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幻夢

王蘭梅看著姜正義，臉色漸冷，心也漸冷；其實她心裡清楚，她方才的勸告完全屬於徒勞，因為人是很難改變的。尤其是姜正義這樣的人，為了一個目的，可以隱忍這麼多年，豈會輕易罷手？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說好聽了是氣節，但放在姜正義身上，則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姜正義同樣看著王蘭梅，他心裡也許有過些許忐忑，因為他太了解王蘭梅的手段了，雖然是個女人，但卻是個女中丈夫。

他終究還是緩緩的搖了搖頭。

王蘭梅繞過姜正義，走到了董事長席位上，她並沒有坐下，要手指關節敲了敲桌子，發出『咚咚』的兩聲，等全場的目光全部投向她時，她用不容質疑的口吻，朗聲道：「關於林元副總的任命無效，開除出白氏集團，永不錄用！姜正義為了一己私慾，違規聚集眾人，進行所謂的公開罷免董事長，於集團的制度不合，根本沒有資格再擔任集團高層管理者。」

「憑什麼？一派胡言！」其他人都在驚詫之中沒有回過神來，但是林元一聽到剛剛得到的權力就要被收回，實在是忍不住，立刻氣急敗壞的沖著王蘭梅吼了起來。

姜正義眼底深處也藏著無窮的怒火，但他強忍下心中的憤怒，彷彿就等著林元怒吼的這一幕。

「你一個退了休的女人，早已經不屬於集團，如何敢發號施令？就憑你過去的威望嗎？可是那已經過去了！」林元不依不饒的梗著脖子，咆哮道。

「憑什麼?」王蘭梅面對林元的咆哮，冷笑道：「你還不配知道憑什麼！小孟！」

「是！」孟黎明應聲而出，原本站在會場角落的兩個安保人員緊隨而來，三人走到林元跟前。

「請吧！」孟黎明冷冷道。

「你什麼意思？你一個小小的安保經理，是誰給你的權力？」林元惱羞成怒，孟黎明的意思竟然是要將自己逐出會場，如果真的被趕了出去，從此以後，他再也別想抬起頭來做人。

「放肆！」姜正義再也忍不住，怒吼道。

「孟經理，你要注意你的行為，年輕人不要太氣盛，小心萬劫不復。」

姜正義一字一頓威脅道。

「看你們幾個誰敢動？真是反了天了！」

「孟黎明目無上級，受外人唆使，威脅本集團的副總經理，我代表董事會，就地免職，來呀！將他幾人趕出去！」姜正義一揮手，身後也有幾個保鏢立刻走到孟黎明三人面前，形成對峙。

眼看就要發生肢體衝突。如果不是禁止外媒現場報道，想必立刻就會登上川都日報的頭條。

所有人屏息靜氣，想不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姜先生！」王蘭梅依舊穩如泰山，她沒有絲毫驚慌，反而眼底深處閃現出極度失望的神色。稱呼也從最初的『姜大哥』改成了『姜先生』。

「這+么多年過去，你以為所有的事情都一筆勾銷了嗎？我不是沒有給過你機會，甚至將小地交給你，無不是讓你彌補當年的錯，這麼多年，你難道不明白嗎？」

姜正義眉頭一皺，即刻舒緩。

「她絕對是炸我。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從容大度。

「我不明白王總說的是什麼！我只知道這麼多年我為白氏集團鞠躬盡瘁，包括今日的決定，也是為了白氏集團以後的長期發展，倒是您，今天有此一舉，讓姜某人百思不得其解。」

王蘭梅搖了搖頭，

眼底深處最後的一絲柔性也消失殆盡。她閉起雙眼，等再睜開后，口中輕輕叫了聲：「小孟！」

孟黎明好像一直在等待這一刻！緩緩頭懷中掏出了手機，點開了一段錄音：

「童姨，您就答應我吧！我以後一定會對小珊好的。您不是經常說我的家庭背景太差，不能給小珊幸福嗎？只要你幫我這一次，扳倒李賢，我一定會上位，從此以後，我就是白氏集團的第一功臣！我就會有足夠的能力照顧小珊，這不正是您期盼看到的結果嗎？」

錄音突然中斷。

「還要我繼續我往下播放嗎？」

忽然，角落裡響起了啜泣的聲音。大家尋聲望去，現今的財務主管，張慧珊靜靜的站在哪裡，淚眼朦朧的正看著姜正義。

她是姜正義的妻子，錄音里被叫做童姨的女人，正是當初與姜正義、孟黎明一同舉報李賢，將之送往法庭的那個會計，也是她的母親。

姜正義臉色慘白，額頭有冷汗浸出。這是他人生最大的秘密，原本以為永遠的埋葬在時間長河之中，沒想到卻被當初那個小保安給記錄了下來。怪不的當初王蘭梅走的時候，除了將白地託付給他，還特意囑咐自己，一定要培養那個小保安。

往事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其實他的出生很平庸，當年遇到白海之後，就一直跟在白海的身邊。白海待他也確如兄弟一般，甚至不惜給自己股份，拉自己進董事會，按理說，白海就是他的恩人。可是他不甘心，他想證明自己，他走了一條連自己都有時候為之不恥的道路。利用自己女朋友張慧珊的母親，從財務套取大量資金，在關鍵時候，一併嫁禍在李賢的頭上。

當時李賢本就挪用了多少資金，連自己都不清楚，反正於他而言，一千萬跟兩千萬是沒有什麼區別的。

完美的嫁禍，完美的計謀。童姨在其中扮演了最重要的角色，為了得到童姨的支持，他對張慧珊百般討好，最終達成了目的。

骨子裡，姜正義是自卑的，但他卻要所有人都只看到他的成功，這是一個自卑者最大的悲哀。

「你當年佔有公司財產的資料，在童姨走的時候，都交給了我，與小孟提前拷貝下的視頻完全吻合。你知道嗎？童姨，是我中學的老師。是她教會我怎麼做人，她後悔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為，如果你能真的像當年說的那樣，真心對待她的女兒，或者你一改之前犯下的錯，對集團忠誠到底，我跟她約好，永遠會將你的罪證藏起來，可是，你沒有做到。」

王蘭梅悠悠的聲音傳進姜正義的耳朵，他彷彿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是啊，自從岳母走了之後，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之前對張慧珊所有的溫情，都化成了冷言冷語，甚至對他們的孩子都絲毫不放在心上。他雖然沒有跟張慧珊離婚，但早已經分居，並跟王璐...」

他不敢在往下想。

「罷了！罷了...」姜正義眼中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光，剎那間充滿了無盡的落寞。

「難道終究是一場幻夢？」

可是突然，他的眼中露出極其惡毒的光芒。

「你個賤人，你毀了我！」他瘋了一樣撲向了王蘭梅。

「小心！」

「媽！」

...

誰也不曾想到，姜正義竟然會突然撕去儒雅的面具，像個地痞瘋子一樣對王蘭梅發動了襲擊。

「噗通！」

姜正義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孟黎明才將腳收了回去。在關鍵的時候，這個當初的小保安，一如當年一樣，盡到了自己的應盡的職責。

原本保護姜正義的幾個人，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看著孟黎明身後的兩人將姜正義胳膊反扭拉向了會場大門。

姜正義雙眼緊閉，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任由兩人將自己拉出了會場，拉向了人生的最終歸宿。

樓下傳來了幾聲警報聲，像是為這一場鬧劇畫上了句號。

『噗通』一聲，大家尋聲望去，一個人重重的摔坐在椅子上，是林元。他的表情，由失望、絕望、憤怒、羞愧...交織在一起，這樣的表情，整個人間不能多見。

當偏執的人擁有了偏執的願望，歸宿只能是人生價值觀的破碎。

所有人都冷眼看著這一切，只要姜正義的結髮妻子張慧珊一邊擦著眼淚，一路跟了出去...

王璐渾身顫抖，她知道，如果姜正義倒下，自己也會被打落原型。她固執的望著王蘭梅，眼中迸發出無盡的怨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