的時候，每個公司自己培養練習生時，教跳舞的老師們為了糾正練習生錯誤的動作用的。

輕微的疼痛可以讓人高度集中注意力，也會讓肌肉記住正確的動作。

「有人不願意可以提出來。」

沒人有異議。

跳繩輕輕甩在皮膚上的感覺並不多疼，當然也不會留下痕迹，痛覺程度大約和扎針的時候差不多。

但挨的次數多了，多少也有點丟人。

一遍，五遍，二十遍……

《烽火》的伴奏重複地響起。

練習生們起初需要經常低頭看走位標記，經常手腳不協調，走位對了動作錯了，然後錯了的膝蓋或者手肘或者肩就會挨輕輕一下繩子。

次數多了以後，漸漸的舞蹈基礎好的已經可以做到不低頭看標記完成正確的動作。

等到傍晚，他們連跳了五個小時，地上的標記已經被踩踏得模糊，沒有人再需要低頭去看了。

易勻星在休息間隙輕輕揉了揉自己的手肘。

他的皮膚白，稍微用力掐一下皮膚都很容易留下痕迹，所以儘管他挨的繩子數量是最少的，手上的紅痕看起來卻是最多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小路老師對他做了什麼殘暴的不可描述的事情。

"下午的練習先到這裡，大家現在可以去食堂吃晚餐，晚上早點回來集合。"

練習生們歡呼一聲，紛紛丟掉了手裡的木棍，結伴出了練習室。

「易勻星，你留一下。」小路老師不知道是對誰低聲解釋了一句，「C位還有一段劍舞的獨舞，你留下再做一遍我看看。」

練習室空下來。

易勻星瞥一眼自己手臂上的還沒消下去的幾抹淡淡緋色，拾起了地上的木棍。

」那我開始了請小路老師手下留情……」

他手裡被塞了一支藥膏。

路景策擰眉看著他手上都痕迹「塗一點，會消下去……我下手這麼重嗎」

易勻星擰開藥膏，忍不住笑起來。

"怎麼可能，你打我幾乎沒用力氣，沒什麼感覺——再說你看看其他練習生，皮膚都沒有泛紅，只不過是我自己膚質這樣，隨便碰碰都會紅起來，很快就好了。」

他抹完藥膏。

「還要看我過一遍獨舞嗎」

"當然不用，學長的舞蹈我很放心。"路景策指了指門外，"走吧，再去晚一點你愛吃的可樂雞翅要被搶沒了。」

周五晚，二公舞台前夜，《星光101》節目組發了一個預告片。

預告片里先是介紹了二公舞台規則，隨後迅速接了一組快剪。

被多個導師一起選中的練習生在台上猶豫。

沒有被導師選擇的練習生黯然退場。

有人進組后歡呼，有人進組后沉默不言。

快剪畫面的最後，是易勻星仰起臉看大屏幕的特寫。

大屏幕上赫然是五個導師齊齊亮起的手牌。

青年語氣誠摯「都是節目組的錯，我是很專一的人，我不想渣別人的……」

字幕所以大家專一的「老婆」最後選的導師是……

畫面暗下。

鏡頭重新回到了待選的練習生那兒，每有一個人上來，畫面上就配一個大喇叭在喊的特效，易勻星清朗的嗓音很有感染力。

」不要聽導師們的花言巧語，他們對每個人都這麼說!只有我是真心想和你合作一個舞台的!」

「快來快來，我們真的很需要你，你看我真摯的眼睛!」

「你看我們隊還沒有rapper，是兄弟就來陪我!」

字幕練習生們真的很難不被蠱惑呢……

畫面結束，又是幾個高人氣選手選曲時的鏡頭，無一例外保留了懸念。

還有幾個導師的明爭暗鬥，各種爆笑拉人環節。

三分鐘的預告片播完，最後留下一句字幕。

《星光101》二公，導師合作舞台，淘汰人數∶30，你心動的那個TA需要你!

【哇!導師合作舞台!也就是說可以看到幾位導師和練習生們一起跳舞嗎?!】

【好期待路景策的舞台二公現場門票拜託一定要抽到我啊】

【柯書雪美女的舞台誰能不愛】

【二公!我終於等到了二公!一周沒見老婆，想瘋了!】

【這次尹紹可以跟易勻星一組嗎想看他們倆合作】

【老婆選了哪個導師的組啊我感覺老婆去哪兒都很合適。】

【五個導師都選他了，換我選擇恐懼症都犯了。】

【老婆好可愛，怎麼還幫導師拉人呢】

【為什麼路景策的鏡頭那麼少……】

【有沒有一種可能，路景策他不說話，你看其他導師給手牌后都極力拉人，只有他，沉默得像一塊石頭。】

【哈哈哈哈哈，奪筍!】

【路景策粉絲聽完覺得很有道理是怎麼回事……】

【啊啊，預約搶票的鏈接已經有了，大家快去預約!說不定運氣好就被節目組抽中了呢!】

第二天是一個雪天。

如果不算雨夾雪天氣的話，這是今年這座城市下的初雪。

練習生們踏著雪路往化妝間走去，有南方來的沒見過幾次這樣的大雪，幼稚地跟同伴玩起了打雪仗。

地上的雪還不深，堪堪能蓋過鞋底。

易勻星呼了一口熱氣，看著眼前呵出的氣瞬間化為了冰霧。

在國外待了三年，他也很久沒見過冬雪了。

和《烽火》的組員們一起抵達化妝間，化妝師們人手不太夠，有些比較有想法的練習生們索性自己上手給自己化了妝。

他先讓組員們去換上了表演服。

一列佩劍的古裝帥哥重新走回化妝間，理所當然引起了不小的注目。

「哇，真的劍啊路老師組這回藏了個大的」

「星哥，長劍能拔出劍鞘讓我看看嗎」

「古裝好有質感!聽說他們還有長發頭套戴!」

「啊，那不是舞台也表演了，cos也cos了?」

「是啊———」

說話的工夫，易勻星已經坐上了椅子。

給他化妝的是當時給他試妝，被小路老師邀請加入工作室的那位小姐姐。

古風舞台的妝不好太韓風，他們組的人基本都化了含蓄的淡妝。

粉底、描眉、眼線……

「星哥，你的唇色比較艷，我就給你塗一點潤唇膏，不用口紅了?」

「好，謝謝。」

妝化完，易勻星站起身道了聲謝，化妝師眼裡劃過一絲驚艷。

"不客氣————原本以為你化韓式風格的妝已經很好看了，想不到這種更加合適。

等所有練習生做好了準備工作，就是晚上二公舞台前的最後一次綵排。

一切忙碌完，練習生們在候場區坐著等候，距離晚上8∶00還有不到一個小時時間。

各個組的C位都在提醒組員們容易失誤的事項。

"歐陽楊，劍舞的時候你記住那個動作不要比別人快半拍，聽歌的節奏。"

"嗯"

「段朔，合唱的時候有些人可能體力消耗大聲音輕，排面靠你了。」

段朔點點頭「沒問題。」

易勻星挨個囑咐了幾句，一圈說完后，工作人員搬來了一個熟悉的抽獎箱子。

「這次二公舞台的上場順序會在直播的時候由導師們來抽，大家不要去動哦。」

上場順序。

歐陽楊表情一僵「星哥，我不想第一二個上，太恐怖了!」

尹紹悄悄問「星哥，你知道路老師的手氣怎麼樣嗎你們之前在''''THRONE''''的時候有沒有買過彩票什麼的……」

"怎麼還開始弄起玄學來了呢"易勻星勾唇回憶了一下，"路老師的手氣啊……一直不大好。」

屬於在"THRONE"幾個隊友搶最後一塊披薩，猜拳他一定是第一個被淘汰的那種。

「啊」歐陽楊狠狠嘆了口氣，「那完了，我們估計不是第一個上就是最後一個上了。」

舞台場館外蜿蜒的觀眾隊伍開始挪動檢票入場。

幸運的1000明抽中現場門票的粉絲帶著定製好的應援手幅，準備去看自己pick的練習生的第二次公演舞台。

周璐璐掃了一下電子票，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了免費贈送的熒光棒，興奮地走進了場館正門。

觀眾席的燈光還是亮著的，bgm放的是節目組的主題曲。

門票並沒有定死座位。

她在偌大的場館搜索了一下，很快找到了老婆的粉絲們線上約好的集合地點。

」請問易勻星的應援手幅是在這裡拿嗎」

「對啊對啊!」幾個大粉看了一下她的超話等級，「嘿，13級，原來是你啊——我看過你拍的老婆的路透照，特別好看!"

「主要是老婆長得帥，怎麼拍都好看啦。」

周璐璐拿到了應援手幅，在座位上坐下，環顧了一圈。

各個練習生的粉絲們幾乎都成片成片坐著，各色的燈牌在此刻場館的燈光沒有熄滅的時候就頗為惹眼，可以想象等觀眾席暗下，這裡的燈海將會多麼閃耀奪目。

剛剛給她發手幅的小姐姐戳了戳她的肩。

「哎，璐璐，你看那邊……那邊是路景策的粉絲群，是不是感覺人特別多?」

周璐璐往對方指的方向掃了一眼，路景策的粉絲群體著實有些壯觀，浩浩蕩蕩地佔據了一大片位置，目測估計有上百人。

這個場館總共也才1000個觀眾而已。

她不禁咋舌，但看了一下自家老婆的粉絲數量也數一數二，開始驕傲護短。

「老婆以後也會有這麼多粉絲的」

晚上8∶00整，《星光101》第二次公演舞台的直播拉開序幕。

因為是導師合作舞台，導師們也都在後台和練習生們一起準備，所以節目組請了兩個知名主持人過來主持節目。

簡短的開場白和很長的金主爸爸的廣告植入以後，大屏幕上出現了練習生們在後台的景象。

主持人A「練習生們都已經換上表演服裝了———大家大聲告訴我，你們最期待哪一位導師的舞台"

「路景策——」

「柯書雪——」

「必須是韓流光——」

觀眾席爆發出了喧嚷的喊聲。

氣氛瞬間被調動了起來。

主持人B∶「那麼又到了大家熟悉的抽籤環節，這一次抽籤將由每組的導師親自來————先請路老師抽籤」

觀眾席的粉絲們和後台的練習生們都攥了一把汗。

路景策把手伸進了抽獎箱。

主持人A「路老師抽到的上場序號是——」

路景策把寫了數字的小球拿了出來。

主持人A「路老師抽到的上場序號是」

小球翻面。

練習生們齊聲「哇」了一聲。

主持人語氣激動「路老師抽到的上場序號是————5號路老師組要壓軸出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