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不願重蹈覆轍
無人說話,沉默壓抑正在蔓延,且越積越深,讓人呼吸都不能自然順暢。
這條大街上的群眾,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都沒在現實中見過左右護法。
他們只在歷史書、互聯網上見過其照片。
站在秦九左右兩側,如影隨形的左右護法,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他們保持著讓人感覺詭異的表情,散發著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陰森寒氣!
雌雄難辨的左右護法,好像不是人。
好像是兩個已故之人做成的蠟像。
或許是栩栩如生的雕像。
或許是做工以假亂真的紙人。
總之不是人。
因為他們身上,有讓人難以形容的違和感。
紙人再像真人,也始終不是人。
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差距,哪怕百分之一的不對,都會顯得尤其刺目!
左右護法轉動眼珠,環顧四周一圈。
他們的身體卻靜止在空中,沒有絲毫的動作,頭顱一動不動,動的只有眼球。
青袍、紫袍、藍袍,全部跪在了秦九身前,單膝跪地,一手扶膝。
一位青袍咽了咽口水,強行克服心中無邊無際的恐懼,顫巍巍道:「國師......」
秦鎮遠,此刻還躺在秦九腳邊。意識不知是否清醒。
秦九背著手,微微俯身,忍不住眯起眼睛,笑吟吟道:「大人,請問您吃了晚飯嗎?」
青袍的額頭上有汗水。他寧願秦九冷漠,也不想看見秦九笑。
他抬起頭,看向左護法。
左護法的眼珠子,瞬間移動,盯住了他。
和左護法的視線對上的剎那,青袍官的大腦瞬間空白。
他怎麼能不恐懼?
為何恐懼?
左護法在席捲全球的浩大戰爭中,殘忍處決了千萬人。
只通過歷史書,無法深刻認識到其中的殘忍血腥。
如果看過那些血淋淋的黑白照片。
如果看過上世紀那些並不清晰的視頻,心中就會出現一片,唯有死亡才能擺脫的夢魘。
左護法、右護法,給那些國家留下的傷痛和恐懼,是深入骨髓的。
沉重到能夠跨越時間,空間,超越世代,千年流傳。
再強大的文豪寫出的句子,也難以比肩一張黑白照,一段模糊的視頻。
左右護法所到之處,山崩地裂,城市灰飛煙滅,秩序粉碎。
教堂、棒球場、居民樓、歌劇院,一切顯眼的建築,都是他們打擊的目標!
廢墟中的倖存者,只能苟延殘喘,為了飽腹連香蕉皮都不能放過。
飢餓讓倖存者自相殘殺,讓他們忍得了滾燙,吃得下蠟燭的溶液充饑。
垃圾桶里惡臭的腐敗內臟。
豬頭、羊眼睛、老鼠熬成的肉湯。
對左右護法降臨過的城市而言,都是極其珍稀寶貴的難得美味。
哪怕是爬滿蛆蟲的腐肉,也值得一試。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好像被拉長,一分鐘如一年漫長。
「吃了......」
「那就好。」秦九笑意更深。
「路上餓著可不好。」
秦九的話,讓原本低著頭,不敢直視她的秦官,剎那間全部抬起了頭,一臉茫然的看著秦九。
什麼?
什麼意思?
國師的話......是什麼意思?!!
秦九瞥了一眼趴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秦鎮遠,左護法就明白她的想法。
左護法抓起秦鎮遠的長發,舉到了空中,面無表情道:「醒來。」
「秦九,你不能這樣對我們!!!」雙腿炸裂,血肉模糊的秦金流大少爺發出了憤怒的吼聲!
「你怎麼敢這樣對他!!!他是你的長輩!!!是大秦的功臣!!!立下過天功!!!」秦金流狂怒,手指抓破了街道的石磚。
他的吼聲撕心裂肺,足夠凄慘,足夠凄涼,讓人膽寒。
「我只問一次。他知不知道你是如何收購百年樓的。」秦九笑道。笑容很淺,似有似無。
「他是你叔叔!!!秦九你還是人嗎!!!你要骨肉相殘?!!!」秦金流無法壓抑自己的怒火,瘋狂爬向秦九。
是的,爬,如同一個血色的蜥蜴。
可才來到秦九面前,就被左護法一腳踩住了頭。
街道很安靜,靜得針落可聞。
恐懼,使得絕大多數人甚至不敢舉起自己的手機拍攝。
生怕招來左右護法的注意!!!
他們就如同一批無辜的犯人,而左右護法是掌握生殺大權的暴君,想要倖存下去,必須儘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把自己藏在別人的影子里!
藏在別人的身後!
一根手指都不能讓他們看見!
「骨肉相殘?」秦九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到底是誰要骨肉相殘?」
秦金流拚命反抗,雙臂死死撐在地上,像一條瘋狗,對秦九齜牙咧嘴!流露出毒辣的目光!
「你怎麼敢這樣對我的父親?對大秦的天功臣?對你的叔叔?!他是你的叔叔!!!是你的長輩!秦九,他是你的長輩啊!!!他以前還抱過你!!!」
從小仰慕崇拜的父親,從小寵愛他,對他無微不至的父親,被秦九如此對待,讓他如何能不憤怒?!
讓他怎麼能控制得住情緒?!
不用半小時,甚至不用十分鐘,半個世界的人都會知道,秦九在伽羅王城的秦人街,把為大秦立下過汗馬功勞的老將踩在腳下!
秦鎮遠是誰?
大秦功臣,功臣中的功臣!
曾帶領三萬人橫跨千里支援地魁軍,協助地魁軍在安羅波森林,擊潰讓人聞風喪膽的熱龍軍團!一戰成名,打得戰爭的發起者顏面全無!
「正因為秦鎮遠大將軍是我的親人,正因為老將軍勞苦功高,所以他跟我要一千三百億建設城區時,我想都沒想就批給了他。」
「你是不是不知道一千三百億青鈔是多少錢?!一千三百億可以讓多少普通人家的孩子上大學?!你以為一千三百億是我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來的買糖錢嗎?!」
「錢哪去了?!我剛走過了伽羅秦人區最骯髒最陰暗的巷子,巷子里污水橫流,下水道問題無人處理,交通堵塞。」
「居住在那片區域里的人,都是因為信任我秦九,相信我秦九的承諾才不遠千里來到伽羅工作!你們就讓他們住在那種破地方?還膽敢禁止他們回國回家?!」
「你還有膽子問我把你們置於何地?」
「你們扯著秦九的虎皮踩在萬人的肩膀上,強取豪奪,霸佔年入數億的茶樓,中飽私囊,讓大秦同胞住在鳥籠里,是把秦九置於何地?究竟是誰骨肉相殘?他們都是秦人!是我們同宗同祖的親人!」
「以為有功就能肆無忌憚?以為功過能夠相抵?」
「功過能相抵的話,那好!我問你們,功高蓋世的左右護法殺你們是不是理所當然?我秦九自掌大印以來無一日敢懈怠,隨意處置你們是不是天公地道!」
秦九看向跪在地上的青袍、紫袍、藍袍。
「大秦律法有寫,青袍、紫袍、藍袍官員,知冤情而不報,殺無赦。」
秦九平靜說出的話,讓街上的幾千人頭皮發麻,好像屠刀懸在了自己的頭頂上。
「多拿!」
「在。」
「將他們押回中州。」秦九的臉上沒有表情,聲音冰冷無情。
半跪在地的秦官,徹底跪下,臉色慘白。
「是。」天空之上傳下低沉的嗓音,彷彿是古神在俯瞰人間時發出的低語。
「你連讓我父親開口辯解的勇氣都沒有嗎?!你讓他說話!!!你就是想殺人立威!我知道你就早看我們不順眼了!」秦金流狂怒,失去了理智,手指抓破了地磚。
秦九看向已經醒來的老將軍,自己親生父親的兄弟,大秦老功臣,老將軍。
被提在空中的老男人臉皮都在抽搐,異常平靜道:「秦九,士可殺不可辱。你如此羞辱我與我金流,是何居心?你就那麼憎惡我們這些血親?你把你的父親置於何地?!」
「是何居心?秦鎮遠,別說傲天王,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都不給面子。」
秦九向前三步。
「是不是站太高了,覺得自己不是人了?」
秦九冷漠道:「如果你們父子深得人心,那此時此刻,怎無一人站出來為你們說話!怎無一人惋惜?」
「他們都知道你們父子做的事情!你們讓幾萬人戳我脊梁骨!讓先祖蒙羞!究竟把大秦列祖列宗把秦九置於何地?!!!」秦九終於露出了怒色。
「如果我不信任你,如果我不相信勞苦功高的老將軍一心為民,我怎會同意你的諸多要求,力排眾議讓你穿上這身官服???」
「我就問你一次,你知不知道你孝順的好兒子秦金流做的好事。」
老匹夫沉默了,緩緩閉上雙眼,心中的憤恨之高難以言喻。
左護法冷冷道:「小子,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子的,你讓我很失望,你是想大秦重蹈覆轍嗎?」
護法的語氣聽不出一點點惋惜,沒有任何情感波動。但卻讓老將鼻子一酸,差點落淚。
老將張口欲言,他看著左護法的雌雄難辨的俊美容顏,看著左護法漆黑深邃的眼眸,終究還是沒忍住,在眾目睽睽之下落下了象徵軟弱的眼淚。
老將想道歉,想對護法說您怎麼還和百年前一樣,一點也沒變,我卻老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老將想道歉,可道歉已經太遲。自己第一見到護法時,許下的承諾再也不能實現了。
百年前護法對自己說的話,突然在腦海中響起,清晰又明亮:「你們是大秦的未來。」
我們,我?大秦的未來?
我,是大秦的未來嗎?
曾經是吧……
老將長嘆一聲,黑髮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燥,轉白。
「秦鎮遠,愧對先祖,認罪……」
一直站在秦九身邊的老婦人,再也控制不去心中濃濃的悲傷,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無力跪在了地上,哭聲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