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八芒星（11）

「所以這到底是哪個國家發射的核彈？白熊聯邦嗎？五星國嗎？我們的反導彈基地都開在了四卦國,還攔不下東邊來的核彈？？？」

「對不起總統……」

「什麼對不起！你和我說對不起，然後我去和支持率說對不起？！不要廢話了！」

「對不起總統，這好像是……我們花旗國的核彈。」

「……」

「……」

「……總統暈倒了！醫生！」

花旗國軍方覺醒者小隊的雀斑年輕人,默默退出了這個與白宮聯絡的軍用帳篷，他腦子和臉都是木的,覺得世界非常不真實,或許他剛才看到的,只是一場低成本還不好笑的情景喜劇。

臨時指揮基地里亂鬨哄，他茫然地到處晃蕩也沒人管他，哪怕他無所事事的模樣站在一眾忙碌軍人里無比醒目,帶刺的視線紛紛掃過來,看到他胸前盾形——花旗國目前覺醒者管理機構天盾局的標誌——視線便又紛紛散開。

這個臨時的指揮基地里已經很亂了。

但沒有從昨天開始的天盾局亂。

天空中的「直播」消失后不久，意識上嚴重燒傷，同樣癥狀也反饋在身體上的安德烈·皮特曼,剛清醒過來就被逮捕,罪名是詐騙和隱瞞謊報軍情。

安德烈·皮特曼是個公正有魄力的男人,他的領袖魅力或許多數來自他花旗國第一覺醒者的身份,但實際相處過後,他對力量的剋制反而更叫人折服。

結果安德烈·皮特曼的覺醒來自夢魘惡意的饋贈，他不喜歡賣弄自己的力量好像有了更深的理由。

他朋友們的心情至此難以形容,又發現，想見他一面質問他，都找不到他人在哪裡。

就算是關押下獄也該有個地點，他們卻根本打聽不到。

這邊安德烈·皮特曼消失，那邊,新的花旗國覺醒者領頭人位置的爭搶已經開始。宣傳戰甚至在「直播」還沒結束的時候就打響,各方都希望代表自己利益的人能夠上位,不過二十幾個小時，他們狗腦子都要灑一地了

。

然後發生了核爆。

狗腦子灑一地的人們突然就安靜了，雖然上一秒還表示自己能夠為花旗國與人類的自由獻身，但下一秒他們就能厚臉皮地說面對核輻射不在其列。

沒人願意到核爆后的費拉德城來。

所以最後來的，竟只有安德烈·皮特曼直屬的，還和他一起上了「直播」的，雀斑年輕人。

和黑人老兵。

茫然晃蕩的雀斑年輕人猛地給身後一隻手扯到角落裡，他本能按照訓練反肘一撞，先撞了個空，后聞到了番茄醬的味道，轉頭便看到了隊友黑人老兵從兜里掏出了幾個賣相很差但熱乎乎的漢堡。

大晚上坐飛機過來的雀斑年輕人當即肚子叫起來。

一分鐘后，兩個沒事幹的覺醒者，躲在了一堆箱子邊吃漢堡。

「怎麼樣？」天知道怎麼在這個連食堂都還沒修建的臨時基地里搞來漢堡的黑人老兵問，他一下飛機就溜號了，根本沒進開會的帳篷，只能問雀斑年輕人，「到底是哪來的核彈？我們要和白熊聯邦開戰了？」

「……是我們的核彈。」

這話驚得黑人老兵花了些時間去理解。

吃完一個漢堡后他終於理解完，叫出來：「上帝，怎麼可能？！」

「……你絕對不知道，」雀斑年輕人回憶起他剛才在帳篷里聽聞的內容，被食物溫暖的臉頰又一次發木，重複道，「你絕對不知道，我也才知道，當初冷戰，我們還有白熊聯邦，弄丟了多少核彈，在太平洋和大西洋……」

因為隨時可能爆發的核戰爭，兩個國家的軍艦飛機都帶著貨真價實的核彈頭，游在水裡飛在天上，以保證隨時能將核彈頭丟去對方國土。

而冷戰進行了四十四年，四十四年裡，兩國的設備一年至少出三四次大問題。

什麼攜帶核彈頭的飛機故障，不得不彈出核彈頭后又彈出飛行員最後墜毀，核彈頭落入海中搜索未果，這種事不止發生過一次。

「但、但也不能說那邊爆炸的核彈是幾十年前失蹤的核彈吧，」黑人老兵覺得這邏輯十分牽強，「就算說已經排查完我們自己的核彈庫沒找到線索，那也要排查其他國家的核彈庫……」

黑人老兵沒覺得排查其他國家的核彈庫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惜他話沒說完，便啞然停頓。

雀斑年輕人摸出手機搜索到一則短視頻給他看，視頻里，視頻播主是個挺出名的墨西哥控水能力覺醒者，而這則短視頻的內容，是他從深海摸上來一個表面長滿貝類的，三米多長梭子形狀玩意兒。

黑人老兵：「……」

也是，當年撈不到的東西現在能撈出來，肯定是因為技術進步。

覺醒者當然是技術進步的一部分。

黑人老兵梗住，但還忍不住嘟囔，「視頻里的這東西看上去可沒法用了。」

「……對於有些恐怖.組織來說，分離一份純度達到要求的核燃料很難，但引爆核燃料難度卻沒那麼高。」

短視頻自動連播到下一個，墨西哥的水系覺醒者表示上次撈出來的奇怪東西已被人買走。他報錢數的聲音叫雀斑年輕人聽得煩躁，直接按滅了屏幕。

「就是這樣，」雀斑年輕人保持著木臉說，「調查組說，今天……昨天一位客人退房后，費拉德城的康斯卡特技術中心四季酒店的服務人員，在退回的房間里發現了一枚平放的長梭狀彩繪雕像。它被奇怪的力量固定在了房間角落，爆炸發生時，四季酒店有十幾人在那裡研究怎麼搬走那東西，不然下一位預約的客人就要住進來了。」

康斯卡特技術中心是費拉德城的最高建築，集遊玩、購物、辦公與酒店一體。

四季酒店的管理人員拍攝了長梭狀雕塑的照片，發給幾個專家遠程請教如何拆卸。他們和這幾個專家都以為那個長梭狀的東西是什麼藝術品，顯然，留下核彈還在核彈外殼上塗鴉的人誤導得很成功。

正因為這些照片，各方調查組才最終鎖定了核彈來源，並確定了這是一場覺醒者恐怖襲.擊。

但提供了這一線索的四季酒店服務人員們，暴露在距離核爆炸最近的地方。

太近了，應該能毫無痛苦。

相比之下，距離爆炸中心四五公里的地方，此刻可能有人尚存活著，卻因為救援無法入場，只能苦苦掙扎。

哦，現在還沒入場倒不是花旗國救援隊動作太慢，雖然這個國家的救援隊在過去多次災難里因太慢出名過。

也不是因為害怕核輻射，距離爆炸已經過去了近一個小時，穿上防護服已經能在非核爆中心的區域行動。

救援無法入場的原因，是核爆現場出現了意料之外的變化。

核爆中心只剩下了一個直徑兩公里多的深坑，巨大熱量和爆炸引發超壓力衝擊波夷平了康斯卡特技術中心極其周邊，從大樓下方通過的地鐵線顯然也無法倖免。

就在這深坑中，比原本一千一百二十英尺的康斯卡特技術中心大樓更高——

一個深紅髮黑的火焰巨人，沉重跋涉著。

它越靠近地面的部分越黑，越向上則越白，越亮。潔白到融化的火焰在它頭頂燃燒，現在花旗國的東海岸還不到凌晨四點，費拉德城的經緯度更是距離天亮早得很，但僅靠這頭「白髮」，整個費拉德城亮如白晝，乃至距離核爆中心十幾公里的這個臨時指揮基地也是如此。

這個巨人在核爆的蘑菇雲中成型，似乎沒有神智，只在核爆中心徘徊。

它會無差別攻擊所有靠近它的事物，而就算不移動不攻擊，它持續釋放的熱輻射也足夠烤熟所有靠近它的生物。

花旗國至今無法判斷這個巨人是什麼來源，有人認為它和昨天蠕蟲之主血肉變成的成群怪獸相關，但親眼見過那些怪獸的覺醒者表示，這個巨人身上並沒有和那些怪獸相似的褻瀆感——換句話說，就是糾纏的血管，剛毛，疙瘩，眼睛……這些東西胡亂拼湊給人帶來的視覺上生理性不適。

也有人認為，在這個宇宙的規則秩序變化，還加入了精神力魔力等等元素后，核爆造成的各種現象自然會和過去不同，

巨人的出現，不過是這種不同的表徵之一，就和核爆後會出現蘑菇雲一樣，核爆中心匯聚了太強的火系魔力，最終製造出了火焰巨人這一現象。

如果是這樣，只要願意等待，聚集的火系魔力一定會散去，火焰巨人也會跟著一起消失。

具體時間需要多久呢？

「我們先假定三年。」提出這一猜測的專家說。

他的理論顯然對解決眼下這個局面無半點幫助，費拉德城是花旗國第四大城市，也是歷史文化名城，它的價值讓花旗國政府難以什麼都不做就放棄它，整個城市三百六十九平方公裡面積內的七百一十五萬人，更是等不了三年。

「最終行動方案，大概就是派我們上了。」啃掉兩個漢堡的雀斑年輕人打了個嗝，喪氣說。

派遣覺醒者顯然比其他方案更經濟，更節約。

「他們難道覺得我們對付得了那個大傢伙？」

黑人老兵做了個手勢，表示等會兒情況如果危險，他才不會上前送命。

「市區還活著的人怎麼辦？」

雀斑年輕人有些猶豫。

「我們的命難道不是……等等。」

黑人老兵剛要傳授摸魚的理念，突然言語一頓，從角落裡站了起來。

臨時基地的大門打開，一輛從車身到車窗都漆黑無光，明顯進行過防彈改裝的轎車駛入基地中。

「熟悉的質感，」覺醒能力是心靈感應方面的黑人老兵臉皺起，他視線跟著轎車移動，直到轎車開到帳篷後面去被遮擋住，他才喃喃道，「隊長？」

安德烈·皮特曼早已不是他的隊長。

不過安德烈·皮特曼確實在轎車裡。

渾身纏繞繃帶，包括臉上，曾經十分高大的男人靠在後座，只露出了一雙眼睛。

繃帶內外，乃至他剃光了毛髮的頭頂，都佩戴有看起來很精密的儀器，閃爍著指示燈。

天盾局局長也在車中，坐在他對面，西裝楚楚，右腿搭在左腿上。

「不要浪費我給你爭取的機會，安德烈，」天盾局局長說，「只要擁有實力你就能擁有所有，費拉德城現在的環境最適合你恢復覺醒能力。」

「這也是距離你們最近的機會吧，」安德烈·皮特曼看起來，並沒有因力量能恢復感到高興，「觀測如何同蠕蟲之主取得聯繫，獲得賜予。」

他的聲音沙啞如小刀磨礪砂紙，平靜地問，「有些人想成為蠕蟲化身已經很久了，這核彈真不是上面自己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