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五章 漫天星斗摘紅花(七)

第九五章 漫天星斗摘紅花(七)

李夜墨鬼魅的身法,司徒盛看不清,仵向北卻感覺得到。

他手裡提著的不是劍,而是一塊扁扁的、長長的鐵,裡面寄宿著一隻真正的惡鬼,惡鬼咧著大嘴不停哭嚎著:「劍!劍!劍!」,嘴裡噴吐著陰風!

仵向北不需要主動做出任何動作,只要聽憑掌中劍的意識,劍會選擇最刁鑽的角度,彷彿是被惡鬼上了身。

惡鬼上了「惡鬼」的身!

膝蓋一折,身子陡然一矮,脖子一歪,連眼神都渙散了,瘋癲的巫蠱!

手中長劍在虛空中搖晃著,忽左忽右,忽高忽低,全無章法,卻快的驚人!

黃金台長寬足有十丈,仵向北站在台中間並不挪步,凜冽的劍芒卻似雪花一樣,將整座黃金台都籠罩在內。

詭異的陰風像是從幽冥里吹來的,吹毛斷髮,吹脖子掉腦殼。

李夜墨還沒能靠近就察覺到巨大的殺機,腳步一踏飛升到空中,詭譎的劍氣如同粘稠的沼澤,向上又追了他二三丈。

真是詭異,分明是銳利的劍光,給人感覺卻是柔軟且粘稠。

試問,你見過能砍掉腦袋的泥巴嗎?那就是詭劍仙的劍!

李夜墨不能靠近,僅能憑感覺躲避身後追逐來的劍光,在黃金台上來回逃竄。

司徒盛的境遇就更糟了,此時的他切身感覺到了當年九江門面對他的無奈。

在成為劍仙之前,他就已經有了半步絕頂的實力。

跨入劍仙境界后又跌落,退敗不戰的劍意更加傳神,時有時無,毫無規律。

三年間,司徒盛在師父的幫助下,努力參悟劍道,可越是努力,代表劍仙的劍意越是難以琢磨,甚至無意中觸發的機率都在越來越低。

看著自己領進師門的仵向北,劍法日日都有精進,儼然一副西山劍宗新的第一弟子模樣,司徒盛心灰意冷,主動離開師門在外面獨居。

師父怕他自暴自棄,只允許他住在山下,一大把白鬍子的老頭,時不時提著酒和劍譜來看他。

「不能成為絕頂之上的劍仙,至少也要是個絕頂的劍客吧。」

司徒盛是這麼想的,於是更加勤奮的練劍,將西山劍宗多年收藏的劍譜全都消化了,實力也到達了絕頂之上,甚至比尋常的絕頂高手還要更加厲害。

只要不和劍仙做對手,天下間實力在他之上的,恐怕也不過一手之數了,說是劍仙也沒有兩樣。

果真沒有兩樣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仵向北要笑死了:地上最高的樹,離天還有萬萬丈,敗犬司徒盛,還是要對上真的劍仙瞧瞧!

閬中城九江門,敗劍仙司徒盛一人一劍,對上四位絕頂高手以及五位一流高手,依然遊刃有餘。

現在的司徒盛,比曾經的四位絕頂高手中任何一位都要更強,但對上已經是劍仙實力的仵向北還是險象環生。

如果不是李夜墨往來奔襲,主動去割仵向南的腦袋,仵向北不得不回援,劍氣收斂在仵向南的身邊,加上時不時發動的退敗不戰的劍意,司徒盛早就飲恨在擂台上了。

大多數時候,司徒盛的對手只是周邊逸散出來的劍光。

木樓上,即黎嘆息一聲:

司徒盛和仵向北的比斗,三年前在紅船前就有過一場,那個時候仵向北才從亂鴉坡出來,主動挑戰號稱劍宗棄徒、不再練劍的司徒盛,二人手掐劍訣比試,赤手空拳又刻意躲閃,結果活像兩隻上蹦下跳的猴子。

愛惹禍的小公子顧飛卿稱讚:「像猴子不好嗎?大家都是人,像雞像狗,像什麼都好,唯獨像人最是無趣!」

最後司徒盛和仵向北二人一個說勝,一個說平。

三年後,一個入劍仙又跌落劍仙,一個剛剛成了劍仙,又在幾乎相同的地方比試。

這種宿命的怪圈讓人很不舒服。

李蓉蓉披了件粗麻斗篷,悄悄上了木樓,走到即黎身邊,小指輕輕勾住即黎的手,「即黎姐,還能看到你真好。」

唐璧和楊虎災幾人也和這位嘉陵江小龍女打了個招呼,然後就被跟來的火船堂主請到了別的小間。幾人都很順從,好歹還是要給三幫三派一個面子,而且還是在別人的地盤上。

火船幫的侍女貼心的將竹簾放下來,放到一半時,被即黎叫住,「留一些吧,我還想看看。」

李蓉蓉向下瞥了一眼,即使她幾乎不通武藝,也看得出下面的擂台上對局有多驚艷。

拋開手掐劍訣,虛空揮動,如同巫蠱做法的仵向南,其餘三人展示出的恐怖還是可圈可點。

貌若惡鬼的仵向北灑下劍光,鋪蓋了小半個擂台。

一條腿的夜先生,在擂台上快速遊走,幾乎只能看到一條灰黑色的殘影,在視線里被拉長成了蟒蛇。

曾經的敗劍仙司徒盛,劍招凌厲,可謂是劍仙之下無敵手,對上真劍仙,狼狽不堪卻沒任何人敢笑他,時不時觸發劍意,鐵劍扭曲成藍色月牙,也是肅殺凌厲攝人心魄。

「你覺得我會嫁給誰?劍仙都出來了,這應該就是最後一場。」李蓉蓉向下拉了拉斗篷上的帽子,語氣平淡,聽不出她說這話時的情感。

「我不知道,我不希望是仵向天,他對面是我們的朋友……司徒盛,但也不希望是哪個夜先生,他太老了……」

即黎抓緊了李蓉蓉的手:「不管是誰,蓉蓉你都太苦了。」

李蓉蓉指著擂台上旁若無人的大祭司仵向南,道:「可以的話還是他吧,最起碼好看一些。」

「如果是他,司徒盛可就死了!」

即黎回過頭,看著李蓉蓉道:「而且那個夜先生,不是被你請來的嗎?他也會一起死的。」

李蓉蓉笑靨如花,「司徒盛可不是我的朋友,你不知道他是劍仙時是怎麼對我的,我沒有盼著他死就很不錯了,還有那個夜先生,是即黎姐你的救命恩人,但老東西最好還是給年輕人讓讓路,我們的江湖太擁擠了……」

即黎將李蓉蓉抱在懷裡,「蓉蓉,我知道你很苦,但更加不要把自己封鎖進麻木里,成為只會勾心鬥角的蟲豸,答應我不要變成這樣好嗎?」

李蓉蓉眼角流下淚水,「即黎姐,各種各樣的情感太多餘了,被拽著腳的人是沒辦法向前的。」

即黎在李蓉蓉耳邊認真道:「沒有情感的人已經死了,我們必須牽絆著,這就是活著的意義。」

「如果我的牽絆都斷開了呢?」

李蓉蓉抬起頭,看著即黎的眼睛,「很多年之後,我們還可以再續上這些牽絆嗎?」

即黎道:「不會斷的,我無論如何都不會鬆手,即使你放了手,只要你肯回頭,我就永遠在你身後。」

「謝謝你,即黎姐。」李蓉蓉道。

「謝謝你,敗劍仙。」仵向南道。

似乎是在擂台上站得有些無聊了,仵向南微笑著向司徒盛表達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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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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