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主上,已經確認溫家那些人追殺溫公子的目的了。」
坐在上首慢悠悠擦她那把重刀的金姝抬頭,看向下屬,「說來聽聽。」
「據溫家內部消息所說,溫公子似乎身負仙骨遺脈,那些人接到的命令是,只需留一口氣將人帶回修真界即可,至於後續如何抽骨拔髓,將遺脈移植到其他人身上,就不是他們這些人所能知曉的消息了。」
「仙骨遺脈……」金姝緩緩的重複了一遍,隨即笑了,「難怪溫家如此咄咄逼人不肯放手了,他們那些人,骨頭渣子揚了還要拿來養花潤肥呢,更何況是溫玄這麼一個往死里壓榨的好用工具。」
回報完此行所得的下屬安靜的站在一旁不吭聲,他已經察覺到自家主上心情不佳,因此眼觀鼻鼻觀心,只老實聽命。
「你做得不錯,此行辛苦,下去領賞吧,」金姝看著備受重用的得力下屬道,「好好歇上一陣子,等過段時間,我們回了皇都,我還有重要的事要交託給你。」
「謹遵主上之命。」
金姝將擦好的刀放到一旁,將桌案上記錄下屬這次修真界之行所有信息的書冊翻了開來,上面記錄的東西要詳細得多,越看她越是心生感嘆。
該說不愧是故事裡的天命主角嗎,難怪有點非同凡俗在身上,仙骨遺脈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無上天資,大道圓滿,飛升如虎添翼,乃至日後到了仙界,也可能如魚得水遊刃有餘。
溫玄日後能成為仙界至尊,想來和他這份仙骨遺脈的機緣不無關係,金姝有些遺憾的想,本來以為只是單純找了一個看得順眼的父系血脈,誰知道還有這麼大一個驚喜。
但是,這些緣由都不足以構成她和溫玄成親的理由,畢竟,無論是她現在的想法還是最初的計劃里,利用溫玄的根由都不足以讓她付出這麼大代價。
即便他如今有了這份特殊血脈的價值加成,於她而言,依舊沒那麼不可或缺。
只是,給對方尋個好大夫這件事要排上日程了,從前她並不怎麼關心溫玄的傷勢恢復到何種程度,但現在看來,就算是為了利用好仙骨遺脈,她也得出點血將他徹底治好才行。
***
金家小院里,那兩位陌生來客已經住下有一段時日。
兩位客人,分別是一男一女,男的是個中年人,自稱潘無用,相貌平常,笑起來仿如彌勒佛,通身有幾分精明圓滑與事故,無論和哪個人相處起來都和藹親善,平日里長袖善舞極了,饒是溫玄這樣喜靜不愛接觸人的,和潘無用相處起來都難生惡感;至於另外一位自稱千歲蘭的年輕姑娘,容貌雖嫵媚艷麗,一雙眼睛卻清凌凌的,削弱了幾分外錶帶來的輕浮之感。
這是兩位並不惹人厭煩的客人,潘無用還好說,平日里無事並不常來擾溫玄,倒是那位千姑娘,雖然從不曾主動打擾溫玄,但每每遇見他,總要用一種令人費解的目光來打量他,次數多了,溫玄心裡厭煩,便越發不願意和她遇上了。
金姝的歸家是在一個無風無月的晚上。
溫玄雖然是最先察覺到她歸來的人,然而,出門迎人的卻並不是他,一向以精明世故示人的潘無用,早早就在門前候著,待金姝殷勤恭順極了,宛如貼心太監侍奉君王,至於千歲蘭,眼裡心裡更是只看得到金姝,視線中滿是崇拜與狂熱,彷彿頃刻間為她去死也無所謂。
這樣的兩個人,在金姝面前還隱隱有爭寵之勢,溫玄隔窗看在眼裡,愈發對金姝的身份有了明斷。
他沒去湊這個熱鬧,也懶得被金姝算計,因此徑自將屋內燭光一熄,選擇早早睡下。
這一退,隔天一整日他都沒能和金姝有所交集,兩人同住一個院子,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居然連半分相處的機會也沒有。
溫玄意識到,多了這兩位客人之後,他突然間就從金姝眼中的焦點變成了無人在意的邊緣人。
外面,千歲蘭纏著金姝出門已有一段時間,此時月上中天,還不見兩人回來,溫玄放下手中看到一半的葯冊,毫不留情的關窗滅燈上床休息。
或許是天氣漸漸熱起來,躺在床上不免讓人有幾分心浮氣躁,溫玄閉著眼,卻怎麼都睡不著。
「不想睡就別睡了,這種小事上何苦勉強自己。」屋子裡響起獨屬於另外一個人的特殊音色,金姝含著笑意坐到床邊,推了推溫玄,「給你帶的禮物看了嗎,怎麼樣,喜不喜歡?」
溫玄呼吸沉沉,有些冷漠的道,「全都是好東西,怎麼會不喜歡呢,有勞金姑娘在外忙碌還要為我費心了,我十分感激。」
「真要是心懷感激的話,是不是應該有所表示?」金姝厚顏無恥的追問,「阿玄,別耍嘴皮子,來點真格兒的。」
什麼真格假格的?
溫玄側身,懶得理會金姝的胡攪蠻纏。
但有所圖的金姝可從來不是一個輕易罷休的人,她握住溫玄的手,摩挲著他沾了些葯香的指尖,輕聲笑道,「美人不肯就範的話,就不能怪我霸王硬上弓了。」
聞言,溫玄難得有些氣急的道,「你胡說什麼——」
話還未盡,金姝就將他扯起來推到了床柱上,溫玄微微亂掉的呼吸,瞬間被人截住。
看來夏天是真的要來了,熱得人心煩,有些人的肆無忌憚,也惹得人心煩。
交換的呼吸里,溫玄忍不住揪緊了金姝的外裳,她彷彿是個不停散發無盡熱量的大火爐,若是往後夏日來臨,和她待在一起一定會熱死的,他有些神思混沌的想。
綿長的吻終於結束,溫玄覺得自己好似逃出生天一般,有了種解脫之感,再看金姝,她撫著嘴唇,狀似回味的模樣,出言調笑他,「一段時間不見,阿玄變得好凶啊,咬得我好疼。」
被揶揄的溫玄臉色瞬間紅成一片,他一副沒臉見人的窘迫模樣,想要下床去取葯,「疼的話擦些葯。」
「美色有如穿腸毒藥,劇毒我都飲了,這小小的瑕疵,就當是錦上添花了。」金姝道,「若是美人心有垂憐,不妨再親口安撫一二,我想只要安撫到位了,我這傷口也就不疼了。」
溫玄眼裡,金姝目光熠熠,絲毫不以自己所言為恥,他閉了閉眼,平復有些亂糟糟的心情,然後在金姝笑吟吟的視線里,手上用力,將她扯進了懷裡。
烏黑髮絲垂落,遮掩住兩人交匯目光,時值此刻,擺出任由他施為姿態的金姝依舊不忘耍嘴皮子,「阿玄,這次可要輕一點啊,我可是很怕疼的。」
溫玄沒有回答,他能給出的回應,只有輾轉、深入與渴求。
這樣反守為攻的溫玄,看起來竟然多了幾分果決與強勢,金姝心裡並不反感,熱切配合時,甚至猶有餘裕去猜想溫玄這次的「得寸進尺」會到什麼地步。
真要論起來,溫玄也只是因為受傷有些體弱而已,本錢還是很足的。
畢竟,日後無數紅桃綠柳陪伴身側,若是沒有足夠的本錢,如何駕馭這無邊艷色諸多艷福?
溫玄的理智與剋制比金姝想象中要多,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她這副尊榮看久了,多少有些有礙觀瞻影響胃口,因此溫玄呼吸急促的停下來時,她也神情遺憾的停止了對美色的覬覦。
有正事當前,過於沉溺溫柔鄉,可是會耽誤大事的。
事已至此,溫玄就是再不想承認,也必須承認自己已經成了金姝的俘虜。
她在他心裡種下一顆種子,親手澆灌,如今終於徹底生根發芽,根植於他的心上。
金姝無視溫玄眼裡的彆扭與羞澀,捧著他的臉再認真不過的道,「阿玄,為我生一個孩子吧。」
「什、什麼?」瞬時,溫玄滿腔心動變成了目瞪口呆,他甚至有些語無倫次的道,「我生不了孩子,我是男人啊。」
金姝堵住溫玄的話,等他恢復冷靜了才低聲笑道,「好吧,是我表達有誤,不是讓你親自生孩子,我的意思是,我需要一個孩子,至於孩子的父親,我希望是你。」
聞言,溫玄心跳得極快,他想,金姝這是在向他求親嗎?
只有成親了,兩個人才會共同生兒育女,雖說這進展有些快,但若是和金姝的話……
高高揚起的心像是入了雲端,溫玄一顆心飄在雲里,怎麼都踩不著地,這微妙難言的滋味,是過去百年間他從未體會過的。
以往,他從不清楚何謂滿足與幸福,現在,看著神采奕奕的金姝和翹首以盼他答案的她,過往那些陌生的東西終於有了具體模樣。
他清了清嗓子,想著該如何回復金姝,她已經開始笑著描摹自己的未來設想了,「從前,我的想法很簡單,血脈傳承而已,找個不錯的人對付一下也就是了,只要蘭自己願意,孩子的父親是誰根本無所謂。」
「但現在有了你,我覺得,生個像你的孩子也不錯,你長得好看,天資更是出色,有你這樣的父親,想來,一定可以生下一個出色的孩子。」金姝看著被她的話驚得滿目不可置信的溫玄道,「一個天賦異稟有特殊血脈傳承的孩子,我會讓他做我的繼承人,繼承我所有的一切。」
「這樣,也不枉我們之間的情分了。」
溫玄有些頭暈目眩,但仍是用乾澀嗓音問出了那些驚駭他的關鍵,「什麼蘭?什麼特殊血脈?」
「想和我生孩子的,難道不是你嗎?」
金姝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整理措辭,末了才道,「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但和你生孩子的,不是我。」
她彷彿並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多麼令人震驚與難以置信,只平平常常的道,「我畢生所求,不過武道飛升,雖有些細枝末節牽絆自身,但等了卻因果之後,盡可置身之外,過往一切不過是過眼雲煙。」
「是以,我從不欲多生因果與牽絆,更遑論親自生育血脈。」
溫玄看著金姝平靜眼睛與神情,突然意識到,這樣的金姝,唯有三個字能形容她——
「無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