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交鋒時刻

明明是短短的十五分鐘路程，偏偏似漫漫長途。

老舊荒廢的體育館外牆日久失修，裂痕張狂地四處伸延，安裝在外的冷氣機像個心臟病突發的病人，開動的時候，心律狂跳，時而劇震，時而絞動，連帶周邊淤塞的水喉管、生滿鐵鏽的支架都被波及，在共震之下發出轟轟隆隆的聲響。經常在這邊跑步的街坊都感奇怪，衰落了四年的舊式體育館，怎麼陡生吵耳的震蕩？裡面會有人使用嗎？

他們當然不會知道，今天晚上有一支復仇大軍在裡面秘密練兵。

在開賽前的三十分鐘，他們收拾行裝，總教練殷耀榮招聚眾將，圍成一圈，在出發前訓勉幾句：「由這裡到比賽場館步行十五分鐘。這十五分鐘路程雖短，但回顧開季之初和賽季中途，我們都被『騰龍』打敗。這兩個月的特訓和部署，的確好漫長啊屠龍大計由始至終，經過我們一起辛苦鑽研、試驗及布局，為的就是今晚。來吧！這一戰，非勝不可。」

「非勝不可──！」

隨著「太平洋石油」上下齊心的喊叫，環回震蕩，引得體育館忽地發出轟隆一聲，猶似一名老將舊兵，雖不能再戰，也奮力吶喊助威，伴送眾將列陣行軍，朝大門走去。走在隊后的「獵豹天皇」殷青藍剛步出體育館，深呼吸一下，回首一望，已見泛黃慘白、斑駁蛀爛的外牆裂縫處處，疑似一股暗勁慢慢撐開，他把裂痕想象成戰略的路線──阮志成手上的「黑鷹八線」──正是今晚的屠龍關鍵。

相信阮志成從沒想過自己智珠在握，以財雄勢大的籃壇強權之姿空降於地區聯賽，竟遇上本地眾多球隊連手反抗，更料想不到今晚──常規賽最後一戰，對手「太平洋石油」在賽前五分鐘才現身球場。「他們裝什麼？裝強嗎？我還以為怕而避戰！」助手在他身旁討論著。

環顧場館內上萬觀眾的反應，當「太平洋石油」五大天王進場一刻，雷動的歡呼和拍掌聲都在告訴阮志成一個事實──今晚一戰很有意思。好戰的他不禁揚起一絲興奮的微笑，截住了助手們，道：「他們怎會避戰？殷青藍、黃庭軒、李琪、楊濤，還有新人王郭子丹，都是好戰分子呀！」

正面交鋒的時刻已如弓上快箭，放手相搏。

雙方五名正選盡出，滿足全場觀眾的追星意欲。「太平洋石油」五大天王上陣，收起了漢東中鋒何偉華，改以快速敏捷的小球陣容（Sllall）出戰，楊濤負責跳球搶點。「那是首次排陣啊！」旁述仍是經驗豐富的「通天眼」顏四海（顏爺），續道：「看來總教頭殷耀榮微調了布陣部署，用楊濤充當中鋒，郭子丹全主控，連絡兩位鋒衛，開季至今第一次用這安排！」

另一旁述趙慶言曾任多屆國際賽主裁判，慧眼看比賽，眼光自然獨到，亦附和道：「阮志成的『騰龍』收起了南美球員古方，以季中新加盟的『上海狂鯊』──於超當先發得分後衛SG（Shooingguard）。此子二十七歲，正值大熟大勇，阮志成豪擲百萬邀請加盟，今季出戰十八場，每場均出戰二十分鐘，得12.8分、5.4個籃板、2.2次偷球，數據相當全面和亮眼。由他對上『太平洋石油』的神射手李琪，有看頭啊！」

這是一場壓逼感極高的比賽。「太平洋石油」以小球陣容對撼「騰龍」的雙塔戰陣。而賽事亦由李琪命中的超遠距三分球掀起戰幔。

片段回顧，於超定要暗罵自己，只顧回頭看著楊濤搶點，忘了守著的眼前人，正是灣區三分球第一人。

「上一仗，因為慢熱，所以苦戰。今仗我的右手已冒火三丈了。」李琪拍了自己胸口一下，盯住前方的籃框，只有眼前的這一個橙色圓環，是他的終極焦點。

「楊濤的運動神經，當然稍勝對方昂藏七呎的中鋒尹熙順，搶得先機一拍，殷青藍攝身一上截了下來，實時往前場傳去。李琪窺准於超回頭一刻，人如箭發，接應傳球，就在三分在線后兩步，乾淨爽快地出手──中！」旁述趙慶言說罷，「太平洋石油」五大天王已經布好了防守──「嘩！半場陷阱壓逼防守，還一個盯一個」

「子彈」郭子丹VS「土耳其暴風」·艾沙

「白虎」李琪VS「三隻手」於超

「獵豹」殷青藍VS「巨鎖」秦泰和

「暴龍」楊濤VS「天門」尹熙順

「黑鷹」黃庭軒VS「MAILMAN」邁克

「子彈」郭子丹VS「土耳其暴風」·艾沙

面對眼前的郭子丹，·艾沙已暗有盤算。賽前他已不止一次，翻看了一整季的「子彈sho」，跟團隊細心研究郭子丹每一次起動的小動作、防守的橫移開合幅度、慣性移動的方向和走位路線，甚至左右手運球的習慣。以一位征戰沙場多年的戰將而言，敗過一次就好足夠了，他牢牢地記著季初一仗，連續三次被這顆子彈「穿胸破腹」的羞恥，明白輕敵是致命傷，一不留神便會成為散彈槍下的亡魂。

·艾沙控球上前，跟隊友做個手勢，心忖：「給李琪的三分球打開紀錄不要緊，制服一支球隊，必先制服球隊的主控衛，要他攻防失調。郭子丹啊！本季新人王嗎？是時候好好上一課了。」

球場上用人盯人防守的球隊都有共同之處，就是球員個人的能力必定要均等。因為聯防以互補和移動防守為本，講究團隊的配合。緊逼人盯人，雖則講求隊友之間的互換互補，但更先要強調球員自身的個人防守能力。整季下來，郭子丹在得分、助攻方面，都是眾新人之中最耀眼的，但提及到個人防守，可以進步的空間還多著呢！

「是右路突破！」郭子丹的速度，除了快之餘，也自信於高速閱讀對手進攻招式的能耐，往往能佔先機、斷去路。當下·艾沙晃身一動，切右的第一步頗快，但若要比速度，郭子丹只會更快，橫移右後方後退，擋住去路。豈料·艾沙步法一轉，在右路的顏色地帶上忽地一停，轉成背靠單打，尹熙順讓出右路，拉開空間，形成「四、一陣式」單打進攻，以六呎六吋的高大身軀壓住五呎十一吋的郭子丹強打。「聰明啊！攻打郭子丹最佳的方法就是以身高和力量壓迫籃下，如在運球切入或遠投跳射方面比斗，·艾沙未必搶到甜頭。」「通天眼」顏爺大讚「騰龍」教練的針對性進攻。

人盯人戰術講究球員自身的防守力，這一點肯定沒錯。但與此同時，也要考慮對位配置，若構成錯對防守，便會形成失分缺口。郭子丹的防守能力雖然不弱，可惜面對轉了進攻模式的·艾沙，確是始料不及。「他用背靠低位進攻？」郭子丹料不到·艾沙放棄了最耍家最擅長的切入鏟籃，而是假意切入，在籃底突轉內線壓籃，每運球壓入一步，便感到一頭雄壯的牛撞進來的巨力。「為了對付你，我特意改變打法呢！嘿我吃定你了。」

此刻，在「太平洋石油」的領土上，楊濤被尹熙順牽制著，不敢協防，只要稍一離開尹熙順，就等同中門大開，邀請對手入屋取分。「楊濤、李琪和黃庭軒都被牽制住了，我看啊！就只有殷青藍」另一旁述趙慶言似乎看破殘局。沒錯！殷青藍防守著的秦泰和並非主攻手，最有條件分心的就只有他不過，秦泰和正跟邁克。

邁克在弱邊單擋，令殷青藍難以抉擇，要協防還是緊守？不用多想了，·艾沙已力壓郭子丹，在籃下轉身投籃投進兩分球，還搏得郭子丹犯規。在投進罰球后，三比三平手，·艾沙盯了郭子丹一眼，像說：「小個子，我會慢慢宰割你！」

「白虎」李琪VS「三隻手」於超

47:40。於超算是不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