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GAME OVER

「……」林向陽盯著小愛的臉。那張瓷娃娃一樣的臉上無悲也無喜，但是她的眼睛卻很亮，視線在林向陽的身上逡巡，最終鎖定在他的眼睛上，放出名為「懇求」的情感。

「……好。」

林向陽舉起尖刺，抵在小愛的胸口。少女的胸膛柔軟又單薄，覆著一層輕盈的白衣，看起來脆弱又聖潔，讓人懷疑裡面是不是住著蜷曲起來的天使。

「動手吧，哥哥。」

小愛的聲音貼在他的耳邊。林向陽閉了閉眼，狠狠將尖刺插入小愛的胸口。

小愛的嘴裡馬上就溢出了黑色的液體，她軟軟地倒下來，蜷在林向陽的懷裡。

「咳咳……小愛的遊戲……結束了。」

「謝謝你……哥哥，作為小愛的……唯一的玩家。」

小愛那已經失焦的目光隨著眼珠吃力的轉動，盯著林向陽的臉，似乎在尋找著不存在於此的什麼。

「姐姐……我……終於可以作為完整的人陪你一起了哦。」

林向陽拔出尖刺，從小愛的後背捧起她，她的雙瞳此刻已經徹底失去了光芒，眼底有什麼在最後閃了閃。

那是一滴從蓄在她的眼眶裡，沒有逃走也無法逃走的淚珠。

「……呼。」

林向陽將意志灌輸到手上，讓尖刺變回普通的手，然後他輕輕地把已經死去的小愛安置在牆邊，拍了拍手長吁一口氣。

「不管怎麼說，希望你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過得幸福，小愛。」

然後他重新看向黑暗的樓梯口，深淵般的黑色張牙舞爪，似乎在挑戰他進入的勇氣。

「但是我當然會上去。」

他勾起一個得意的笑容，抬起食指搓了搓鼻子。

「那麼接下來，就到11樓去吧。」

……

來到11樓，這裡很安靜，走廊里空空蕩蕩的，只有林向陽的腳步聲在裡面迴響，莫名讓他感到溫馨卻又孤寂。窗戶里透出的紅光鮮艷奪目，忽閃忽閃的，像是有規律地鼓動著的心跳。

林向陽走到11-1。這是一間乾淨嶄新的手術室，門上畫著血紅的大圓中間套著小圓的圖案。手術台上放著一張紙張殘片，移動物品架上也有一張紙。

「門上怎麼畫這個？」林向陽先拿起手術台上的那張紙看了看。

上面寫著：

「若你相信，你所見即是我們的意志。」

「……」我們的意志，即是我們的手裡劍。他走到移動物品架那邊，捏起上面放著的紙。

上面寫著：

「村裡面的人所說的'薩婆珂'就是那個吧。

要把人製造成具有極強力量和體質的怪物，以及容納'它'的容器的實驗，就將它命名為'薩婆珂計劃'吧。」

「薩婆珂計劃？」他想起在10樓看見的幻象，那些唯有名字遺留下來的死在這裡的人所祈禱著的——

「彌榮薩婆珂」。

「啊——果然是難懂的東西。」他放下紙頁，這一次他決定改變探索方向，先到11-5去看看。

這是一間到處都是燒焦的黑痕的舊手術室，門上也畫著一個大圓套小圓的圖案。

手術台上是粘稠的血跡，裡面有一張紙張殘片。

林向陽走過去，把髒兮兮的紙頁從血泊里撿起來看。

上面有一些字已經被血液所洇濕，看不清完整的字樣。寫著：

「……是不會拒絕你的……的。

只要你擁有……籌碼，

作為交換。

無論是怎樣的願望。」

「……」林向陽搖了搖頭，看向移動物品架上的紙。

上面寫著：

「收集已逝之人的記憶的話，就可以看見他們的意志。」

「啊……」林向陽輕輕地撫摸著這張干硬發皺的紙，「我現在，應該收集得差不多了吧。」

「所以可以讓我見見你們嗎？」

……見見林敏。

他捏緊了拳頭，往11-2走去。

11-2的門上畫著一個菱形。林向陽正欲抬手推開門，忽然裡面響起了小女孩的笑聲。

「！」林向陽馬上防備地後退幾步，但是裡面的聲音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只是繼續說了下去：

「現在開始許願啦。」

「嗯——許願在許願！」

「好了，別開玩笑了。」

「我要許願——我希望和病院里的大家不會離開我的身邊，可以和我繼續好好地在一起。」

「別說出來啦……說出來就不靈了。」

「哎？當真嗎？」

到這裡聲音逐漸弱了下去，直至沒有。林向陽推開門，裡面是一間空空的病房。

「……媽媽。」他深深地望著病房內部，走到11-3。

這間病房的門上畫著一個塗紅的菱形。而在林向陽準備抬手敲門的時候，聲音從門背後傳來。

「小星，我好想你，我總是忍不住自言自語，假裝我在和你說話。」

「我想快點長大、快點離開病院去見你，然後讓你做我的未婚妻。」

「我想過我們結婚後一定是會很甜蜜的……畢竟我們是雙生火焰，我們比世界上的許多情侶都要更為緊密地捆綁。」

「雖然你經常生氣，不過我肯定會包容你。你可以躺在家裡玩，什麼都不用干，我來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我做的飯你也吃過，你說過很好吃的，嗯？」

「……」

「小星，我愛你。」

「你可不可以等一等我，等我出去這裡以後，讓我來娶你？」

到這裡聲音便中斷了。林向陽推開門，門裡站著一個背對著他的黑髮男孩。他的周身都被暖融融的光暈所包裹，似乎是感應到林向陽來了，他轉過身看著他，那張顯得過於幼嫩的臉上泛著淡淡的笑意。

「你來了啊。」

「……你是李陽？」

「嗯……準確來說，是李陽的意志。」李陽有些局促地偏開眼，「我們家小星……給你添了很多麻煩，真的很抱歉。」

「人已經死了，再說你替她追究也沒有用。」

「……嗯。」李陽垂下眼，「謝謝你，真的很感謝你。」

「作為報答，我會……給你施加一層祝福。它可以為你附加一層護盾，保護你不會受到太多的傷害。」

「……嗯。」雖然這個沒有什麼太大用處，不過既然是一份心意，那他就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接下來，祝你一路順風。」李陽的唇瓣和眼睛彎起，構成一個靦腆的微笑，一如曾經活著的男孩，「那麼，再見了。」

他的話語才出口，一眨眼的時間，他就消失了，唯有話音的餘響輕輕地落在地上。

「……」林向陽深深地看著李陽曾經站著的位置，嘆了口氣，去到下一間。

11-4的門上畫著一個菱形。他走近了那扇門，心跳在他的步伐里加速。

「……林敏。」

「啊，在叫我么？」

門後傳來這樣的聲音，但林向陽知道這不是回復他的。

「對，你別轉過來，猜猜我是誰？」

「你當然是小四姐。」

「真聰明，小敏！獎勵你一顆糖。」

「……嗯？徐姐，這是從外面帶回來的糖嗎？」

「嗯！是草莓味水果糖，你嘗嘗。」

「……」

「好吃嗎？」

「太甜了。」

「哎——那下次我換一個？」

「不用。」

「嗯？為什麼？」

「小四姐給我的東西，我都喜歡。」

聲音在此中斷，林向陽打開門，裡面站著周身都散發著光芒的林敏。

「你來了。」林敏的意志微笑起來，即使林向陽已經知道面前的人只是以記憶拼湊起來的殘次品，他在看到那與真正的林敏如出一轍的笑容時還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林敏。」他垂下眼，淚水根本停不下來，落成一顆顆珠子，「啪嗒」一聲碎在地上。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他揉了揉泛紅的眼角，走過去將林敏的虛影抱住。而林敏的意志也溫柔地撫摸上他的頭。

「我愛你，林敏。」

「我也愛你，林向陽。」

林敏的笑容很柔軟，甜蜜得像是棉花糖，「下一步，得辛苦你自己一個人走了。」

「……嗯。」

「我會給你施加祝福，它會保護你的。」

「嗯。」

「那，就先再見了。」

林敏彎起眼眸，眼底裝著一灣清澈的水，在周身的光暈下顯得愈發明亮，「你要好好活下去哦，林、向、陽。」

她像最後一次說話那樣，輕輕地、卻又重重地，咬著「林向陽」這三個字的音節，像是牙牙學語的小孩那樣，舌尖抵著口腔，認真地、單純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又是一眨眼的功夫，林敏消失在他的眼前。林向陽獃獃地保持著虛抱的姿勢，然而懷中只剩下一縷飄飄蕩蕩的空氣，風輕輕地從他的臂彎里穿過，像是某個人輕柔的親吻那樣，輕盈地拂過他的唇瓣。

「……」

他悵然若失地看著空無一物的眼前，似乎淡淡的光芒還殘留在這一方小小的空間，陪伴在他的身邊。

不過沒關係。

這一次，我們沒有那麼匆忙。我們好好地道別了。

你的痕迹留在了我的身邊，還有……我的心裡。

「嗯，我會聽你的，林敏。」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屋內，於是邁開腿，往下一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