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開春

繁忙的春種開始，在這個節骨眼上，說好去外面打幾天工就回來的陳起貴還不見人影，著急的大蘭來央求陳起福，讓他幫忙把這個不顧家的男人找回來。

「我就知道，他去外面肯定沒好事，現在扔下我和娃娃一個人瀟洒去了，我的命咋這麼苦了！」

聽著弟媳婦哭哭啼啼的抱怨聲，陳起福也沒辦法，他讓陳起安去曹家鎮打聽了，人們說陳起貴跟著一個陝西女人走了，具體去哪裡了他們不知道。當然，這些事陳起安只說給了陳起福聽，兄弟兩人再沒給任何人說，包括秀春和彩蘭。

「你不要哭啼了，老二是去打工掙錢了，說不定那裡活多，他過兩天就回來了。」秀春安慰著大蘭，她看向陳起福，希望能趕緊想出一個好辦法來。

「學德，你去把你三爸和你四爸喊來，說有事商量。」

聽到父親吩咐，七歲的學德立馬從屋裡飛出去，跑去喊人了。

半晌后，陳起安和陳起平不緊不慢的來了，這幾天大家都忙著播種，累的夠嗆。以前大家一起幹活，都是不緊不慢的干，現在地是自己家的了，不使勁干不行。

「嫂子，給我拿碗涼開水喝。」陳起平進門就要水喝，他剛把牲口歇下，就聽見學德的喊聲。

秀春麻利的給兩個兄弟端來水喝，兩人仰著脖子幹了一大碗。

看著坐在炕沿上抹眼淚的二嫂，他二人也知道大哥喊他們來幹啥。至於二哥的去向，還真沒人知道。

陳起福從兜里掏出旱煙來給兩個兄弟抽，看著每人卷了一根旱煙，陳起福開口道：「老二去打工一時半會回不來，春種的事不能拖，早上你們給自己種，下午都幫你二嫂種。彩蘭剛生完娃虛弱，就別來了，老三你媳婦巧雲也來幫忙，儘快把種子種上。我想到秋天的時候你二哥就回來了，你們幫他的忙，讓他回來了再還。」

「行了哥，你說咋干就咋干，我沒問題。」陳起安笑著說。

「人是可以，可牲口扛不住呀。早上耕一早上的地，下午不讓它休息，那第二天就沒精神了。二哥家也沒牲口，這可是個大問題。」陳起平說道。

陳起福也陷入了麻煩，使勁吸著旱煙。

「我看這樣，咱四家人，先把平地種上，坡地什麼的都先放著。這樣牲口也就能吃得消。下午三點后動工，種上三個小時就收工，這樣牲口和人也不會太累。」秀春說道。

幾人點點頭，只能這樣了，再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那行，二嫂回去準備種子吧，我們回去歇會，下午了先從壩地開始種。咱三把麥犁，三個鐘頭肯定種上了。」

「嗯，那你們倆回吧，我也去給牲口填些草料。」

陳起福將兄弟二人送出門，攔了一背簍草去給騾子填草了。

「老四，二哥到底去幹什麼了，如果人失蹤的話去派出所報案呀。」陳起平問。

陳起安嘆了一口氣，把陳起平拉到一邊說：「沒有失蹤，二哥干下麻糊事情了，跟著一個有錢的寡婦走了。」

陳起安說完都感覺丟臉，這二哥馬上就四十歲的人了，咋還幹這種事！

「真假？這話可不敢亂說。」陳起平吃驚的說。

「自己的親二哥，就算他再窩囊，我咋好意思敗壞他的名聲哩。」

看陳起安的表情，陳起平就知道這事是真的。別人說閑話是小事，只是苦了二嫂子和兩個娃了。他無奈的嘆了口氣，背著手走了。

在人們都牽挂陳起貴時，

這個追求自己幸福的男人正在他干姐姐楊敏的二層樓里享受生活了。楊敏讓他當電子廠的經理，給了他一個美差事。不但吃住都好，而且這個女人給了他這輩子都沒有享受過的關懷和愛。他有時候甚至衝動到想跑回家和大蘭離婚，和這個女人過一輩子。但有時候他也愧疚，現在正是春種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在種莊稼，他家裡連個牲口都沒有，也不知道大蘭怎麼辦。可他又一想事事替自己著想的大哥，他也就放下心了，大哥肯定會幫忙種上莊稼的。

人啊，總是需要在遇到問題時想出各種理由來給自己開脫來尋求自我安慰，陳起貴恰恰就是這樣一個人，一旦有理由讓自己心安理得后，他也就不管其他的事了。

忙碌，是生活的一部分，不管男女老少，勤勞的付出就會收回豐碩的回報，這是勤勞的人們都懂的道理。現在放眼望去，東山村的山樑上滿是忙碌的人們，有的一家七八口人忙碌，有的兩三口人忙碌，這一番景象，沒有往年的熱鬧，聽不到酸溜溜的山歌和漢子們粗獷的笑聲，只能聽見牛鈴聲和吆喝牲口的聲音。這樣的時節，往往伴隨著陰雨綿綿，氣氛算是烘托到了最佳。

在陽窪山的梯田裡，美麗的姑娘婷婷背著籃子在撒麥種，一個靈巧的手把麥子撒的很勻稱。水明貴一手抓著犁一手拿著鞭子，他光著腳踩在濕潤的泥土裡，很享受這個過程。水明貴在地邊歇下牲口，今天就種到這裡了，明天再種一早上就結束了。婷婷放下背簍，用袖子擦擦汗，這幾天可真是個累壞人了。

看著女兒這般辛苦，水明貴有些不忍心。

「婷婷，苦了你了。要不你尋一門好人家，嫁過去算了。」水明貴心疼的說。

婷婷笑笑，將他爸的布鞋從地頭提過來說：「爸，我嫁到哪裡去都是吃苦的命，還不如在咱家吃這個苦了。」

「可是學田今年要考大學了，萬一……。」水明貴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這話他本來不想說的，可當那天他看見學田領著兩個城裡女娃回來時，他心裡明白了。儘管婷婷一心想嫁給學田，可人家有更好的選擇，等到最後，傷心的還是婷婷。

婷婷坐在地邊上，用手給毛驢脖子里抓癢，她知道她爸想說啥，她也很清楚這些事，但她還是想等等，等學田幾年。

「婷婷，咱不種了來？是不是毛驢走不動了，剛好我家的種完了，騾子也沒出多大力，我來幫你種吧。」健壯的小夥子董文拉著他買的大騾子扛著犁下來了。這騾子站到婷婷家的小毛驢簡直大一倍，有這樣的大牲口，那種地拉東西都得勁。

「不了，不麻煩你了，我們明天就種完了……。」

還不等婷婷拒絕，董文將給騾子套上犁，拉進了地里。

「不打緊，我給你幫忙，過兩天我種秋田，你來給我幫忙就行。」

看著董文的熱情，婷婷也不好拒絕，看了一眼不說話的父親，就挎著籃子去散種子了。水明貴也不是笨人，他看的明白董文這青年是在討婷婷歡心，若是沒有學田，董文真是一個合格的，過日子的首選。至少在他看來，董文能給婷婷好日子。

「婷婷，我過兩天種完地了要蓋一院子新房，你說咋蓋洋氣嘛？」董文回頭笑呵呵的問婷婷。

婷婷笑笑，說道：「這個我不懂，你看咋洋氣就咋蓋。」

「那行哩，到時候你也來幫忙，我蓋新房子就是要娶媳婦用的。」董文笑呵呵的說。

「這是哪家的姑娘，這麼有福氣？」婷婷打趣道。

董文回過牲口，笑呵呵的說道：「是你家的呀。」

婷婷嘴角一笑，這個傢伙還是沒個正經。

「我知道，學文領媳婦回來了，據說那女娃他爸和陳老師關係很好，過年時還去商量婚事哩，給人家親家拿了一根豬腿。學田快要高考了，那女娃肯定和他考一個學校。不是我多嘴，你們倆真的不合適，學田當著你的面臨對象回來，就是告訴你，你們不合適。」董文認真的說道。

婷婷嘴角笑笑，這些事她都聽人們說過了，自然也風吹到了她耳朵里，但她還是相信，學田會給她一個交代的。

「哈哈，你呀，總是聽村裡那些人嚼舌根。那是學田的同學，陳老師去縣城，也是託人辦事的，沒有你說的那回事。既然想幹活就趕緊干吧，待會可能要下雨了，早點種完回家歇著去。」

看婷婷無動於衷，董文有些無奈，這個姑娘真是個倔性格，不到黃河不死心呀。但他也不是笨人，學田，定然和婷婷不會有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