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章 兩難全
卿攬月一腳將房門踹開,卻見棲鳳殿里燈火通明,蕭染星正和程言言研究著刺繡的花樣兒。
兩人皆是一愣,倒是程言言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她看了看外面早已經入夜,拍了下腦袋,道:「你看我,一說起來沒頭沒尾的,都這麼晚了竟然沒有注意到。」
蕭染星笑了笑,「不怪你,我也沒注意,這話一說就止不住了。」
她起身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程言言也起身送她,一面向卿攬月道歉,「實在抱歉,天君陛下肯定急壞了吧?」
卿攬月有些尷尬的對他點了點頭,道:「無妨。」
蕭染星和卿攬月回到成綉殿,卿攬月問她:「我聽說,你這幾日和程言言來往密切?」
那人笑了笑,道:「是啊,我已經想明白了,與其互相仇視,彼此僵持,還不如和和睦睦相處。」
這讓卿攬月皺起了眉,他沒明白,蕭染星的和睦相處指的是什麼?
「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小心些好。」
蕭染星似乎也明白這個道理,點了點頭,「我都知道,但是阿淺說得對,程言言她並不是個壞人,我們不能因為她爹爹的事情,就把過錯怪罪到她身上。」
她這前前後後的改變實在太大,讓卿攬月更加擔心起來。
「染染……」他還想說些什麼,讓蕭染星對程言言多些提防。
可蕭染星卻打斷他,打了個哈欠,說:「我累了,今日早點休息吧,我明日還要去和言言討論綉工和針法呢!」
說罷,她便自顧自的躺倒在卧榻上,蓋上被子便睡著了。
卿攬月心裡十分忐忑,明明此刻人回來了,可他卻比看到她不在時更加擔憂。
短短三日,蕭染星對程言言的轉變有點太大,讓他不得不懷疑。
趁著蕭染星熟睡,卿攬月悄無聲息請了醫仙前來,給蕭染星診治一番,在確定她並沒有被蠱惑或者是用藥之後,卿攬月才安心的讓醫仙離開。
無人注意到棲鳳殿的窗戶邊,一個人順著窗戶往外看去,瞧見了在夜色中匆匆忙忙的醫仙。
女子唇邊勾起一抹微笑。
大婚之日如期舉行。
這一場婚禮聲勢十分浩大,相比於蕭染星成婚時排場大了幾十倍。
蕭染星參加了這場婚禮,親眼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和別的女子拜堂成親,她心裡說不上來的難受。
作為卿攬月的唯一弟弟和弟媳,卿晏辭和顏汐淺是少不得要參加的。
顏汐淺怕蕭染星受不了刺激,會做出什麼傻事來,便一直在她身邊留心著。
這是蕭染星第二次看著卿攬月穿上大紅的婚服。
卿攬月生的風神俊朗,在大紅色的映襯之下,顯得極為俊俏。
只可惜,與那俊美男子站在一起的人……不是她蕭染星!
蕭染星抓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在喝第二杯的時候,被顏汐淺攔住,「染星,別這樣。」
蕭染星抬眸看她,苦笑道:「可是我心裡痛啊,阿淺,你告訴我,我不喝點酒壓制我心裡痛,我還能怎麼辦?」
顏汐淺沉默了,她不擅長安慰人,也不知道怎麼解決這樣的困境。
大殿上一聲聲高喊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在『夫妻對拜』的時候,卿攬月頓了頓,回眸看了一眼大殿之下的蕭染星。
只是這麼一眼,蕭染星的眼淚控制不住的決堤而出。
卿攬月眸子暗了暗,卻也只能繼續拜堂,完成儀式。
顏汐淺扶著她坐下,安慰她,「結束了,染星,結束了,別哭了!」
蕭染星卻搖了搖頭,道:「我也知道我不該難過,我也知道這只是一個形式,但是我真的好難受,真的好難受,阿淺,我難受!」
顏汐淺深吸了一口氣,給她倒了杯酒,也給自己倒了杯酒,「我陪你喝,如果……這樣能讓你好受一些的話。」
那人抓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其實蕭染星不喜歡喝酒,酒量也很差。
可她不知道為什麼,從前喝一點點就會醉的自己,今日已經幾杯下肚,腦袋還是這麼清醒。
為什麼?為什麼不讓她醉?
最好是醉得徹徹底底,把今日發生的一切都忘了,那樣最好。
可是,天不隨人願,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人娶了別人。
程言言被送進洞房之後,按照習俗,卿攬月要向賓客敬酒。
在看到蕭染星哭了的那一瞬間,他心裡已經痛到了極點,卻還是要強撐著敬酒。
第一個要敬的,自然是他那位隻手遮天的老丈人,程江海。
程江海似乎很滿意今日的婚禮,臉上掛著暢快的笑。
「小天君,從今日起,咱們可就是一家人了。言言可是我唯一的女兒,你若是敢對她不好,我的脾氣你可知道,小心我滅了你們整個天族。」
這話,他就這麼明目張胆的當著在座的天族仙神說了出來。
卿攬月表情有些微妙,卻也只能應和,「岳父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言言,也謹記岳父的教誨。」
說罷,兩人舉杯共飲。
最讓卿攬月痛苦的是,他來到顏汐淺和卿晏辭的一側。
在座的賓客紛紛起身,唯獨一人坐在那裡,仰著頭看他。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他心尖上的人,蕭染星!
卿攬月眸子顫了顫,喉頭一緊,恨不得衝過去把她手中的酒杯奪下,將人帶走。
可他沒有這麼做,也沒辦法這麼做。
依舊是一樣的敬酒詞,他卻說錯了好幾次。
顏汐淺一面要留心蕭染星,還要一面飲酒。
敬完酒,程江海便起身道:「行了行了,這裡的賓客,我會替你照看著,我的好女婿,是時候該入洞房了!」
卿攬月拱手道了聲謝,下意識的往蕭染星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人含著一汪眼淚,獃獃地看著他,多希望他能拒絕,可兩人都心知肚明,他沒有拒絕的餘地。
顏汐淺把蕭染星扶起來,道:「染星,你喝多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蕭染星這才從卿攬月身上移開視線,看向顏汐淺,緩緩點了點頭。
顏汐淺扶著蕭染星歪歪扭扭的離開,卿晏辭便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頭。
把人送回成綉殿,蕭染星卻不肯進屋,乾脆在門口坐下了。
她眼巴巴地看著東邊的方向。
高聳的大殿,正是棲鳳殿。
殿中還亮著燈火,門口更是掛著鮮艷的紅色燈籠,惹人注目。
「染星,這裡涼,我們先進屋,好嗎?」顏汐淺哄道。
蕭染星卻搖了搖頭,指著那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的棲鳳殿,道:「他還沒回來。」
顏汐淺眸色暗淡無光,她沒辦法對她說,卿攬月今晚不會回來了。
就算程言言再怎麼不喜歡卿攬月,但程江海還在,他不可能會讓卿攬月在新婚之夜離開天後的房間,去別人那裡。
卿攬月應該也知道這一點,大約也是做好了準備的。
即便顏汐淺什麼都沒有說,蕭染星還是哽咽了起來,「他不會回來了,是不是?」
蕭染星無助的問顏汐淺,可她卻不知如何回答。
良久,顏汐淺也只是說:「先進屋休息吧,你這樣只會讓天君擔心。」
顏汐淺把她扶起來,她卻一把緊緊的攥住顏汐淺的手,問道:「阿淺,你告訴我,他今晚……會不會……會不會……」
蕭染星沒有說完的話,顏汐淺也心知肚明。
「不會!」
「不會!」
顏汐淺和卿晏辭近乎是異口同聲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顏汐淺回眸和他對視一眼。
那人深情的望著她,說:「兄長不是那樣的人,嫂子放心,我兄長,我最了解他,他心裡只有你,容不下旁人,即便和別人共處一室,也什麼都不會發生。」
蕭染星緊張地問:「真的嗎?」
卿晏辭嚴肅地說:「我從不說謊。」
這一點,蕭染星是知道的。
卿晏辭是個很正經的人,他從來不會說假的話的。
是以,蕭染星安心的點了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顏汐淺終於把人扶進了屋裡,安撫著她躺下,給她蓋好了被子,這才離開。
可兩人前腳剛走,成綉殿的大門再次被打開了。
蕭染星從屋子裡走出來,仍舊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獃獃地望著棲鳳殿的方向。
回崇華宮的路上,顏汐淺深深嘆了口氣,道:「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到現在這一步。」
卿晏辭握著她的肩頭,道:「誰也料不到!」
「染星她,一定很難過。」顏汐淺低聲說。
卿晏辭嗯了一聲,也只能說:「至少,兄長不會背叛她,總歸是不幸中的萬幸。」
顏汐淺深吸了口氣,道:「有時候,我甚至不知道該為誰難過。天君很苦,染星很苦,程言言也一樣……很苦。如果程江海沒有從蠻荒出來,一切或許都會好好的。」
卿晏辭搖了搖頭,道:「但世間萬物,都有定律。倘若程江海沒有離開蠻荒,或許,如今我們苦惱的就該是天族與魔族之間的戰事。」
「無論是哪一條路,都很艱難,要想兩全其美,總是很難的。」
顏汐淺嗯了一聲,「確實如此。」
大婚之後的第三日,程江海終於放心的回妖族去了。
臨走前,他給程言言留了一枚吊墜,悄悄地交給程言言,如若有任何意外,只要砸碎吊墜,無論他在哪裡,都會立刻趕到來救她。
程言言點了點頭,將吊墜兒掛在脖頸間,藏在衣服下。
送走了程江海,卿攬月終於不用再和程言言同房了。
蕭染星很是開心,她已經整整三日不得安睡了。
當晚,蕭染星一如往昔,坐在門口等著,終於等來了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卿攬月也是急匆匆趕來的,在看到蕭染星的那一刻,便飛身而來,將蕭染星抱在懷裡。
兩人緊緊相依,蕭染星忍不住哭了出來,「攬月,攬月……」
明明心頭有千言萬語想對他說,可話一出口,卻只剩下這個名字。
卿攬月一遍又一遍的回應她,「我在,我在!」
這一晚,兩人如久別重逢一般,相互訴說著心情。
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是蕭染星在對卿攬月訴說自己的委屈。
她是真的委屈,日復一日的等著,卻等不來人,她心裡有多難受,只有自己最清楚。
卿攬月眼眶裡也含了淚,不停的點頭,「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丟下你,再也不會離開你。」
蕭染星哭了很久很久,卿攬月就哄了她很久很久,直到蕭染星哭累了,睡著了,卿攬月這才安心的抱著她睡去。
一夜好眠,蕭染星難得睡了個好覺。
為了補償她,卿攬月沒有早起去處理政事,而是等著她醒過來。
蕭染星一睜眼,就看到那人熟悉的面容,她再次流下了眼淚,緊緊的抱著卿攬月的脖頸,「攬月,這是在做夢嗎?是不是我在做夢?」
卿攬月是個勤勉的天君,除了和蕭染星的新婚之夜,沒有一日如今天這般晚起。
他緊緊的回抱著她,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體里,「不是,不是做夢,我回來了,染染,別怕,我回來了。」
一直到蕭染星起身,他陪著她用過了早飯,這才離開。
蕭染星心裡還有一件事要做。
她希望程言言能按照先前的約定,最好是搬到崇華宮去。
於是乎,在卿攬月走後不久,蕭染星就急急忙忙地去了棲鳳殿。
可房門一開,她卻瞧見程言言正將袖子捲起,手裡拎著水桶,正要倒進面前的水盆里去。
她顯然是在……洗衣服。
一瞧見蕭染星來了,她連忙放下水桶,熱情的說:「染染,你來了,快坐吧!」
她胡亂的擦了擦前額的汗水,招呼著蕭染星坐下。
程言言:「你等等,我出去給你燒點熱水,泡茶給你喝。」
說著,她便要往外走,卻被蕭染星攔了下來。
蕭染星皺了皺眉,道:「你殿中,連一個侍奉的人都沒有嗎?連衣服都要自己洗?」
程言言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說:「我只是……習慣自己動手了,其實也沒什麼,我以前在魔族的時候,衣服都是自己洗的。我洗的可乾淨了,不信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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