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害世
眼見這位雷捕頭突然如此提問,店老闆魏大河若說心中不慌,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多聯合城裡人打交道的經驗,讓他變得應對自如,漫不經心的說道:「我的這個徒兒,可不好管教!說又說不得,罵又罵不得!稍稍批評他兩句,他就一賭氣回家鄉去了,你說這種人還讓我怎麼管?!」
雷捕頭皺著眉梢,也象徵性的點了點頭,隨聲附和了兩句:「這話說的倒也是,現在的徒弟啊,太不珍惜學藝機會,我看這種不懂事的徒弟,你還是不要算了!!趕緊託人物色一個聽話懂事的徒兒才是正事!這種事情就好比我衙門裡一樣,我們衙門裡也有這麼多不聽招呼的皂吏,就算是用鞭子抽,依舊會做出一些讓你氣得直瞪一眼的事情。這一點,你要看開一些!」
苦笑著的魏大河點了點頭,倒也不願再多言語!
好不容易把這些差爺送走!自己的木凋店這才恢復了平靜!
待這些差爺走遠后,魏大勛毫不猶豫的把木凋店大門關上,眼神陰鷲地回頭望了望屋內!不經意間冷笑連連!
……
木凋店的後院,在魏大河的卧房裡,倒著兩個渾身是傷的人兒,水憐花幽幽醒來,渾身上的傷痛,讓她只是覺的無法順利起身,掙扎了一會兒,依舊未能爬起!!
眼前的事物漸漸清晰,不遠處的地面上,倒著一個少年,同樣也是滿身傷,鼻孔和嘴角都流露著不少的血跡!沒由來的便讓人看著心疼不已!
徒弟廖狗兒依舊未曾醒來,鼻孔和嘴角的血跡早已乾涸,把這個臉龐稚嫩而又有些俊俏的少年,傷害的早已沒了早先的陽光形象!眼角更是高高的腫起,簡直受了不少的苦!
作為師娘的水憐花,艱難的用兩隻手撐著地面,一步一步的朝前挪著去,漸漸的向廖狗兒靠攏!
等到對方的身體,在她的眼神俯視之下,水憐花這時候才發現,廖狗兒的後腦勺著地,腦後根已經漸漸的滲出了一灘鮮血!!趕忙輕輕的將他腦袋托起,簡單的做了番檢查!這才發現他的後腦勺已經開始腫的很厲害,不過慶幸的是,後腦勺的傷口已經開始癒合!不再像地面滲出鮮血!
但眼前的這個少年,依舊面色有些微微青紫,一副傷得很厲害的樣子。
用手指頭量了量他鼻尖的氣息,也已經是進的氣多,出的氣少!慌亂之間摸了摸他的脈搏,可惜這個出身青樓的水憐花,對中醫脈象懂得並不多,凌亂的脈相,在她這種外行人看來,顯得有些古怪而又高深莫測!一時間又有些拿不準!
微微鎮定后,水憐花想起了老一輩曾教導過的經驗,拿不準脈搏的情況下,聽一聽對方的心跳,從對方心跳快慢和有力程度與否,從而推斷對方的身體情況!
輕輕的趴在他廖狗兒的胸口,師娘水憐花嘗試性的妄圖,希望能夠從心跳來推斷對方的受傷情況,剛剛趴在他胸口,還沒聽清楚那渾濁的跳動聲,便聽到砰的一聲!卧室門再次被狠狠推開!
魏大河面露兇相,魁梧的身材就像是鐵塔一般的站立在門口,此時的他就像是一頭惡狼,狠狠的瞪著這個趴在徒弟胸口上的婆娘!
那一張滿是滄桑的臉龐之上,滿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一步一步的邁著沉重腳步,朝著房間里走來!惡狠狠說道:「好啊,好啊!果然是出生於青樓妓館的女人,我這才離開多久時間,你就這般忍不住心中慾火了!!竟然毫不知廉恥的趴在了這廖狗兒身上,看來當初街坊鄰居百般勸我,讓我別娶你過門,真的是對的!!」
說著說著大跨步的走到她面前,
狠狠的揪住水憐花的胸口衣領,那準備冒火的雙眼,幾乎快要將她渾身刺穿一般!
被揪住胸口的水憐花,有些畏懼的哆哆嗦嗦,話語間也開始有些微微支支吾吾:「我真沒有做出格的事……你要相信我!」
都被抓了個現行,居然還敢狡辯,對眼前這個毫無廉恥的女人,魏大河氣的不行,狠狠的一巴掌就在她臉上,留下了5個鮮紅的指印,那也是人生的慘痛印記!!
破口大罵說道:「你個老娘們少在這裡給我狡辯了!你都趴到他身上去了,你還說沒有做對不住老子的事情?真以為老子是傻子啊?是不是要老子看到你們倆脫光徹夜奮戰!!才算是紅杏出牆?啊!?你說呀!你個表子倒是說呀!」
楚楚可憐的被揪著衣領,水憐花只覺得自己喘氣有些艱難,胸口兀自急劇的起伏著,哆嗦說道:「我沒有!夫君,我真沒騙你!這孩子都已經心跳極其微弱了,後腦勺有嚴重的傷口,流了一地的血,眼眶和後腦勺也高高腫起!再不送去看大夫,怕是容易鬧出人命。要是平白無故死人了,我們兩口子怕是有些脫不清關係!」
揪著她的衣領,魏大河狠狠地將她往邊上一甩,巨大的力道,直接讓她狠狠的摔到了一旁的桌角上,哎呀一聲的慘叫,癱軟跌坐在地!!再也沒了任何動靜!
魏大河並未覺得出盡了心中惡氣,惡狠狠的朝著自己妻子水憐花走去,滔天的怒火已經讓他蒙蔽了雙眼,自己花了那麼大的價錢,好不容易將她從青樓里贖出來,本想娶個看得過眼的女子共度餘生!
可誰曾想?!妓女就是妓女!!即便是從良了,也難以改變她身上的那股浪勁!!
心中不由後悔不迭!這種女人花了這麼多錢娶回家,除了讓自己背負許多不堪的綠帽子,再也沒有太多意義……
一想到這,便狠狠的揚起了右腳!準備一腳踢死她算了!
忽然間,悠悠醒來的廖狗兒,直接緊緊的抱住他雙腳,口中喃喃自語的哀求道:「師父!她,她受傷了!別,別再打了!」
感覺到自己行動受阻,魏大河再一次的被點燃了心中怒火,一腳狠狠的踢在了他的鼻子上,疼得他鼻血直流,再次暈死了過去……
發泄了心中怒火的魏大河,倒還覺得有些不過癮,拿起房裡的扁擔,狠狠的朝著二人身上砸去,直到自己身上深已經沒了力氣!
這才想起生怕把這兩人活活打死,趕忙停住了手!
只見二人已是奄奄一息,也幸虧自己停手的及時!要不然很有可能會鬧出兩條人命!!
如今的江西大小官員,包括京城下來的欽差大人!一個個也不知怎麼了?!齊齊匯聚在小小的鉛山縣。
在這個節骨眼上,魏大河倒也不敢太過放肆!萬一一個不小心鬧出了人命,如此多官員的眼皮子底下,自己是難以說清楚的!
很快便把這兩個人用繩子綁起,扔到了床底下的地窖之中!
倒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水憐花這才從地窖里悠悠醒來,睜眼便是一片漆黑!見此情形,心中沒來由的便是一陣恐慌!真慌張的四處摸索著,一行動倒也碰翻了不少東西!
角落的另一端,傳來了廖狗兒的聲音,聲音沙啞而又有些滄桑,很是關心體貼的說道:「師娘別亂動!我們又被扔到了地窖下面來了!!」
聞言停住腳步的水憐花,微微錯愕不已,黑暗中眨了眨眼,清脆的聲音有些多少帶著彷徨:「你的這個師父!都這麼多年了,一肚子的疑心病,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更加濃郁!!一天到晚都在疑神疑鬼的!!不是懷疑這,就是懷疑那!自古都說美人禍水,都怪師娘,好端端的將你給連累了!也讓你受苦了!你現在身上應該還疼吧?」
遠處的廖狗兒搖了搖頭,黑暗中的臉龐多了些許發苦的慘笑:「沒事,我都習慣了!都說學藝不容易,這些年,忍氣吞聲之下,大大小小的打也沒少挨!!我都有些麻木了……倒是師娘你,一個女子家遭到如此拳打腳踢,實在太苦了!!」
水憐花麻木的臉上也多了一絲絲慘然,不住的嘆氣:「當初師娘我真是瞎了眼,竟然嫁給如此個喪心病狂的傢伙,早些年淪落風塵,乾的倒也是一些低賤的營生!後來攢了幾個錢后,就想著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女人在青樓之中,總會有個年老色衰之時,便想早早的讓人將自己贖出身,早早的從良,嫁個老實人算了!!對對方的要求也不會有太高,只要能夠待自己好,也不計較自己的那些卑微過往,相互間相扶相守的度過餘生,倒也是美事一樁!!
可誰曾想?你師父先前剛接近我的時候,各種的熱切和體貼,山盟海誓和承諾,大大小小不斷!!哄得我心裡似乎相見恨晚!!當時頭腦一熱,便決定非他不嫁,還將自己積攢多年的錢全部送給了他,好叮囑他早早的來贖我出身,將我迎娶過門!!只是我不曾想過,我過門沒多久,他變本性暴露……恢復了原來模樣!!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喝了酒後更是毫無憐香惜玉之心,常常對我大打出手!!嗚嗚……這日子,師娘我都不知道該怎麼過下去了!」
廖狗兒微微一愣,年少的他面對這樣的情況,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自己的師娘!強行的咽了咽口水,嘴角邊好不容易擠出了一句乾巴巴毫無營養的話:「師娘你也別太難過,苦日子終究會過去的……」
黑暗之中也看不清對方的臉,水憐花凄然一笑,有些傷感而又心疼的望著他,雖說不知他到底在哪邊,像是喃喃自語說道:「你倒也別管我了,師娘賤命自有天定,倒是你還年輕!得努力學習技藝,將來好脫離你師父的門戶,自己開個木凋店,哪怕做一個上門幹活的凋匠,總好過在這裡挨打受罵!」
說著說著,水憐花微微嘶啞的聲音早已不復往日的清脆,甚至還開始慢慢的劇烈咳嗽起來,緊接著就是哇的一口,吐出了少許鮮血!!
漸漸向她摸索靠攏的廖狗兒,三步並作兩步,再也顧不得前方有什麼障礙和碰撞,急急的朝著師娘奔去,在她倒下的時候,恰好將她摟在了懷裡,感受到對方身體的癱軟,廖狗兒情不自禁的輕輕晃了晃師娘的軀體,焦急的低聲喊
道:「師娘,師娘你醒醒……」
感受到對方癱倒的軀體,慢慢傳來溫潤如玉的感覺,身上還有澹澹的女子香味,而且還距離自己如此之近,廖狗兒意識間有些愣住了……
這是他前所未有的感覺和體驗!
懷中抱著的師娘,那婀娜的身段和柔軟的肌膚,竟然讓他有了些許,想一直抱下去的奇妙感覺……
那是一種越抱越想抱,越聞越想聞的樣子……偏偏有些說不清道不明!!
索性就抱著她,自顧自的靠在地窖牆壁,漸漸的沉沉睡去……
眼下身體雖然虛弱,但是水憐花倒也沒有生命危險,沒過多久就悠悠的醒來,感覺到將自己抱起的男子,竟然是瘦弱的廖狗兒,而非那個體型發福,挺著將軍肚的魏大河!!
不由微微有些吃驚,嘴唇微微張了張開,最終還是決定咽下自己,醞釀好的所有話語。
少年郎的身體,倒也沒有那麼多的油膩發福,也沒有那麼多濃郁的葉子煙味和酒味,口齒間也很是清新,絲毫不像自己夫君魏大河那般,一張嘴都能夠將自己熏得嘔吐。
輕輕摸了摸他臉上的血痂,一種來自於母性的憐愛,頓時便成功的激發了水憐花,心中的全部憐惜之情!
感受到對方的熱切懷抱,水憐花的臉上也漸漸起了,有些滾燙的紅暈,年到中年的她,雖說已經是徐娘半老,可不知為何,竟然有著莫名其妙的少女心動!
二人就這麼依偎的相互擁著,漸漸沉沉睡去……
……
張家祠堂,對於張家出了這麼一個幾百年不遇的探花郎,張家全族上下,都非常感到來自內心的自豪,全族上下都發動著前所未有的力量,自發的給這位探花郎修建了一座宅子,就在張家祠堂周邊上,緊挨著村口不遠。
但凡進入張家的山門后,第一眼就能夠看到這個探花郎的宅院。
雖說是族人的熱情,但是張丹青依舊拿出了好幾倍的工錢逐一支付,此時看到衙門裡雷捕頭帶人送來了,自己定做的梳妝櫃和幾件木質玩具!
不由會心的笑了笑,幾乎是漫不經心隨口的問了句:「對了,你去拿貨之時,那個老木匠沒有打罵自己的徒弟吧?」
雷捕頭微微一愣,雖說有些弄不明白,這個張大人為何如此關注一個木工小徒弟?但上官有問,自己還是老老實實的抱拳低頭回答:
「啟稟欽差大人,杯子錢去拿貨的時候,聽那個店老闆魏大河說,說他的徒弟,只是說了他幾句便開始發脾氣,然後一股氣的跑回了老家!」
眉頭微微皺了皺,輕輕的撫摸著,這精心打造的梳妝櫃,張丹青臉色上多少有些不豫,看著雷捕頭的臉色,滿臉誠懇:「這樣吧,這個孩子倒也不容易,學個手藝,也沒被他師父欺負!你是衙門的捕頭,去給他魏大河好好說說!讓他對徒弟好一些,你親自去說,想來這個魏大河,應該能夠給你幾分薄面的!」
鬱悶的低下頭,雖說心中百個不情願,雷捕頭還是抱拳領命而去,直接騎著馬奔向了廖狗兒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