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二章 烏鐵片夔牛削首（二）

定下未來發展的方略，三人又各自提了些名字，都是江湖中顯赫的存在。

唐璧取來筆墨，將名字一一記在紙上，三人逐個審視，考量他們過往的品行，轉眼又劃去了大半。

若是曾經的李夜墨在此，一定會像得了糖果的孩子一樣，圍在三人身後，聽他們說一句，就要用力認真點一次頭，眼中滿是與有榮焉的光彩：英雄啊！每一個都是頂天立地的英雄！

然而，如今的李夜墨已經長大了……

或者……不不不，他已經蒼老了！

他正運轉著九霄踏術，不斷在樹梢借力，飛翔在雲層里，寬大的黑色粗麻布袍把刺骨的風都兜進他懷裡。

輪轉了七萬次，活過一百五十萬年，心靈比他的肉體更加蒼老，悠長的苦難沒有激發他的雄心壯志，反而教會了他美好歲月轉瞬即逝，美好事物蒼白易碎，讓他因此變得像狗一樣護食，敢於向一切神明齜牙嚎叫，卻和勇敢無關。

嘻嘻，英雄、好漢、大丈夫……

若只是誇口，倒是容易得緊，江湖人最懂得抬轎子，抬得每個人都腳不沾地。江湖上看看，不是少俠就是大俠，彷彿這「大」不是做了大事，而是隨著年紀長起來的！

若是不小心當了真，可糟了，你都不曉得要付出什麼代價！

聽聽勸，傻瓜讓別人去做好了，咱們能力有限，只守著小小的一畝三分地，管他外面洪水滔天！

李夜墨緊了緊袍子，嘴唇被凍得青紫，看著灰濛濛的天空，在這樣空曠無人的環境里，李夜墨忍不住放聲大笑。

他終於不像從前這麼天真了，這份成長落在天下英雄眼裡，該換得一個「孺子可教」的讚揚。

人啊，可不就是塊從娘胎里滾落的鮮肉球嘛？肉的成長可不就是變得腐朽——臭味越濃越光榮，蛆蟲越多越偉大！

哈哈！天下英雄，豬狗不如！這天下人，哪個又能和豬狗分出差異來？

嘻嘻！看不出，我根本看不出！分不清，我根本分不清！

……

李夜墨準備直接去天門找趙無雙，陽頂峰上的幾個人里，李夜墨對趙無雙最為了解，有幾分交情，這人不像他那兩個只會嘴上吹捧的把兄弟，還算講義氣。

小盟主會上，趙無雙擲出鐵鞭梢想打鄭天養，鄭天養推出顧小公子擋災，李夜墨用肉掌替顧小公子受了，算是幫趙無雙避過了顧家的滔天怒火。

之後趙無雙便把李夜墨當作了朋友，每每見到都會主動上前搭話，陽頂峰上更是打算幫李夜墨完成遺願，李夜墨沒說遺願，要了趙無雙的葯袋，只是這葯袋最終也沒能幫曉兒療傷，反倒是在李夜墨墜落崖底時，救了他的性命。

李夜墨唯一糾結的是以何種身份去接近趙無雙，畢竟從寧王帶趙無雙上陽頂峰看，趙無雙可是實打實的寧王鐵杆。

接近閬中城，忽然聽見金鐵交擊之聲，站定在樹梢上，李夜墨伏低身形尋找聲音的來源。

在一大片金枝槐林里，看到三個漢子正追著一個持劍的黑衣女子。

女子劍法卓絕，尤其是一手身後劍，耍得極為精彩，奈何對面三個人也不是庸手，女子好幾次都險些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