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章 楊虎災救母應三誓(一)
餘下二十餘位成名高手都還尚未出手,只等清風過後,作雷霆一擊!
可當下,卻是難得的寂靜。
擂台上,楊虎災醉眼迷離,搖搖晃晃,衣衫都被雨水和酒水打濕,看著台下眾人,沒來由的覺得他們喧鬧。
衣冠楚楚,蛇蠍心腸,滿口英雄,一群雜碎,嘿,狗雜碎!
這些人就像醜陋卑鄙的蟲子,在黑漆漆的夜裡說著渴望光明,前仆後繼地扑打在燈籠上,卻在白天縮進陰暗的縫隙。
他們正義也是這樣,從來不合時宜,只在他們需要時亮出旗幟,不需要時就塞回麻木不仁里,用好像只是迂腐死板、遲鈍懈怠、不解人情的善良表情,包藏著可怕的禍心!其實他們比誰都清醒、比誰都與時俱進……呵,這些個雜碎!
他們只在需要光時嚮往光,仁義道德不是約束,反而是他們手裡聽話的刀了。
楊虎災想著,想著就大笑出聲來,站著笑,捂著肚子笑,跌坐在地上笑,打著滾笑……一邊笑一邊把衣裳都脫下來,披散開頭髮,赤條條坐在擂台上,舉起兩條黑亮的臂膀。
「各位英雄,且瞧瞧、瞧瞧咱,看咱多乾淨!」
天徽子皺眉道:「大庭廣眾,褪去衣衫,也不羞?」
郭奉冷笑一聲,嘲諷道:「本就是鄉間粗鄙,要不是有把子蠻力,連藥王谷的門也進不來。」
包不平愣了半晌,回過神來輕輕撫掌,慨嘆道:是個真人!真箇真!
趙無雙也怔住片刻,遙敬一杯酒,一口吞下。
死守我心純粹,不由外物遷轉,真洒脫,真英雄也!
如此想著,趙無雙伸手就要拉著兩位哥哥離開,薛成和郭奉有些意外,都道:「好三弟,金鳳花馬上就有歸屬,現在可走不得!」
趙無雙拉開槍套,寒光忽閃如毒蛇吐信!輕聲道:「走便罷了,相安無事,不走,休怪趙無雙今日撒野,槍挑在場英雄!」
旁邊的病睚眥等人儘是愕然,紛紛錯步遠離,這趙無雙一桿白槍,也是素有威名。
趙無雙問:「走?還是留?」
薛成和郭奉咽了口唾沫,扯著趙無雙快步出去。
趙三弟是塊呆木頭,極少提要求,但提出的還是應了的好。
過了半個時辰,仍無人登台,反倒是無事的人都各自散去,讓整個院子顯得空闊起來。楊虎災裹著衣服,在擂台上打起呼嚕。十月的天已經轉冷,躺在濛濛細雨中應該很冷吧。
九江門赤地玄武忽然站出來,端起酒碗一飲而盡,道:「楊壯士,莫說某欺負你,這碗酒我喝,你,卻不必喝!」說罷,脫下錦繡披風,一躍丈許遠,直接跳到擂台中央,大喝一聲,頓時將楊虎災驚醒。
「來了?」楊虎災揉揉睡眼,摸起手邊的酒罈,咚咚咚喝了半壇。
好酒量!陳北伐臉色微變,嫉恨道:「不能喝了就別勉強,喝死了金鳳花也救不回來!」
「喝死豈不快活,何必要救咱?」
楊虎災搖搖晃晃站起來,真是個大漢子!比陳北伐高出半個頭,不著寸縷,坦坦蕩蕩,正是:頭頂天常嫌雲遮眼,渾鐵鑄獨怕銹黃花!
陳北伐也不示弱,身軀一震,筋骨咯咯作響:四十載童子橫練,得幾個名家真傳,鐵拳蜀中稱一霸,九江門裡二當家!
要說先贏過楊虎災,之後再熬過二十幾個好漢,非他這赤地玄武不可!眾人先前不肯登台,多半也是因為玄武未出。
陳北伐扎著馬步,擺了個後手的起式。
修硬氣功的與人交手大都如此,仗著熬打過的筋骨,挨兩拳才出一拳,可一拳的效果就勝一百拳!
楊虎災圍著陳北伐轉了幾圈,這看似普通的馬步加上尋常的起手式,卻把周身都護了個嚴實,無論攻擊那裡都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一擊之後,陳北伐的拳腳便能緊隨其後,一旦沾上,就只有一拳一腳的硬拼,就討不得便宜了。
病睚眥開口催促道:「楊老弟若能取勝,還請儘快出手,這雨已經有些涼了!」
燕十三一臉痛惜道:「大門主去避雨吧,可別凍壞了身子!」
天徽子看二人鬼祟,嘆息一聲道:「若能用劍,貧道也不必如此畏畏縮縮。」
楊虎災繞到第五圈,突然在陳北伐身後出手,一掌擊向陳北伐後頸,掌風犀利,如刀似劍。陳北伐蝦子般拱起身子,藏拳在腹,要硬接下這一掌,再做還擊。
這一掌打的結實,千斤力道縱是青石也要砸開,陳北伐只是悶哼一聲,揮拳側掃,楊虎災驚咦一聲,揪住陳北伐的衣領后跳,他手臂長、身子又重,把陳北伐拉了個趔踞。
場下的人都瞧著是楊虎災按著陳北伐的頭,好似街頭鬥毆中高個欺負矮子。陳北伐又攻上十幾招,卻讓楊虎災按住肩頭,頭都無法抬起。話說楊虎災真老虎都能按進泥里,更何況一隻假玄武。
陳北伐左右打不到實處,霎時間怒火升騰,原地使了個鷂子翻身,掙脫了楊虎災的手。
陳北伐扯去衣衫,只留下一條短褲,一身筋骨如黃銅勾勒!將辮子纏在脖子上,拍打著胸口道:「楊蠻子,你再來抓抓看!」
楊虎災伸手去抓,竟如同碰到鐵板,滑不溜手,想抓他的手,陳北伐陡然一縮,揮舞炮拳左右開弓,一左一右互為攻守。楊虎災才挨到陳北伐的肌膚就被一拳打開,尋得閑暇還會被反攻一拳。
天徽子笑道:「只有叫錯的名字,沒有起錯的綽號,北伐兄的玄武之名真是恰如其分!」
燕十三道:「南炮拳打的虎虎生風,加上一身橫練功夫,攻守兼備,可不就是蛇龜玄武。」
病睚眥在腳底敲了敲煙槍,得意道:「躲得過北伐的炮拳,破得了北伐的橫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