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著急穿衣服還穿的這麼正式
外面腳步聲急促，踏著青石板，混雜著靴子帶起路面的積水聲。
「啪嗒啪嗒啪嗒……」聲音節奏整齊且越來越密集。不對！不是一個人！這起碼幾十個人，聲音漸進，顯然是往自家院子方向狂奔！
王文興五歲的小臉僵硬著，這動靜太明顯，這些人都是什麼人？這些人兩路包抄，很快自家左右兩邊的巷子里就各站穩了十來個！緊接著有慢慢拔刀聲傳來，有如鈍刀在磨刀石上用力劃過的聲音。聲聲刺耳，壓迫著王文興的小心臟。MMP！
後院牆外面還有幾個人在拔刀！王文興大口呼吸，剛才那裡應該沒動靜，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感覺他們一直在那！這幫人速度太快，饒是乘著雨聲大，電光火石間就包圍了自家院子，感覺十分的專業。
兩世為人的他，生死都走過一遭，對這些自然是不怕的。只是嘴角略帶顫抖，他微笑地顧自言語：「幹嘛，擺造型！拍武打片啊……」
再抬頭看，前屋的屋頂和兩側院牆上也蹲了幾個黑影，都向他右側看去。自己猛然向右一轉，原來是父親也已經站在廊下。王文興心神一放鬆就覺得很委屈，就要哭了。
父親一臉憨厚，表情黯然。他穿著一身銀白色飛魚服，這件飛魚服由雲錦中的妝花羅、妝花紗、妝花絹製成，紋樣為青織金妝花飛魚過肩羅。頭戴烏紗帽，腳穿厚底皂靴，腰間綁著兩頭帶須的金絲鸞帶，右腿上方的鸞帶處，用金色粗繩掛了一個製作精美的銅製腰牌。牌身為橢圓形，長2.25寸、寬1.95寸。一面四周陰刻雙獸，共銜一孔，用以繫繩，中間刻「錦衣衛北鎮撫司百戶王志遠」。另一面上部刻雲紋，中間一行刻「天啟二年八月吉日」。
王文興看傻了眼，一身百戶的行頭，確是盡顯威儀。關鍵你啥時候穿的這麼齊整，鬍子都颳了乾淨，招呼也不打這是要出門兒？
父親左手將王文興輕輕拉起藏在身後。王文興假裝很害怕！腿也麻了踉蹌著自然而然地想去扶著父親的腿。嘴巴一撅，眼淚就止不住地流出來。
卻看到父親藏在身後的右手正握住了那把大行皇帝御賜，鋒利無比的綉春刀！刀尖向上，刀口向側邊對著王文興，刀身卻抵在後背上，寒光閃爍。
王文興冷汗當時就下來了。下定決心，等這事一了一定好好教訓他，不管什麼時候也不能刀口對著小朋友！
時間彷彿停滯了一般，雨水滴答……
過了許久，前院的院門悄然被推開，吱呀聲響中慢慢走進一人。那人外披一身黑色蓑衣，頭戴斗笠，卻沒有拿刀。也不說話就徑直走到父親面前。他充滿自信，似乎根本不擔心這邊會發起攻擊。走過來時給人的衝擊力，王文興感覺像一座小山一樣往自己身上砸來！
父親昏暗中微眯著雙眼，突然怔住了。隨即面帶憨厚地微笑道：「見過駱百戶！幹嘛呢這是?大雨天的帶兄弟們上我這溜達，你提前說一聲，我好到門口接你。駱百戶這樣可是嚇著弟弟我了……」
百戶駱大人？王文興撇著小嘴，怎麼也不能把這個在雨中站定充滿殺氣的黑影，與平時經常抱著自己，還特喜歡幫自己擦鼻涕的和藹大叔相提並論！
到處都是雨聲，雨水均勻的擊打著青石板，瓦片，池水，讓人神情安逸。對面安靜了會，突然傳來輕笑，用熟悉的沙啞聲道：「都不是外人，這陣仗王兄弟也看的懂。後院外邊兒蹲了幾個兄弟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了吧。
嘿嘿嘿……著急穿衣服還穿的這麼正式！」
王文興一陣無語，早就知道他定是個充滿惡趣味的人，要不然怎麼總是喜歡玩人家鼻涕？
駱百戶咳嗽一聲繼續道：「王兄弟，真不是哥哥我跟你過不去，上面有令讓我等拿你！別說你了，城裡現在可是亂的很。哥哥自己也不知能否有個善了，或許這幾天就能見分曉吧。這年月奇怪的事兒多，其實都只為了混口飯吃，哪裡就這麼多道道？咱們千戶所的幾個百戶，我看就你王百戶最是中肯老實，別人攤上事我信，你怎麼……」
輕輕擺了擺左手接著道：「罷了罷了，哥哥我也是有命難違，不管前面是通天的陽關道，還是地府的奈何橋，你都跟兄弟們走上這一遭吧。」
王文興眼睛微眯，因為離得近了，駱百戶剛才擺手的時候，王文興的角度正好看到他蓑衣的衣襟里藏了一把短刀！
駱百戶又黯然道：「或許不久，哥哥我就來陪你。」
雨聲繼續，父親雙腳未動，緊了緊拿刀的右手，左手略抬護著王文興。駱百戶看父親猶豫，又道：「放心，弟妹和你那崽子沒人敢動一分一毫，哥哥家中受祖上蔭蔽還算有點人脈，我豁出命也會保著他們。」
他轉頭分將左右，斗笠上雨水潑灑在肩頭，蓑衣早就淋了個透。他冷酷無比的大聲道：「都給老子聽好咯！王百戶今天遭了難，上頭沒有定論，還不知道是個什麼道道！王百戶今天如果不讓兄弟們為難，那麼他的家小就是老子的家小！包括這院子里的阿貓阿狗，一草一木，誰都不準碰一個指頭！」
「是！」
眾軍呼喝著，乾脆且利落，他們也在擔憂自己的命運，如喪考妣卻一個個站的筆直。極短的時間內又恢復寧靜，只有雨水擊打萬物的聲音。
哐當……父親那把大行皇帝御賜的綉春刀，從手中滑落在地。對方人多，認慫不丟人！王文興盯著刀落在地上，生怕挨到自己。駱百戶也長出了一口氣。父親全身無力地道：「我可以出事，婆娘和這崽子萬不可出事。」
「駱養性！我信你一回！」
駱百戶就是駱養性！以前還真的沒聽誰刻意提起他的全名。王文興吃驚之餘又傷心起來，打扮這麼威儀的爹要被人抓走了，自己這不是要成為沒爹的人了？
母親此時特別應景，從屋裡終於扯著驚人的中國好嗓子，瘋了似的哭嚎起來。王文興不知所措，只好繼續傻了一般的站著。他真不怕，只是顫抖的覺得，自己這孩子命苦哇！
雨聲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