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世間相似事

世間相似的事情有很多，比如當年我媽在人家樓盤開盤搞活動的時候，參加所謂的抽獎活動，為了中個一等獎，那輛寶馬小轎車，花了自己一個月的工資不說，還將在一旁勸她這活動沒有所謂的一等獎的我狂揍了一頓，嘴裡怪我是我在邊上亂說壞了她的手氣！最後母子兩人提著一大包洗衣粉、洗潔精外加幾罐「蜂蜜」回了家裡。我媽還很高興，說能買這麼幾大罐蜂蜜給我嘗嘗，絕對不虧！

哼，回家的時候「蜂蜜」又不是她提得，再說了，這「蜂蜜」，裡面的白糖和紅糖，吃到最後，酸的我差點對糖類有心理陰影了。反正就是這樣，不好吃的東西，她自己嘗過之後，都交給我和我爸消化掉剩餘的份量。如果我的那幾個兄弟當年願意幫我分享一下這些過量的食物、零食，我到現在都會多記他們一份好處。奈何，我們幾個兄弟的口味和我們爸媽相似，其他的兄弟能夠和我媽一樣眼睜睜看著東西浪費掉，唯有我和我爸，真的不願意浪費。

說這件事的原因是因為我媽那晚咳嗽的很厲害，就像我在醫院的時候，看著那些呼吸機邊上的老人一樣，急性咳嗽。那晚我睡得很晚，我記得她起床吃了三次葯，我沒敢去看究竟是幾點吃的。丘心心三姐妹半夜的時候卻沒有以前夜裡那麼鬧，不過丘青青半夜起來上廁所，主卧室那邊的燈關了，她半天沒找到開關，急得哇哇大哭，又把我媽吵醒了一次。我媽雖然生著病，但是還是脾氣十分暴躁，一邊罵著丘青青，一邊帶她去了衛生間。

帶小孩子，是一件十分幸苦的事，更何況又是這寒冬臘月大降溫的夜晚。丘青青畢竟才四歲，從床上溫暖的被窩裡起來，光是忽然降低的溫度就已經足以讓她慌亂起來，哭是很正常的。我很擔心我媽，這些年她身體不好，帶大三個小孩子更是讓才50歲出頭的她已是滿頭白髮。她生了病，有些嚴重的感冒，我只能躺在床上，看著漆黑一片的水泥板發獃，什麼也做不了。醫院她自己會去，只是鎮上的醫院早就已經開始了通宵輪班工作，她要去也是去縣裡或者市裡的醫院，只是......葯她也自己會去買，不，應該說其實她這幾天買的葯已經足以治療好她的病，不過按照她的性格，怕是那廚房的飄窗上不買滿葯，她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其實沒必要勸她，她已經買不到太多的葯了。在這個藥品因為天氣、運輸等環境下出現暫時性短缺的時候，藥品只會在真正需要的時候，像是奇迹般的出現真正需要它的人手中。別的地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我們這個小山村裡，藥店里的老闆和醫院的醫生，更喜歡葯架上的葯布滿灰塵。我依然記得有一年回家的時候，我爸帶我去大爺爺家拜年的時候，大爺爺逢人便說今年是個好年。我爸則是開玩笑的說道：「哪裡好哦，你柜子上的葯都長灰塵了，沒賣出去啊！」大爺爺也不解釋，只是一個勁說這是好事。

第二天早上，我媽吃完早飯，一個人出了門，沒猜錯的話，她應該是去買葯去了。前兩天我的姑姑和表哥得了這個「大號流感」，這兩天已經好了許多，就是還在流鼻涕和咳嗽，身體容易疲憊。這些消息是早上我媽和另一個姑姑打電話的時候說的內容，我則是給三個小傢伙在電腦上放起了精靈寶可夢，太過複雜的動畫她們三個看不懂，而我也不想再放看了好幾遍的汪汪隊大電影。

我回到自己房間，把門打開，時刻注意著客廳里的動靜，

我需要看文章，關於這場寒冬的文章。很多人不明白信息整理歸納的重要性，就算他們意識到之後，也只有極少數人才會明白信息終究只是信息，只有當確定了它的真實性的時候，它才具有更重要的意義。我從點開相關論文的連接，用我差不多已經忘記了的英語慢慢的看著期刊上的論文。我的左手邊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水，我的右手邊則是一本厚厚的英語字典，字典和茶水之間，放著用了快五年的鍵盤以及讀本科時買的數學本子和鋼筆。看的很慢，太多的專業詞語很多時候不得不藉助電腦上的詞典翻譯和自己在研究生時期額外學的一科邏輯學去更正詞典翻譯出現的邏輯錯誤。一篇論文看了將近四個小時，筆記寫滿了一個數學本，茶水早已喝完，字典也有幾頁頁腳捲曲了起來，畢竟已經過了最適合讀書的年紀，同一個詞有時候也需要多次去思考釋義中的差異，才決定用具體的什麼意思去理解原文。讀書是一件需要耐心、注意力、記憶力的活，馬虎不得。

也幸好丘心心三姐妹看動畫的時候，並沒有太過調皮，沒有在客廳里大吵大鬧，也沒有做一些可能帶來危險的事。我看完一篇論文之後，對群里消息的真實性又篩選確認了一遍，帶著茶杯出去添水。恰好我媽這時候從外面回來，門只是稍稍出現了響聲，三姐妹立刻大叫著：「奶奶，奶奶！」、「是奶奶回來了！」，連忙穿好鞋子，朝著大門跑去。她們三個跑得極快，差點兒就撞到了我的身上，我的腳背還被三寶踩了一下。我一把抓住差點摔倒的三寶，剛想說她兩句，她就掙脫我的手，嘴裡大叫著：「奶奶！奶奶！」又沖了上去。好吧，怪我，我不該擋在路中間，只是，這莫名其妙的愧疚總感覺有些奇怪。

我添完水回自己的房間的時候，只見我媽一手提著一大包菜，一手提著一大包葯，身後的衣服邊緣被三雙小手扯住，氣的她大聲罵道：「你們三個鬼崽崽兒，放手！老子又沒死，扯著我做什麼！」三個小傢伙這才放開奶奶的衣服。我注意到我媽的葯裡面似乎有一些草藥？我用餘光仔細看了一眼，確實是這樣，不過怎麼是帶葉地干竹枝、帶葉的枇杷枝、百合......還有一些我叫不出來的常見植物。-憑我的感覺來看，這更像是某種熬水喝的涼茶。我在成都的時候，吃過好幾種稀奇古怪的涼茶，味道雖然稀奇古怪，但是吃完確實好受的多。朋友笑我小時候肯定沒怎麼喝中藥，不然這些奇奇怪怪的味道一定不會如此陌生。我確實小時候沒有喝過中藥，只是看見身邊的其他人服用過中藥。對於中藥的大部分認識，都是在上科技哲學課的時候，關於上世紀那場中西醫大論戰的時候當作一場無聊的辯論賽來理解的。中西醫大論戰在我的印象里，不過是一場經驗認知與經驗認知反思所產生的一場鬧劇。就像前面提到過的認知三階段，一群白痴忽略了治病的目的與追求其中的更加精確的聯繫的人類探知精神，反而急不可耐的相互攻訐，就為了爭奪......是啊，這世界再怎麼變化，生存和發展才是永恆的主題，死亡和毀滅則是沒了未來的人們徹底湮滅的表現。生存和發展，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至少比死亡和毀滅要困難的多。

我媽帶回來的這一包「涼茶」直到過完年也沒有煮。她就是這樣，一個念頭起來了，就不計代價的去做某一件事。一旦到手了，她的念頭過了或者又有了別的念頭，那些曾經的東西就會待在角落裡被時間一點點吞沒，被空氣中的菌落一點點腐蝕。偶爾她也會想起她曾經擁有過什麼，只是時間再也回不去了，留下一聲聲抱怨或者黑鍋就近丟給她身邊的人。

世間相似事，約摸著就是如此，因為我們很多時候只要得到，就不會去再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