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終結亦或是開端

這一切顯然比不上下個月的工資來得重要，若是工資到不了帳，我估計很快就能和鬼當同事。何況現在我一點兒也不覺得冷了，這狀態好，自然也得為了五穀米更加努力地折腰。大哥從進這房子以來看上去似乎很中意，但是現在卻露出了非常著急要離開的神情。

他不會剛剛看到什麼不該看見的東西了吧？我頓時覺得大事不好。

「請問您覺得怎麼樣？有哪裡不滿意的嗎？」我試探著詢問，期望能發現一些端倪。

大哥擺了擺手，依舊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朗聲說道，「不，很好。只是我才想起來我下午還有些事要去辦。」

果然是我眼花了。

正當我和那位大哥一起走出了這套房子的一瞬間，背後的門像是要趕我們走似的，在我身後自己「砰」地關上了，只留下屋內的一片寂靜，和房外收到驚嚇的我。那大叔？他倒是像什麼也沒有聽見一樣，繼續掛著那種似笑非笑的臉。那種表情似乎就像刻在他臉上似的，無論發生了什麼都毫無變化。

在接近正午的陽光中，我們往下一套房子走去。我的內心有點點打鼓，倒不是因為剛剛的陰風。而是按照資料顯示，這套房子的院子位於負一樓，比起院子我更覺得那裡更接近於天井。而且這房子靠近整個小區的邊緣，我很擔心被邊上的九龍山擋住了陽光。我在心裡計算著離山的距離，一邊慶幸著自己在第一套房子里耽誤了足夠多的時間，以正午的陽光，這裡大概無論如何都能保證有陽光透過那至多三四平方的空間，照在負一樓的院子里。

我懷揣著對接下來的情況的擔憂，邁入了通往負一樓入口的樓梯，抱著大不了一死的勇氣快步打開了門，印入眼帘的居然是個非常大的落地玻璃。

「大哥，這裡是下沉式庭院設計，雖然會壓縮使用面積，但是這樣樓下的採光和通風都比較好，樓上的面積也比之前那一套要大。這邊呢，也用了兩層的大落地窗做了一個挑高的會客室，來鏈接一樓和負一樓。即讓樓下採光良好，又顯得寬敞大氣。」我真的非常感謝這一戶業主的裝修設計，跟之前戶型圖上的完全不一樣。

這裡比預期的要好，甚至遠遠要好於自己自己猜想。本以為可能需要先邁入潮濕陰冷的地下室，但這裡的地下室寬敞且明亮，也許不算很亮，但也絕不昏暗。看得出主人花了設計上花了不少的心思。

這一棟屬於疊墅，只有樓下兩層和地下室，這地下室的小庭院也算是合理利用了。裝修似乎也和外觀呼應，以深色木製材料為主。牆紙也是帶有繁複花紋的，配合著深色木製裝飾條，一切都和之前那一套迥然不同。如此巨大的視覺差異，甚至讓我產生了反覆時空錯亂的感覺。

這房屋正靠著九龍山，也不知道是因為這附近建有樓盤的關係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透過山一側的窗戶向外看，靠近小區的樹木都比其他的地方要矮上許多，就好像山突然被剃了一部分似的。大概這一部分的樹木，是把地推平建這個小區以後種的吧。我停止看向窗外沙沙作響的樹林，繼續把注意力拉回到客戶身上。

那位大哥現在似乎看上去臉色不太好，我連忙找了把椅子，把大哥扶了過去。只見他背靠著椅子，坐在那裡喘粗氣，看起來非常痛苦的樣子。

我連忙詢問大哥是否有葯，他卻示意我不要管他。我只好在邊上站著，靜待大哥恢復過來。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

我還很擔心他是心臟病之類的發作，但是似乎他也沒有變得更嚴重的徵兆，我便逐漸放下心來。

我們坐在這間靠山的房間里，空氣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凝滯。被這詭異的氛圍影響，我決定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大哥聊起了天。

「大哥、為什麼你想要這裡的房子啊？如果想要風景好的地方的話，靠近寶泉湖那附近不都是別墅區嗎？湖光山色的，又離城區更近，附近還有大型商業。」

大哥抬頭看了看我，本來就蒼白臉上顯得愈加蒼白，還透著一股奇怪的青紫色。他似乎沒打算接我的話，只是笑了一下，那笑容不似之前的樣子，反而更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扯住，硬拽出來的，幅度大而生硬。那本該露出牙齒的地方，只有黑黝黝的一片。我正想更仔細看看的時候，他已經把頭垂了下去。

我也知道自己不該閑聊這些有的沒的，但是這個氣氛我實在是不知道如何自處。我在內心裡瘋狂地罵著李圓圓，要不是她，我多少知道面對突髮狀況該怎麼辦，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手足無措還搞砸了。

我尷尬的自己接了自己的話，試圖緩和一下被我弄得更糟的氣氛。「大哥，那這兩套，您看完了以後感覺怎麼樣呢？這兩套都算急售，性價比都是比較高的那種。在之前這個小區平均的成交的價格都比這個的價格要高一些，而且，這種急售的可能還有比較大的價格空間可以商量商量。」

我努力的用我在同事打電話的時候聽到的一些辭彙，儘可能的擺出一副專業人士該有的樣子。雖然我知道我看上去可能就像偷穿母親高跟鞋的女孩，但是我仍然儘力讓自己顯得胸有成竹的樣子。

大哥看了看我，可能是休息的差不多了，也可能是我實在煩到他了。他緩緩的說了下，希望下一次和他老婆一起再來看看。他是覺得都還不錯，但是他並不想單獨決定這件事。

我感到有些泄氣，但是哪有一次就定下來的呢？多幾次也沒有關係嘛！

因為九龍山地處偏僻，待我回到城裡趕到快餐店的時候，已經接近黃昏。坐在快餐店落地窗前，啃著套餐里的雞腿，我反思著自己今天做的怎麼樣。

正在這時，突然肩膀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周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

周燦是我的前女友，我會變成現在這樣一個房產中介，她必須要負一大半的責任。因為，我上一份工作就是她給攪黃的。

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不喜歡周燦。但是周燦大概很喜歡我，至少我是這麼覺得的。

我和她分手，其實也沒有別的什麼特殊的理由，沒有出軌，也沒有爭吵不休。主要是我發現自己無法做到她要求的那樣，完全的接受她的想法，並融入其中。在一次次的要求下，我開始覺得和她相處有點窒息，而隨著我們交往的程度不斷地加深，這種窒息也逐漸升級，直到我只要見到她就覺得自己處於真空之中。最後發生了一些事情，成為壓垮我最後一根稻草。我選擇了提出分手。

我們分手的很平靜，沒有歇斯底里，也沒有任何阻攔，甚至我們彼此都沒有掉下眼淚。

在那之後的一天，她來到了我的公司，然後就徑直站在公司前台，無論誰問她要幹嘛她都一言不發。直到我來了，她便瞬間流下淚來，拉著我的手，大聲向每一個過路的來著哭訴，我是如何一個負心薄倖之徒。

她本就比我要重上許多，加上缺乏鍛煉，任我使出渾身解數也無法掙脫出來她的束縛。

我當時站在公司前台，看著從玻璃門后看熱鬧的同事交頭接耳，從走廊路過的人也不時從外面探出頭打量著我們。之後便越演越烈，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把我和周燦團團圍住。

我感覺自己彷彿又要窒息了，貪婪的呼吸著空氣，卻感覺周圍的空氣在瘋狂壓縮，剩下只有分手那晚，周燦的聲音在我耳邊回蕩。

「我會讓你身敗名裂的。」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這不過是一句氣話。

周燦大聲的哭泣著，我能感覺周圍的竊竊私語似乎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真實，那些聲音彷彿有形之物，朝我所在的方向擠壓著。

遠處辦公室碎紙機的沙沙聲，前台旁飲水機冒泡咕咚聲，人們交頭接耳的嗡嗡聲，周燦混合著尖叫的哭泣聲。在突然壓縮過來的黑暗中，安靜了，就那麼咻的一下就寂靜了下來。

我昏了過去。

活了二十四年從來沒有親身經歷過這種陣仗的我，就這樣倒了下去。摔在了前台的大理石地面上。

周圍的人是否在我摔了以後鳥獸散了？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周燦雖然可能沒達成讓名裂的成就，但是我絕對已經身敗了。

在我昏過去之後的幾分鐘里，我們公司的大股東帶著他潛在的合作夥伴走出了電梯。

這一次參觀考察沒有看出來我們公司是如何認真負責，倒是遇見了喝茶嗑瓜子看戲的同事，以及抱著昏過去的我，歇斯底里的周燦。

那位老闆很顯然並不打算把推廣和營銷的工作交給如此戲精的公司，也不打算參與進這場由周燦主導的鬧劇，他選擇轉身離開了。

我們老闆隨即怒不可遏叫著問在場的員工發生了什麼事！

據說他當時先是請周燦離開，然後再處理躺在地上的我。但是周燦怎麼可能是好惹的，她就像一條瘋狗似的，撲向了我的老闆，並為我老闆在未來的幾周里，添上了一點牙印和抓痕。

待我醒來一印入眼帘的，就是憤怒的對著剛剛醒過來正一頭霧水的我說了一個字「滾」的老闆。和在那邊雄赳赳氣昂昂擺著一副鬥士般的樣子，被遲來的保安們架住的周燦。

而我理所當然就在這樣一個不缺乏新的大學畢業生的情況下，變成了劉蓓蓓店裡的新人小夥計。

我翻了白眼，拍開周燦的手。看著周燦笑盈盈的臉。嗯，笑起來還挺可愛，但是可惜是個瘋子。

這小妮子是真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切就可以這樣算了？

「你又想做什麼？我的大小姐，能不能行行好，高抬貴手？我真的受不起這一補了。」我非常無奈，但是又實在不想和她吵架。雖然不至於到完全不想和她說話，但是經過上次的事以後，也差不太多了。

周燦摟住我的手臂，遞過來兩張電影票。笑得更加燦爛了，在我眼裡她彷彿就是肉食植物，那笑容背後全是腐蝕性液體。

那肉食植物張開了血盆大口「等會陪我去看電影吧！」

「饒了我吧」我連忙抽出我的手，但是無奈我並不夠強壯。作為小飛蟲，我已經能夠感覺到自己將在幾個小時以後化為一灘液體…

這個時候，我的同事，菜狗推門走了進來。看見我一臉窘迫，他嬉皮笑臉的打著招呼，打算過來看熱鬧。我看見他臉上露出了下一刻似乎就要挪揄我的神色，立刻給他使眼色。菜狗倒是靈光，飛快的領悟了。然後，撐在桌子上，打量著我和周燦。說道「劉蓓蓓找你呢，你還不快去。這位姐姐，有什麼事沖我來～放過我們的小哥可好？他那個小身板，容易折。」那矯揉造作的姿態，看得我直起雞皮疙瘩。他說完便在桌子下面踢了我腿腹一下，示意我趕快離開。

我看了看菜狗那雖然弔兒郎當卻帥氣的臉龐，還有周燦看他的神色，我覺得似乎周燦也沒那麼喜歡我。不過這是好事啊！我快速的啃了幾下雞腿，然後沖了出去。周燦在那裡用濃重的夾子音對菜狗說，看電影的事。

下午的陽光照在身上還挺不錯的，而我今天似乎真的很幸運。先是好不容易來了入職以來第一個客戶，然後是可能將擺脫掉周燦。我感覺今天是三個多月以來，最棒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