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針葉林

灰濛濛的一層「棉絮」蓋住了天空，白而薄，並不厚重而灰暗。抬頭望去，沒有金色的那一火艷陽，有的就是一層凈白和空隙里的淺藍皸裂開來，這樣的天氣是最合適最惹人喜愛的。

人就是這樣，怪的很，太陽大了不願意出門，下點雨也是如此，環繞森林的城裡人經常在這樣美好的天氣里出行……不過對於一白一綠兩人來說，是不是晴天下雨，都要開始趕路。

這是準備的第三天，殘寂可謂是帶足了所有他能想到的東西，上到乾酪，肉乾這些應急食品，下到藥膏，繃帶，止痛藥劑這些醫療用品。包括打火石，繩索，防潮墊……還有他加班加點煉出的他對抗亡靈的特效藥劑，只差這個包都裝不下。

他去亞特森林那段時間也是這麼準備的，銀鉞相比之下就輕鬆不少，他需要帶的就是他這一對劍。其他的，他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了。別的不行，銀鉞的野外生存能力可不是蓋的。

就這樣，兩個人動身了。

「按照地圖上的圖標來看，我們應該快要進針葉林里了，不過……」殘寂站在城外的岔道口看著從市場買來的地圖，時不時抬頭確認一下，在一方草紙上比比劃。

「針葉林不在磨坊站的位置，還要偏差上一截，中間是通往多爾貢的大路，直達占星谷，銀鉞，你去過磨坊嗎？」

殘寂瞟了一眼左前方的那片綠林，轉而視線回到銀鉞臉上，他循著地圖的標識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去過，巴蘭鎮的麵粉就是在這磨的。」

「你對這塊地形熟悉嗎？」

「那倒是不熟悉，打小我老媽就給我說，別隨便進那片林子，說裡面有吃人的老妖魔。」銀鉞說著停了話茬，聳了聳肩：

「不過現在，吃人的妖魔鬼怪還少嗎？」

既然都不熟，就只能看著地圖慢慢來了。

「說到這個，你真的不打算通知薄暮嗎？」

「誰知道這行安全不安全，帶上她萬一遇到危險怎麼辦，我們這是去營寨談判的，又不是去剿滅行屍走肉的。總不能你讓一個白教城的聖女小姑娘跟著咱們受累是吧。」

一提到薄暮，殘寂又撬開了話匣子，把能說的都說了一通，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就是這樣了，像極了殘寂提到學術知識滔滔不絕的樣子。

「薄暮留在城堡，的確就不擔心。」

「不。」殘寂否決了銀鉞的話，露出局促不安的模樣：「正因為她被邀請住在城堡我才擔心……」

「為什麼？」

「嗯……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好吧，我們儘快回去就好。」

殘寂既然是為此行做足準備，該交代的都交代了，銀鉞便沒有什麼更多的疑問了。

多爾貢植被豐富，幅原遼闊，大大小小的樹林隨處可見，每一塊區域的環境各有特點，像生態園一樣多種多樣。大到穹蒼樹，小到灌木，應有盡有，它的易守難攻，難就難在他的「多變」。正如大片大片的針葉林，讓盜獵者就像毒瘤一樣，拔不掉，還讓多爾貢隱隱作痛。

銀鉞他們要找的霍爾摩格，就在其中。

正如銀鉞的母親小時候用來哄孩子的話一樣，如果說亞特森林是出於敬畏而鮮有人踏足褻瀆，而這片針葉林，則是很多人不敢踏足。

這裡人煙稀少，任憑其自然生長，茂密程度和亞特森林不分伯仲。不過和熒光果實，多彩精靈給亞特森林所帶來的絢麗比起來。

針葉林的色彩偏深，偏沉，濕潤的泥土肥沃浠軟，得虧二人穿著便於旅行的厚底鞋，不然一步踏下去很容易打滑，陷進去。

「我查書上說，這塊針葉林有條河，順著河道可以划船到薩克羅的境內，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真的有人會在這裡划船嗎？」

「那誰知道啊，不少人說盜獵者也是近幾年才在這裡落草的，之前有沒有我不知道。不過既然有他們住在這松林里，肯定會有的吧。」

殘寂折下一根樹枝作為手杖探路，一路上說著有關他從書本里了解的這片針葉林的消息，走到大約半個時辰，便聽見了流水的聲音。果真，是有條河的。

書上記載的沒錯，翠綠的河流穿行著這片樹林，殘寂用最簡單的投石方法去測量這水的深淺，只見石塊緩緩下沉，越來越沉，沒一會兒就不見蹤影。

往周圍看看，兩側又是河灘峭壁，這下前進的道路屬於是被封鎖了，兩人又走了一截，依然如此。周圍並沒有橋，甚至橫過來的圓木都沒有。這下想去對岸，繼續深入針葉林去找霍爾摩格城寨的所在位置便難以繼續進展了。

無奈，兩人找了一塊平坦的河灘坐下修整，銀鉞在岸邊岩石淺灘里挖出幾隻蝦蟹，架火就殘寂帶的木炭烤起來，殘寂則四處張望這河床，尋找渡河的辦法。

「這怎麼辦啊，要麼咱們直接游過去，或者只能繞路？」

「行不通……少說也有幾十尺寬，不明深淺水底環境的話不要貿然嘗試，而且咱們身上的裝備，有些沒法兒進水。」殘寂揉著下巴，逐條進行分析：「繞路，也行不通，如果是上游還好，這個水一看就是下游，繞路不知道得走多久。」

翻開書打發時間，也順道在這期間想想主意，銀鉞便不再說話，專心的烤著河蝦螃蟹。還別說，這地塊河灘的蝦蟹個頭挺大，就像是不愁吃喝個個膘肥體胖的感覺。溫度慢慢升高，炭火燒的半紅，把岸邊淤泥濕潤的水份蒸發，升騰起縷縷白煙，此時理應夾雜著半熟食物和木炭的香味。

不料就在這時，銀鉞皺起了眉：

「這肉……不新鮮？不應該啊。」

聽見這話，殘寂也湊過來嗅了嗅：

「嗯……是有點味兒啊，真的能吃嗎？這不是你剛才抓的新鮮野味嗎？」

「不可能！我剛抓的，還折騰的厲害呢，怎麼可能不新鮮啊，可能是泥巴的關係吧，沒事能吃。」

「我可不想鬧肚子啊，等等……你剛才說了什麼？」

殘寂似乎是被銀鉞無意間的一句話挑起了什麼思路，他不緊不慢的放下書，先是瞅了一眼螃蟹和河蝦……它們就像是不愁吃喝個個膘肥體胖的。

「……膘肥體壯。」

殘寂來到河灘的一處，伸手刨開平面乾燥的泥土，越往下，泥土越濕潤粘稠，刨了幾手之後，泥土的顏色都變得黑乎乎的，一陣不詳的腐臭味道從土裡傳來。殘寂差點沒幹嘔出來，乾咳幾聲之後，便是不祥的表情浮現在臉上。

「銀鉞銀鉞，這地塊不對勁。」

「怎麼了？」

「你聞一聞這土。」

「這泥土，怎麼一股屍油味。」

銀鉞放下手中的活走過去，抓起一團黑泥聞，灰色眼瞳便緊了一兩分，殘寂聞言，更是慌了神：

「屍油！喂……銀鉞你別嚇我啊，我們不會遇到危險吧，之前那次就差點要了命了……」

「哈！不會不會，這不是有我在嗎？再說了，大白天的，你擔心什麼啊。」

銀鉞一笑，拍了拍殘寂，這傢伙還是那樣膽小。

「說起這個……你倒是一句話提醒我了，是說這裡的野味怎麼長那麼好，這附近有水源，有峭壁，還有腐蝕的沃土，你知道這說明什麼嗎？」

「說明什麼？」

「這就是不讀書的後果啊，書上記載的很多地貌都是如此，這說明這附近是有暗流的，如果是跨河的溶洞暗流，那我們就可以到對岸了。」

是這個道理，銀鉞屏息一聽，水聲潺潺，似浪拍擊在峭壁岩石的聲音。睜眼一看，浪卻平靜，就像剛才的聲音根本不存在，他眉頭舒展開來，果真，有暗流，不過從剛才的屍油味來判斷……這暗流恐怕也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就是了。

「怎麼樣銀鉞，真的有暗流對吧？」

「對，在這邊，跟我來。」

捧起一抔泥土，蓋過柴火，兩個身影一綠一白，帶著手頭的傢伙，便往暗流的方向趕了過去。頭頂的雲層一動不動，天空不若之前那麼亮敞了。

一層淺灰色將碧藍的裂縫填補，合而為一，愈發模糊，似乎細雨將在不久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