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橋下忘川,橋上奈何
有緣人緣盡於此。
一河,一橋。
河上是橋,橋邊有石,石頂花開。
老人端著一口大鍋,嘴中嘀咕。
迎面來的,是一批人,一批不夜城的外來人。
白笑言上橋了,只見橋頭至橋尾並無多長,恰好七七四十九節,橋身綠光泛濫,橋下有一小河,河水靜如夜。
大家緩步而行,直至橋尾,看到的,是一個老人,一個老女人。
白笑言上下打量一番,見老太婆坐於一口大鍋旁,並無多言,不禁說道,「那個老太婆,有點古怪。」
紅柚也看見了那個老太婆,不過她確是一臉冷漠,「所見不如不見,無需多疑,咱走自己的路。」
說完,便緩步前行。白笑言心中疑團重重,可卻也是放下眼前之所見,緩步而行。
「咳咳!」
只聽得幾許咳嗽聲。老太婆叫住了幾人,她駝著龜背,好似眼睛已花得稀疏,盲指著天上的繁星,開口說道,「小夥子,你好像對我的大鍋很感興趣?」
顯然,這句話是說給白笑言聽的。
「不感興趣!」紅柚斬釘截鐵,並不給白笑言說話的機會,也不給老太婆任何面子。
一旁的東方末與青燈老者,卻更是半句話也插不上了。
紅柚臉色冷漠,可卻語氣卻很是霸蠻,「這位老人家,若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們還得上路。」
話音剛落,正欲離開。
老太婆卻又開口了,不過這次,她的話語里似帶有一種恐嚇之意,「小姑娘,聽老人家一句勸,若是再往裡頭走,怕是命不久矣啊。」
不管是不是恐嚇,紅柚卻是停了下來,面色冷淡,「哦?此話又是何意?」
老太婆龜著背,冷哼哼笑道,「小姑娘啊,你這是不懂規矩了。你過了這奈何橋,想往下走,可還得經許我老人家的同意!」
「經許你老人家的同意?你又算是何人!」紅柚語氣提高了幾分,絲毫不給老太婆任何一點顏面。
老太婆倒也是不生氣,慢悠悠道,「忘川河上奈何橋,奈何橋邊三生石,三生石頂開彼岸。我是孟婆,這裡的一切,都歸我管!」
「孟婆?」東方末挑了挑眉,顯然是不可相信,「就是那個傳說中,一個會釀湯,釀一碗令人忘卻凡塵,斷情絕愛的湯的那個老婆子?」
「正是。」孟婆微微點頭。
「哦~那可真是見鬼咯!」白笑言挑了挑眉,壞笑幾聲,湊近東方末的耳旁,一股幾分之高的嘲諷之意流露而出,好像就是裝門說給大家聽到的。
「喂!白笑言,」青燈老者也湊了過來,他拉了拉白笑言的衣角,「不識之人,不得無禮。」
孟婆含笑幾聲,瞧了瞧那個拿著青燈的老頭,「還是小姑娘懂禮貌啊。」
「小姑娘?」白笑言愣了愣,看了看身旁的青燈老者,就這麼眼前一個大老頭,卻說是小姑娘,一頭霧水。
東方末撓了撓頭,也是一頭霧水,嘀咕道,「真不知道這老太婆是真眼花還是假眼花,這麼一個大男人都能給看成小姑娘。」
可青燈老者卻是眉頭緊皺,想不到對方竟這麼輕易就看出自己的易容術,但也無奈,便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孟婆雙手倚於自身龜背上,微微含笑,「小姑娘,你騙得了男人,可卻騙不了我們女人!」
她又盯向青燈老者手中那盞青燈,「是個不錯的東西呢,和奈何橋卻很是般配。」
「老人家,話過多,是會死人的。」紅柚開口了。
「哦?」孟婆微微一愣,看向那位一身紅裝的女子,「小姑娘,還從來沒有人敢對我說死字!」
紅柚氣概卻也是壓了孟婆幾分,沉色道,「當今,我說了又何妨?」
孟婆面對紅柚如此霸蠻挑釁,倒也心氣紋絲不動,「不當何妨,平常來客,過了我這奈何橋,想往裡頭走,只需飲上我一碗孟婆湯即可,可如今,你沒有機會了!」
「胡扯!」只聽得一聲怒喝,一襲燈影而掠。
孟婆翻身一躍,躲過了那一擊。
可那一下,確是將大鍋旁的板凳之上,那碗孟婆湯擊了個粉碎。
孟婆看著那滿地的碎片與湯汁,怒目圓瞪,她生氣了。
「簡直大膽!」
一聲咆哮,狂風巨響。孟婆也不再是龜著背了,她直起身來,跟一個正常人一樣高。
「果然,你一直都在裝!」青燈老者破了局,怒喝道,「世間本無鬼神,都是人與人自欺欺人罷了。你根本不是什麼孟婆!」
「我是不是孟婆,在這奈何橋邊,我說了算!」孟婆大喝道。
只見一束刀光掠影,光影交錯,似虛,如幻。
紅柚當空一指,截下了這柄快刀。
「哦?三跪垂首,原來是川稷學宮的人啊。難怪如此膽大!」孟婆僅是過了一招,便猜出紅柚身份。
孟婆雙手持刀,刀身亮如雪,刀尖似寒芒,「你們川稷學宮的人,總是這麼無禮。包括那幾位師君也是,真是無禮之人教出無禮之徒啊。」
「說川稷學宮的壞話,你還沒有這個資格!」紅柚大喝,一掌拍下。
三跪垂首,顧名思義,三跪,一垂首。
可孟婆卻是不跪,寒光輕點寒芒,刀細如蛛絲,掠影破空。當頭,斬下雙刀。
刀掌相撞,二人節節後退。
「小姑娘,好功力!看來川稷學宮又是多了一位高人啊!」孟婆稱口誇讚,可卻手中雙刀卻是殺氣多泛了幾分。
紅柚卻是半分氣也不敢多吐,僅是過了一招,她便知道此人功力遠在自身之上,若是久戰,必敗。
「高人不敢當,先過了這奈何橋再說!」紅柚匯起真氣,紅衣飄舞。
二人大戰十個來回,紅柚已開始落入下風。
「來幫忙啊!光愣著幹嘛!」紅柚節節敗退,可仍能支撐幾個來回。
孟婆也是毫不手軟,一刀更比一刀快,「再不來幫忙,川稷學宮可就要少個弟子了。」
一襲燈影,一道令牌。
迎面砸來,打破了戰局。
孟婆緩退幾步,含笑道,「三個人,你們也沒有勝算!」
雙刀掠寒星,一點寒芒出。孟婆的雙刀揮得如影一般,刀身,盡有風起。可卻真正可怕的是,風起,卻在風中,藏著第三把刀。
由風所驟而起,第三把刀出現了,孟婆以雙刀御一刀,風刀。
疾如電,快如雷。
「正是如此!」一旁一直不出手的白笑言終於動手了。
眼見紅柚,東方末,青燈老者三人快已敗下陣來,白笑言運起輕功踏雪無痕,掠過三人眼前。
可他掠過的時候,卻也掠走了那把風刀。
孟婆皺眉,雙刀斬下,與那風刀相撞,連退數步。
白笑言也好不到哪去,帶著風刀踉蹌而退,若不是東方末扶住,恐怕已摔倒在地。
孟婆皺了皺眉,可她的面容卻不知不覺被風刀所割碎,一張老人皮脫落而下,裡頭,卻是一張美人臉。
「我去,想不到孟婆竟是一個大美人!」東方末眼睛都瞪直了。
孟婆愣了愣,小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不由得還微紅了幾分,可卻看向白笑言,不解道,「你怎也會這御風刀?」
白笑言笑了笑,「一位大姑娘教我的。」
「哦?大姑娘?」孟婆皺了皺眉,惑道。
「沒錯,北國御風三刀十三娘!」白笑言道。
孟婆一聽,臉色不由得沉了好幾分,遲遲不語,細想半會,最後才支支吾吾道,「你是……白面神官?」
白笑言一聽,欣慰一笑,「果然是你!大姐姐!」
「啊?!大姐姐?!」這會,卻輪到大家懵圈了。這白面書生又是什麼來頭?
孟婆開朗一笑,「你九歲時,年紀輕輕便已當上北國判官,手持草民生死簿,也因自身公平公正,鐵面無私,所以在北國,大家都稱你為,白面神官。」
「白面神官,原來你是北國的白面神官!」東方末至始至終,才得知白笑言真實身份,「原來江湖中,那個年紀輕輕就已到神通境的白面書生,是北國的白面神官!」
東方末抱著腦袋,至始至終還沒緩過來,這一切,就像夢一樣。不管是來自川稷學宮的弟子,還是北國的白面神官,這個江湖,真的太亂了。
「北國的白面神官,待遇應該挺不錯。你怎又會願意隱埋於江湖之中?」紅柚倒是不驚,卻是不解。
白笑言朗聲苦笑道,「北國看似堅不可摧,實則外實內虛,達官顯貴狼狽為女干,裡頭儘是吃人的地方,又怎容得下我這心懷天下之人!」
說完,便看向孟婆,又道,「我想大姐姐也正是如此,才跑來這當孟婆的吧。」
「正是。」孟婆嘆氣。
她走向了那一口大鍋旁,慢慢舀起一碗湯,「忘川河,奈何橋,都只是假象罷了,只不過是來助我忘卻凡間之事。這孟婆湯,也只不過是北國的菜湯罷了,它並不能令人忘卻凡塵,斷情絕愛。」
說完,便將那一碗孟婆湯灑入忘川河中。
「你們可以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