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任

責任

在學兵隊的時候,我是很喜歡站崗的,崗亭一邊是管理森嚴的軍隊,另一邊是喧囂的世界,為了感受這久違的時代氣息,兩個小時站著不動又能如何呢,而且偶爾會排到流動崗,就是兩個人一組,在營區里到處轉,排查隱患,剛開始都覺得很有趣,兩個小時下來腰酸腿疼,逐漸沒了開始的積極性,有一次晚上流動崗我和艷天一組,圍著營區轉了一圈后藏到一個教室里,躺在桌子上睡了一個小時,走的時候才發現眼前就有個攝像頭,幸虧沒被發現。

隊長姓練,後面都叫他練隊,練隊算是那種思想比較迂腐的人,總想著在我們這些兵身上找點事,有時候和鬼一樣出現在我們宿舍門口,探個腦袋打量一下,我們說話大聲點都要被他批評好久,老夏當一班長,天天被他各種找茬,後來老夏索性不幹了,找他辭職,他不同意,又給老夏劈頭蓋臉數落一頓,趁著練隊來我們屋找茬的功夫,老夏故意撞槍口,練隊丟了面子,才把老夏的班長撤了,從那以後,練隊總是找老夏麻煩,後來我有話語權了,總是幫老夏說好話,當然還有班裡的兄弟們。

晚上練隊把一班所有人叫到辦公室,他坐在床上,我們坐在地上,和我們商討著一班長換屆的事。半小時過去了,都是練隊一個人在滔滔不絕,講他當年的英勇事迹,我們自然是聽得很認真,一個字也沒進耳朵,最後才說起換班長,班裡的兄弟你推我、我推你,其實大家故意這樣,想讓老夏繼續干,可老夏是鐵了心不幹了,練隊火燒眉頭,用手指著我們氣憤憤的說

「哎呀,一班都是一群軟蛋,沒有一個人敢挑大樑,我今天就看誰能站就來」

我們幾個大眼瞪小眼,誰也沒說話,左邊的蘭康用手戳我胳膊,小尤也在後面鼓搗我,最後沒轍,我只能舉手說

「隊長,我試試吧」

「這就很好嘛,就得有人站出來,咱們部隊又不是沒能人了。你留下,其他人解散」

一班的兄弟們推搡著從隊部擠了出去,只有我還一個人呆站在練隊床前,他用他那幾乎白內障的眼睛盯著我,半天才說

「去把門關上」

「是」

我關了門,回到原來位置,練隊半眯著眼說

「剛才我就給你使勁呢,你沒看出來嗎,我就等著你毛遂自薦呢,你差點慫包了」

「嗯」

「實話說,夏班長不聽我話,我不喜歡用他,你雖然是列兵,但眼睛滋溜滋溜的,應該是個有想法的人,第一次干班長,沒事,慢慢來,只要聽我的就行了,我讓你幹啥你就幹啥,懂了沒?」

「是,隊長,其實夏班長很負責,為班裡付出很多,我們都很服從他,您可能有點誤會他」

「哎,你是不是飄了?用得著你教育我?我說他不行他就是不行,你也一樣,不好好乾就換人,聽到沒?」

「是」

「沒啥事回去吧」

「隊長再見」

回到班裡,幾個兄弟湊上來陰陽我

「王班長,以後高抬貴手,給點活路」

「小紅啊,老練不好伺候,你小心點」

「我們都商量好了捅咕你,哈哈」

我知道大家都是開玩笑,沒有惡意,我更注重的是老夏的心情,我走到老夏旁邊,拍拍他的肩膀,說

「夏哥,我就是想給老練一個台階下,誰都不想干,我也不想,我聽不得老練說咱哥幾個哪不行,我只是個名頭,班長還是你」

「不用,

你好好乾,我無所謂,確實不想幹了,聽他一天罵我,有你這話就行,大家都是兄弟,你別難為班裡的兄弟就行。」

「知道了,哥」

就這樣,我稀里糊塗當上了一班長,其實我事先是沒有一點準備的,我同樣也在等著別人去擔這個擔子,但當時在那個場合下,聽著老練埋汰我們,我情不自禁舉起了手,這個位子不好乾,夾在兄弟們和隊長之間,我有點慌亂,以後該怎麼辦,這應該是責任壓在肩頭的感覺吧。

當天晚上,隊長讓我和老夏換床,說班長要住門口的鋪,副班住最裡面的鋪,這是部隊一向的規矩。換床的時候我小心翼翼的觀察著老夏的表情,我害怕因為這樣的事讓他心裡對我有誤會,我不想因為這個失去老夏這樣的朋友,但從老夏的言行看,我確實想多了,他還高興的把鬧鐘給我,說他以後就輕鬆了,不再想事了,讓我小心著點老練,那人有大病,不好相處。

老夏是一個內心很友善的人,分開很久以後我還是會想起他,想起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當了三年兵,我當了幾個月的兵,但他從來不擺士官的架子,拿我們當好兄弟,給我們講他當兵這幾年的事情,其實一班的兄弟都是這樣,簡簡單單,有什麼話不會藏著掖著,做什麼事也都為別人著想更多,我很享受這種氛圍,在外面是感覺不到的,同年兵的人際關係比較好維持,而我當班長以後,他們也從沒有和我起過衝突,彷彿都能理解我。

曾經的事情都歷歷在目,彷彿就在昨天。說到這裡我想起一件很有趣的事,南方的天氣潮濕悶熱,所以每天都要洗澡我們的洗澡間在樓道盡頭,一側是晾衣房,一側是洗澡間,全隊七十多個人,有六個小隔間,洗澡時時間緊,大家還得排隊。只有一班的兄弟,每天都不排隊,事情是這樣的,有一天我帶著沐浴用品進到洗澡間,除了第一個隔間外沒有人,別的隔間外都在排隊,我好奇的拉開門,眼前的一幕,讓我極度不舒適,區區兩平方米的空間里擠著五個赤條條的人,看到我拉開門,藝程齜著牙沖我說

「小紅,快進來,就差你了」

小尤對小胖說

「往裡面去點,讓他進來。快進來!」

「算了吧,我膈應」

幾個赤條條的男人,在一個噴頭下沖洗著身體,動不動身體接觸一下,發出陣陣尖叫……

部隊的兵們,在一起久了就不會介意身邊的每一個人,有時候就連兄弟唆過的滴答滴答的雪糕,也不會介意,穿別人衣服和自己的一樣,甚至有的人還不介意穿別人的內衣,可能戰友之間的感情就是這樣培養起來的,每個人都能夠接納別人,不在乎自己的得失,即便身邊的兄弟有很多缺點,也不會嫌棄他,任何活動都不會丟下他,這是所謂的不拋棄、不放棄嗎?也許是吧。可能別人當兵的看法和我不一樣,但我經歷過的兄弟,都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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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這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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