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聖水珠露

轟隆的雷聲炸裂，多年來清冷的雷霆軒，今日終於迎來了它的光芒。

威嚴的王座上，龐尊一手撐著頭假寐，一手慵懶地搖晃著金絲酒杯，殷紅如血的液體，在酒杯中，順從地震蕩著，似乎一切都逃不出他的掌控。

「乾杯！」龐尊並未睜眼，只是信手舉起酒杯，便篤定會得到回應。

果然，清脆的碰撞聲響起。

「這麼自信我會來？連兩杯都倒好了。」

龐尊自信一笑，眼前出現的，果然是他朝思慕想的人——白光瑩。

「你若一日不來，我便等你一日，若永遠不來，不過永遠等待罷了。每天都是兩杯，你沒喝的那一杯，我就自己飲了。」

「難得你回到雷霆軒，我卻只能隔著玻璃碰到你，原來力量……並不能左右一切。」

不知是胸口的陣痛，還是突然意識到自己一直錯得可笑。

總之，龐尊感到心中鬱結難舒，他猛地灌了自己一大口酒，才強壓下去。

「龐尊，你讓水王子帶給我的話，可是真的？你能救明。」

白光瑩俯下身子，纖長的手指在龐尊脖頸上劃過，距離封印浮現。

「如今有符印在身，我已經不怕你了，你騙我也沒有意義。」

「果然，你不擔心自己的自由還能維持多久，不急於締結新的契約，不害怕變回沉睡，滿心關心的就只有他——那個人類！」

精緻的酒杯被置的粉碎，猩紅的液體迸濺一地，嫉妒令龐尊攥緊了王座的扶手。

但他很快又放鬆下來，微笑著貼近白光瑩，在她耳邊輕聲呢喃：「不過，你終究還是回到我的雷霆軒了，我抓到你了，嚇到了吧！我不要你的力量，我要你的……陪伴！」

白光瑩微微一愣，繼而猶豫的抿唇思索著，主人的心臟已經沒有時間等待了，自己只能賭一把。

「那你說能治高泰明的病，也是在騙我嗎？龐尊，只有這件事，我求你鄭重地面對我！」

「不，是真的，先喝一杯吧！」龐尊站起身來，雷蛇電鞭向前一揮，便坐到了長桌前的椅子上，自顧自的接過桌上的酒瓶。

「可是就連靈公主也說，仙境治不了人類世界的病，你到底有什麼辦法？」

雖然得到了龐尊的保證，但事關主人的安危，在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主意的情況下，白光瑩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她取過龐尊手中的紅酒，猩紅的液體流入精緻的酒杯。

「可不要拿明的事和我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啊，我只當是買一送一，喚醒了他，再送你一個健康的心。」

龐尊接過光瑩遞來的酒杯，仰頭將裡面的液體一飲而盡。

白光瑩繼續追問：「可是……怎麼可能？他的心臟是先天的，就連店長、女王都沒有辦法治他的病，你又能有什麼辦法？」

突然，她想起當日曼多拉誘惑高泰明為她所用時曾說過的話：

「這樣我就可以將他的心臟換給你了。」

「難道？你要和明換心！」

白光瑩話音未落，座上的龐尊便立刻怒不可遏地攥緊手中的酒杯，用力的擲了出去，再堅硬的寶石，都會在這樣的力道下碎裂，這個精緻但脆弱的酒杯自然也不例外。

「光瑩，我雖然霸道待你如影子一樣的存在！但我從不曾傷害過你！你……你真的會為了他，不惜要我的心嗎？」

氣極的龐尊忍不住向光瑩伸出手，然而就在他手指距離白光瑩的脖頸，只差毫釐的時候，不忍以心痛，還是令他在最後時刻錯開身子，痛苦地伏在桌上喘息。

「罷了罷了，不必問，我都知道答案。」

白光瑩內心愧疚，想要安慰龐尊，卻又想到距離封印會帶給他的痛苦，只好訕訕地收回手。

過了好久，龐尊才稍稍緩過來，跌坐在椅子上。

「你還好吧？」

「我可是雷電尊者，只是消耗了一些仙力，很快，我就會恢復的，沒想到那人類的小子，竟然會需要這麼多的生命能量！」

「當然了，他本就有毒娘娘的毒，還有你的雷電之力，可和喚醒普通的人不一樣。」

這時，看到龐尊臉上不僅沒有消退，甚至還愈演愈烈的痛苦神情，白光瑩才意識到事情的反常。

「等一下！龐尊，你這是？」

「別碰我！」

龐尊一把揮開白光瑩向自己伸出的手，倔強的咬牙反抗著說：「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這虛弱的樣子。」

「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秘密嗎？虛弱又怎麼樣，人本就不需要一直強大！」

「開什麼玩笑，我強大的雷電尊者，位列靈犀閣，哪有什麼秘密？」

「還嘴硬！」

白光瑩神情嚴肅的將手中的光芒丟向龐尊，反倒是龐尊一驚：「你幹什麼？」

「顯現真容！」

光芒趁機溜進龐尊體內，隨著龐尊痛苦的呻吟，他背後的衣衫，盡數碎裂，露出滿背縱橫交錯的傷疤。

「白光瑩！你幹什麼？」

夾雜著滋滋電流的猙獰傷疤，就這樣，毫無遮掩的展現在白光瑩的面前。

驚雷炸響，光芒，透過屋頂的琉璃窗，將雷霆軒，照得恍若白晝。

白光瑩面色凝重的看著龐尊背後縱橫均勻的傷疤。

「果然，你還是壓制不了是嗎？還在反蝕你嗎？人類過度的製造使用電能，給你強大力量的同時，也讓你難以負荷是嗎？若是抑制不住就會過載了吧！這才是你一直害怕，而非要得到我力量的原因。」

「是啊，這些非自然的電流在我體內穿梭，我既要壓制著非自然的過剩能量，又要抵抗輻射。」

龐尊忍受著身上的劇痛，艱難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近白光瑩。

「輻射？」

「人類現在用強大的核能發電，而核卻在嚴重輻射著我的身體。」

龐尊垂下眼眸，手指卻忍不住想要撫摸白光瑩的臉龐，但封印咒的存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從她的髮絲間劃過。

「我希望……用你的光來產生電，強大的光能和我自然的電能，聯合起來強大而安全的力量，我們都是仙境的強者，現在的電之力，既強大又危險。」

「你又何嘗不是呢？既強大……又危險。」

白光瑩臉上還是那副冷漠倔強的樣子，心中卻還是不忍龐尊承受這樣的痛苦。

「葉羅麗魔法，光之夕。」

「好溫暖。」

源源不斷的光能湧入龐尊的身體，緩慢修復著他身上累累的傷痕，可是輻射，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他，這點微弱的光能，只能暫時減緩他的痛苦。

「我先給你注入一點力量，抑制住躁動的能量，你會舒服一點。」

「哼，多事，最多一個小時我就好了。」

龐尊簡單的活動了一下關節，立刻逞強的扭過頭去，試圖掩飾自己剛剛的狼狽。

看到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幼稚衝動，白光瑩有些生氣：「你必須想辦法，抑制這核輻射的傷害。」

「我也想，或許能很快找到方法吧。」

現如今，唯一的方法就是讓白光瑩，心甘情願的回到自己身邊，但是……她會回來嗎？

龐尊自嘲的笑了笑，他竟從未想過那些他認為的快樂時光，會是光瑩最深惡痛絕的束縛，所有的幸福與溫暖，竟都被他自以為是的揮霍一空。

「白光瑩，我想問你一句，昔日的一切，對我是美好的回憶。對你……真的只是痛苦嗎？」

「是的！」白光瑩的回答毫不遲疑。

「我渴望自由，做真正的我。」

「你的回答，已經讓我的心和那隻杯子一樣了。」

牆角破碎一地的玻璃杯，無論曾經是多麼的高貴華麗，在主宰者面前，終究還是脆弱的不堪一擊。

而那傾瀉一地的鮮紅酒漬，又何嘗不是龐尊，此刻鮮血淋滿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