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米粉和字
車上坐著五個人,我,強盜和三個儀仗隊的女人。強盜不再是小時候那樣的一臉兇狠,可能是長胖了些,面相和善了許多。開車的時候,也顯得十分穩重,全身不像小順子那樣,時不時就要亂動一下。至於那三個女人,一個手裡拿著小號,從上車開始,就用手絹仔細擦著,看得出來她十分愛惜手裡的樂器。一個手裡拿著薩克斯,薩克斯被她抱在懷裡,一隻手騰出來玩著微信。這兩位都是上了年紀的,約莫著是在四十歲左右。還有一位手裡拿著黑色電腦箱的小姑娘,年齡大概在二十四左右,從上車開始,就低著頭不說話,眼睛盯著自己的腳,顯得有些異類。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強盜一邊開車,一邊問著我。
「快一個多月了,你車子挺新的,最近才買的?」我和他聊了起來。
「嗯,準備過年的時候結婚,現在結婚必須自己買輛車,不然女方不嫁。我買的這輛空間大,搭我媽我爸他們一起到處走下也方便。」強盜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笑容,看得出來,他心情不錯。
「嗯,確實,小鳳姑姑的病還沒好?你二爪子呢?他沒回來?」我忽然想起強盜的弟弟似乎沒回來,於是問二爪子的近況。強盜的弟弟小時候一起玩,一生氣就喜歡用手抓人,加上當時恰好晚上電視台在放《射鵰英雄傳》,裡面的梅超風用的九陰白骨爪讓我們又愛又恨,於是就叫強盜的弟弟二爪子。
強盜嘆了口氣,說道:「現在這些病治不好了,治不好的病太多了。二爪子跟了一個挖機師傅學技術,這次我爸媽和我回來了,他回不回來關係不大。」
我知道他嘆氣是因為什麼。二爪子高中畢業后,考上了大專,可是只是讀了半年,就自己跑回來,再也不去學校。問他發生了什麼,他也不說。在家呆了半年,又跟了好幾個手藝師傅,但最後總是不願好好做。這已經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四年過去了,原來他的狀態並沒有什麼改變。
我和強盜也不再說話,我是不習慣坐車,出來的時候還好,還能睜著眼堅持到鎮上,可是現在回去的時候,實在是堅持不住。我就在副駕駛位置上閉著眼睛休息,過了一會兒,後座陸陸續續傳來聲音:「新姑娘是外地的,長得非常漂亮!……早飯我們肯定不吃,我們一大早就起來吃過了,我們這邊早上接親的人一般都是吃的米粉,我們早上吃稀飯……那是的,就等到中午的大餐的……今天溫度還好,雖然有毛毛雨,不過正好表演……」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灣里。強盜我們在分岔口下的車,強盜將車停在老宅子邊上的天坪里,說道:「你還是暈車?都到這裡下了,我一會兒還要接我爸媽他們,他們也將車子停在這裡。上面的位置是給那些吃酒(席)的人留下的,他們開車子來的都帶著老人,小孩,走這個上坡難走!」
我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點,後面的三個女人已經下車排好了隊伍。我下車后看見新郎牽著新娘的手,站在分岔口,賓幺和那位老婦人分別站在新人兩側落後一個身位,軍幺他們和新娘那邊的人正熱情說著話,等到大家都從車上下來之後,新郎牽著新娘,朝家中走去。一路上早有叔叔伯伯站在路旁手裡拿著一串鞭炮,一對新人將到的時候,點燃鞭炮朝著山坡無人處丟去,儀仗隊也敲鑼打鼓,十分熱鬧。
一對新人從門前紅毯進了大門,五爺爺和五奶奶兩位老人在大堂里高興的看著孫子帶著新娘進來,
眼中淚水不斷。小賓幺則是在一邊服侍著老人。新人上了二樓,儀仗隊在一樓邊上的房間里休息,壓車的人則是在賓幺的帶領下去灶房吃早餐。
「你們壓車的,辛苦了辛苦了,快來吃粉,吃完我好準備酒席了!」大總管貓幺手裡揮舞著巴掌大的勺子,大聲喊著。
我和山雀,小順子三人進去用塑料碗各自盛了一碗米粉,端著碗在天坪外面吃了起來。我也是算吃過我國70%的米粉的人了,唯獨這貓幺做的米粉,味道別樹一幟。米粉好不好吃,首重紹子,肉香爽口,油潤口腔,那半勺子的腌蘿蔔,清甜脆口,如果辣椒再少點,那更是適合我現在的身體狀況。這不是我第一次吃貓幺做的米粉,以前在白事上也吃過。我在我去過的十多個城市裡,曾經試圖找過同樣味道的米粉,但只是找到了其他風味的米粉,吃了幾次,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我吃著米粉,抬頭看了一眼華幺門前的一群人,只見松伯伯和二龍幺兩個人擺著一張小桌子在門前,我媽抱著三寶跟在奶奶身後,正和一群老人站在桌子邊上說些什麼。我趕緊吃完粉,和山雀一起走了過去。
誰知道我們只和奶奶媽媽打了一個招呼,二龍幺就把我們兩人抓了「壯丁」!
「好傢夥,我這邊正愁沒人回禮,你兩個過來了,趁你兩個媽和奶奶都在,你們就別想和其他人一樣跑了!」二龍幺說話的時候,嘴巴都咧到耳根後面去了!
山雀老實巴交的說道:「有事只管吩咐灑,我們兩個肯定做的。」
「那好,山雀你過來到松伯伯這邊發回禮,登記一個,回一個,一袋子花生瓜子,一瓶水。二黑子你文化高,你就過來幫你松伯伯寫禮金!」二龍幺見我媽和奶奶都沒說什麼,向我們兩兄弟吩咐到。
山雀直接上了前門,坐在桌子旁,開始做他的工作。我則是看了一眼松伯伯的字,立馬說道:「你給我換個事,我哪裡有松伯伯寫字寫的好,我的字太差了!」不是我謙虛,而是我真的沒有松伯伯寫的好!松伯伯寫的字無論字形還是布局,都已經有了自己的風格,如同他名字裡帶的松字一樣,直挺,法度森嚴,哪裡是我這個鬼畫符敢寫下去的!從上大學開始,我已經很少動筆寫字,一瓶墨水用了十多年,都還有半瓶以上,怎敢寫出來見人!不幹,打死不幹!
「你文化可以算是我們鎮里最高的,連個字都寫不好,我才不相信,你寫個字我看下!」二龍幺不信,這傢伙總感覺還記著當年我毀了他魚竿的仇,有懟我的機會,是一點兒也不放過!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我算是聞道的話,松伯伯這就是專攻,你不可能讓我和你比力氣,和你比釣魚哪個厲害點呀!不用比,我肯定輸!」我老老實實的立正挨打,誰叫我確實很差勁呢?
二龍幺見我這麼說,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那你去找賓幺給我們戳一點瓜子,花生,檳榔上來,嘴巴裡面沒東西,做事沒勁!」
我高興地朝著賓幺家走去,我媽則是在一邊沒好氣的罵道:「讀那麼多年書,寫字都寫不好,端盤子跑腿和小時候一樣,一喊就屁顛顛的跑了!」
二龍幺則是不滿的和我媽鬥起嘴來,奶奶在一邊笑呵呵的看著不說話。我媽在灣里和二龍幺,賓幺的關係很好,說話也經常互相揭短。二龍幺的兩個孩子是我媽接的生,而平時的時候,打牌也是經常一起。
我趕緊離他們遠一點,我媽和人鬥嘴基本沒贏過,除非說到我頭上!我剛下坡,就聽見我媽大聲喊道:「二佬,給三寶端碗米粉,她要吃米粉,不要放辣子!」
我大聲答應了一句,穿過忽然間多起來的人群,進了大堂,同五爺爺五奶奶打過招呼,找到忙的焦頭爛額的賓幺,問他花生瓜子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