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家人
秋末偶爾有點悶熱,像是要在冬天來臨之前讓人記住他的存在他的世界又丟失了一份光亮和溫暖,筆記徹底離開了人世,那條陪了他那麼多年的小狗再也不會半夜鑽進他的被窩躺在他懷裡了,它只是一隻普通的小狗,並且永遠停留在了十五歲。凌晨三點左右,筆記舔醒了陳燼,粉粉的舌頭和當年似乎並沒有什麼區別,這隻黃色的小土狗,個頭一直都不大,陪著陳燼長大,最後也在陳燼懷中離開。後院里有筆記的狗窩,也有它最愛的黃桷樹,陳燼將它埋在了樹下,在樹上系滿了風鈴,風一吹,會有落葉,還有會清脆的風鈴聲,一時間陳燼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情緒,只是安靜地做完了一切,王權快四點的時候來的,一直哭到去學校,三個小孩變成兩個啦,他們長大了。
思念真的是有聲音的,陳燼就躺在狗窩旁邊的地上,模模糊糊的睡著了,他是不為認知的天才,也是一直被怪老頭折磨的笨小孩。那隻小狗在他難過的時候會咕咕地跟他一起哭,舔舔他的眼淚,它最喜歡和陳燼坐在黃桷樹上聽風望遠,獃獃的樣子彷彿不是一隻小笨狗。它也喜歡王權的,胖胖的小狗和胖胖的人都喜歡美食,它是一隻小小狗,也是家人。風鈴聲嘩啦啦的,遮掩了眼淚的聲音,原來孤單的世界同樣有著孤單的悲觀離合。
王權趴桌上陰沉沉的,也沒人管。那還是小時候了,五六歲吧,走丟了的自己帶著走丟了的小狗一起吃東西,在日落下百無聊賴的等著人接自己回家,後來他認識了小狗的主人,也知道了小狗叫做筆記,他跟著陳燼去了那棟別墅,小小的,沒有自己家那麼大,也沒什麼人,最後是那個老人送他回家的,跟小小的他說了很多東西。他和陳燼成為了朋友,兩人一狗慢慢的也成為了最親密的兄弟。爸爸很少回家,在那個公司一直很忙,自己有著很滿足的生活,也有著很孤單的童年,他媽媽好像一直在國外,從來沒有回來過,他很缺愛呀,那麼大個家,那麼多人,卻沒有家的溫暖。後來陳燼和筆記經常來陪他玩遊戲,老人也會把他帶去那個小別墅折磨,父親偶爾也會帶他和陳燼去玩,雖然很少,但是他覺得那個名為童年的回憶,真的讓他無比珍藏。他接到電話立刻就去了那棟孤單又偏僻的房子,看著筆記軟軟地躺在陳燼懷裡,不時微弱地哼哼,它也舔了舔自己的手心,它知道他會來,他們是一起的,一直到小狗離開,王權泣不成聲,和陳燼一起將小狗埋在了那棵樹下。
風吹著窗外掛著的風鈴,王權很難過。
悶熱的秋天是要下雨的,王權偏偏是那個沒帶傘的少年,雨勢來得急促,像是要淋濕並帶走悲傷,學校到陳燼家很遠,少年沒有打車,徒步走了兩個小時,任由雨水沖刷身體,他是有鑰匙的,在後院找到陳燼的那一刻,他什麼都沒說,走到樹下陪著另一個少年坐著,木然空洞,卻又那麼難過。陳燼是被雨水吵醒的,雨點打在臉上生疼,這或許是錯覺,或許又是他真實的感受,就快要呼吸不過來了。他早上趕走了王權,讓他去學校,怎麼趕?當然用拳頭啊,像小孩打架一樣,他用最不講道理的方式想要自己一個人安靜安靜,當王權放學再回來的時候,那是前所未有地安心。
大雨來的快,去得卻很慢。兩人從始至終都沒有提過小狗,一起去浴室洗漱過後,又百無聊賴癱倒在沙發上,如果老人看到倆人這個樣子的話,又該大發雷霆了,可是老人也走了,去了不知道什麼地方。
客廳掛著一張合照,裡面的兩人笑的比哭還難看,剛訓練完他們的老人就站在他們身後,小狗被抱在一個女孩手裡,站在陳燼一旁,那是十一二歲的時光,快樂永遠定格在了牆上。
陳燼摸了摸耳釘,望著天花板,輕輕地問道:「她走了快兩年了吧」
王權不說話。
陳燼又問道:「她還會有恨我的吧?嗯哼?」
王權想了想:「誰說得清楚,反正,比熟悉更熟悉,比陌生更陌生。」
從前有一個被送到這處小別墅的女孩子,三個人走完了初中,走向了分別,那是個眼神熾熱,閃閃發光的女孩,在陳燼印象中,真的很好看很好看,他很喜歡來著,雖然明白得太晚。王權對陳燼這個木頭無可奈何,其實女孩並沒有那麼好看,只是一身朝氣,眼神發亮,在那時候比他倆都高,眉里藏秋水,未語意先聞。女孩懂事更早,正好紅線亂搭,接在了陳燼身上,王權那時候一眼就看出來端倪。三人關係本就很要好,王權喜聞樂見,可是陳燼太煞風景,女孩子陪他打耳洞,用了很長時間,親手做了一個耳釘給他,他愣是什麼都沒看出來。最後被時間消磨完了所有熱情,一直到女孩離開,她讓王權保密,默默離開了這個住了三年的地方。她走後,老人發狠操練了他好長一段時間,王權更是跟他大打出手。等陳燼自己明白了以後,別人已經消失在他世界里了。
可是不能否認,老人,小女孩,筆記,都是家人,那麼多時光,那麼多快樂。長大就是這樣啊,陸陸續續走散了,離開了,就好像誰都不能避免孤獨?少年不識愁滋味嗎,欲說還休。
不知道躺了多久,提了提心氣,陳燼起身走向了書房,老人走之前題了一幅字,在陳燼書桌上方被裝裱了起來。「須知少日拏雲志,曾許人間第一流」第一流,這是老人對陳燼的期待,陳燼不敢忘,打開抽屜,陳燼拿起一張表,默默地填寫著資料。
回到客廳,拿上鑰匙,轉眼就到了護城河邊,雨後的晚風吹拂著少年的鬢角,也帶走了少年的憂愁,調整好狀態的兩人恢復了平時慵懶的樣子,看著來往的行人與這座城市的繁華。
「都是些什麼事啊」河水帶走少年破碎的面容,王權無言。
「去唄,下個月的比賽,上次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最近也別接任務了,表我明天交上去」陳燼低頭看向手裡升騰的火焰,一把攥滅。
「昂,殺穿這屆高中聯賽,該讓師傅看到我們了」
兩個少年出神望著遠方,看著看不透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