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章:楔子(一)
公元前1046年,牧野。
此時正值晌午,灼目的艷陽高懸當空。那看不見的熱浪輻射在大地上,讓綠油油的原野顯得格外地亮眼。在平坦的原野上,此時駐紮著兩支數量懸殊的軍隊。其中人數較少的那支軍隊,坐西向東,懸挂著紅黑相間的旗幟,旗幟上標識著一個大大的周字。而在對面,則是數倍於周軍的殷軍。在數面商字大旗下,有著數不盡的士兵。雙方雖然還未爆發衝突,但肅殺之意已經讓周圍山林中的鳥獸不敢鳴吼。
在周軍的北面有一座凸起的小山丘,此時有一位老人站在山頂上俯視著兩軍的方向。老人身著白底金邊的蠶絲衣裳,一頭銀色的長發披肩而下隨風飄起。身邊跪著一隻小巧的麋鹿乖巧地躺在老人腳邊,伸著懶腰享受著陽光。
一陣腳步聲與鎧甲的碰撞聲響起,一位身著一看就是高級將領鎧甲的年輕小伙快步地朝著老人走來,身後跟著一隻黑色的巨犬。小伙在老人的身前施禮,恭敬地說道:「太師,您的吩咐我已經全都辦妥了。」那隻巨犬也似乎通靈了一半,一直昂起的頭朝著老人低了下來。
被稱為太師的老人依舊望著原野的方向出神,似乎並沒有聽到那位將領的彙報,但那位將領依舊保持著施禮的姿態沒有動彈。
一個十分悅耳的聲音從小伙的側面傳來:「起來吧,楊戩。此處沒有其他人,不需要在乎這麼多的禮節。」楊戩側頭看去,一位中年的女性越過楊戩,走向那位老人。只見儘管歲月已經在這位知性的女性臉上留下了痕迹,但是卻遮掩不住那由智慧給她帶來的自信與美麗。
楊戩站立了起來,身邊的哮天犬也跟著將頭抬了起來。楊戩對著這位女性略微施禮后,再次望向了兩軍的方向,皺眉地說:「師叔,你也是在擔心這場戰爭的結局嗎?」
這位既被楊戩稱為太師,也被稱為師叔的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周軍的軍師,姜子牙。姜子牙微微一笑,並未回答楊戩的問題。那位知性的那女子走到姜子牙的身邊,伸手緩緩地握住了姜子牙的手,深情地看著他說道:「是因為思鄉之情嗎?」
姜子牙低頭看著這位結髮之妻,點頭承認了心中所想:「還是娘子最懂老夫。」這位知性的女子便是姜子牙的嫡妻,申姜。
楊戩聽了不解,身為周軍的高級將領,他早就對牧野這個地方做了足夠的了解。此處方圓百里也不曾見到有人家,何來家鄉的說法。姜子牙似乎猜到了楊戩的疑惑,再次看向兩軍的方向說道:「沒了,在六十多年前就已經因為戰亂,都沒了。」
楊戩聽了,低頭不語。他因有著天生道體的天賦而被崑崙十二仙的玉鼎真人收為門徒,從小就在昆崙山中修仙悟道。儘管沒有經歷過人間疾苦,但已跟隨著周軍打了幾年的仗,早已見識過部落遭到殲滅的慘況。楊戩本想出言安慰,但覺得終究蒼白而不再言語。
姜子牙收回瞭望向遠處的目光看向楊戩說道:「你來此,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和我說?」
楊戩見姜子牙提起他的來意,連忙收拾心境說道:「是的,師叔。自從跟隨加入了周軍,仙妖之戰不說。我們伐犬戎,降密須,解除了伐商的後顧之憂。后出兵黎,邘連下兩城。更是攻取了嵩國,誅殺了那助紂為虐的嵩侯虎。三場勝利讓我大周有了與殷商鼎足而立之勢,但終究沒有分庭抗禮之實。我們只需休養生息十年,屆時不說大周實力遠超殷商,千瘡百孔的殷商就已經分崩瓦解。師侄實在不懂,師叔為何著急與殷商此時決戰,更是選擇此地。」楊戩本來形容此地的不堪,但想到如此形容師叔的家鄉不妥而臨時改變了語氣。見姜子牙沒有反應,楊戩繼續說道:「雖然我軍是乘勝之師,但終究是各大諸侯聯盟而來,數量不過四萬。只要有一次的戰事失利,誰知道那些各懷鬼胎的諸侯會作何反應。而對面殷商的主力部隊雖然不知為何滯留於東南之際,但十七萬大軍依舊是不可忽視的強大實力。」
說到此,楊戩抬頭看向姜子牙,似乎希望可以得到想要的答案。但姜子牙慢悠悠地說道:「所以,你就認為我們毫無勝算。」
楊戩聽了連忙四下留意是否有人,因身為將領斷不可容忍這等動搖軍心的言論。
申姜淡定地說道:「放心吧,這周圍並沒有人。你儘管說出你的看法吧。」
楊戩聽了申姜的話,定了定神說道:「再說說那仙妖部隊的實力數量對比也不容樂觀。雖然燃燈師伯帶領闡教眾仙大破了截教的十大絕陣,成功將十天君封神。但在九曲黃河陣中,崑崙十二仙隕落殆盡。」說到此,楊戩不免傷感,其師傅玉鼎真人便是在此役中隕落。
見楊戩感傷,申姜接過楊戩的話茬繼續說道:「為了破九曲黃河陣,燃燈道長至今重傷未醒。元始天尊聯合西方二釋與通天教主一戰,雖成功將通天教主封神,但天尊也不知所蹤。妖族的首領女媧大人更慘,不僅被帝辛調戲了一把,派遣去擾亂朝歌的妲己反而乘機奪取了自己妖族女王的位置。逼不得已之下只好相助與我軍,在降服金大升、袁洪和軒轅三妖的戰鬥中元氣大傷。如今三教中仙人和妖族可謂兩敗俱傷,但我闡教創教以來素以品行根性為收徒標準,遂如今在人數上已經不及廣收門徒的截教的十分一。是這樣的情況嗎?楊將軍。」
楊戩一點也不意外申姜對實際情況的掌握,點頭承認道:「對,我方能稱為上仙實力的,也就只剩下我等三代弟子寥寥數人而已。而且如今紂王帝辛已經貴為人王,原本人教的掌教太上老君卻一直不知所終。或許不知所終還好,就怕出現后成為敵人才叫棘手。」楊戩說完看向師叔姜子牙,如此清晰的情況分析,但凡是聰明的人都明白,只有瘋子才會說有勝算。
姜子牙並沒有著急給楊戩回話,打開手掌高舉過頭。楊戩看向那隻手掌,似乎看到了風在姜子牙的指尖非常順暢且溫柔地流淌著。姜子牙緩緩地說道:「我闡教自元始天尊創教以來,一直秉承著順天而行,闡述天道,將世間萬物分為了三六九等,依材教化。截教由元始天尊的師弟通天教主所創,講究有教無類,但凡有向道之心皆可入教,為萬物截取一線生機。」說到此,姜子牙的手掌稍微用力虛握,原本那流暢且溫柔的風瞬間像受到了禁錮一般,在手掌心上方形成了一股旋渦。姜子牙繼續說道:「人教則是由元始天尊的師兄太上老君所創,秉承無為,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順天之時,隨地之性,因人之心。如今我等執行封神大事,討伐暴殷,乃天道授意之舉,自然凌駕於所謂的天時,地利,人和。」姜子牙的手由虛握變拳,那股被禁錮的旋風就像得到自由一般,快速地擴散,然後散去。
待到風散去,楊戩一直皺著的眉頭依舊沒有鬆開,對姜子牙問道:「師叔所言,師侄明白。但如今商王帝辛已是順應天命,貴為人教掌教人王。若我闡教也是順天而行,要誅殺帝辛推翻商朝。這邊是順天而行,那邊是順應天命。難道,這是兩個天道的戰爭?」
聽到楊戩的疑惑,姜子牙似乎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扶著腰哈哈地大笑起來。身邊的申姜攙扶這姜子牙也掩面而笑。楊戩似乎被這笑聲所刺激,有些惱火的說道:「師侄愚鈍,還請師叔賜教!」
姜子牙收起了笑容,捋了捋鬍子慈愛的看著楊戩說道:「我的小師侄,如果你都算愚鈍,那世間恐怕沒有幾個是聰明之人。」楊戩聽了姜子牙的讚賞,惱火之色方才有所收斂。姜子牙抬頭看向望不到邊際的晴空,說道:「天道,師叔亦不知該如何向你解釋,就算知道也不想告訴你。世間說有向道之心即可入教入仙,但如今你問問自己,你到底是在修道還是修仙?」
楊戩似乎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被姜子牙一問,陷入了深思。
看著楊戩的窘態,申姜笑罵:「好了,老頭子你該感到驕傲了,天才楊戩都被你問得傻眼了。」
姜子牙聽了,和申姜再次大笑起來。
楊戩此時並沒有惱火,依舊認真的思考那個問題。到底何謂修道?何謂修仙?仙?道?
姜子牙打斷楊戩的思考說道:「好了,我的天才師侄。這個問題不是想出來的,而是感受出來的。師叔可以告訴你的是,天道,就是天道。」
楊戩聽了,還想說些什麼,突然一道藍色閃電轟擊在了楊戩的身邊。來者腰間別著雷公鑿,背上一對風雷翼。短喙尖耳,藍膚赤發,正是雷震子、韋護與哪吒。
雷震子那洪亮的聲音大聲說道:「師叔,你在這幹嘛?我兄長正找你呢!」姜子牙連忙幫助申姜捂著耳朵。
姜子牙捂著申姜的耳朵說道:「武王找***嘛?」
剛說完,姜子牙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回頭看向兩軍。只見殷軍已經排兵布陣集結完畢,吶喊著朝著周軍衝殺而去。但是姜子牙不擔心,因為楊戩早就按照他的授意,完成了周軍的排兵布陣。周與商的最後決戰,開始了。
就在殷軍啟動之時,數不清的光束拔地而起,朝著姜子牙這邊飛來。雷震子那洪亮的聲音再次響起:「果然被兄長料中,對方那些混蛋仙人憋著要刺殺師叔,所幸我們已經來了。」姜子牙忍不住吐槽:「要不是認識你,都以為你是女干細呢,你不說話對方壓根找不著我!」
雷震子聽了哈哈大笑,言語間,那無數的光束已經飛至姜子牙等人的頭頂,漫天的仙人遮擋住了整個天空。
哮天犬胸前黑色的毛髮變成了鎏金,體形大了兩倍;
慵懶的麋鹿變成了可載人體形,頭頂著那雙美麗的鹿茸;
雷震子拿起了那把如同他聲音一般洪亮的雷公鑿,張開了那雙風雷雙翼;
楊戩睜開了那隻一直閉著的天趣眼,手上多了一把三尖兩刃刀;
哪吒扛著那桿火尖槍走到楊戩身邊說道:「我殺的一定比你多。」
說完,哪吒率先發起了衝鋒。楊戩還未反應,雷震子那雷鳴般的聲音傳來:「殺最多的一定是我!」話音未落,雷震子隨哪吒而去。楊戩見兩位同門如此,也不甘示弱:「別忘了,你倆從沒贏過我!」說完,與哮天犬化作一道金光而去。
一向不苟言喻的韋護,也拿起了那桿降魔杵,略略對姜子牙施禮后,也跟了去。
姜子牙慢慢的將申姜扶上麋鹿的背上后,申姜有些擔憂的低聲說道:「這麼多年了,許多已經物是人非。他還會遵守當年的那個諾言順應天道嗎?」
姜子牙跟著跳上麋鹿的背上,坐在申姜身後自信的說道:「會的。」
申:「為何你對他如此有信心?」
姜:「因為,他就是天道。」
說完,姜子牙祭出打神鞭,原本晴朗的天空,烏雲翻滾,電閃雷鳴。
牧野之戰,闡截人之戰,仙妖之戰,隨著殷軍與周軍的衝鋒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