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是我
在場十幾萬人。
呼吸聲都被暴雨的聲音所淹沒。
雨中隱約的腳步聲，是急切想要見證結局的人，向廣場跑來的腳步聲。
格倫德爾，距梁安妮有十步之遙。
「後悔嗎？」
格倫德爾的語氣，是如此的平靜。
沒有譏諷之意，就像是一位大法官宣布最終結果。
林修白仰躺在暴雨之中，痛苦正在淡淡消散，已經逐漸不能感受到。
意識遊離於現實與虛幻之間。
感覺自己彷彿要沉入這片廣場，深陷於大地。
她已經無力反抗這在沉溺感。
雨聲都好朦朧，偶爾有印象深刻的畫面一閃而過。
視線中的安妮姐也在模糊，她已經看不清了，真的看不清了。
她不會為自己的死去而感到悲傷。
她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
可她始終都無法接受，她之外的人因她的決定而死。
圍觀的人十幾萬，卻沒有一人站出來為林修白說一句話。
梁枳在雨中呼喊。
她憤怒的質問響徹偌大的廣場，憤怒的話語震撼人心。
可無人應答。
梁枳怒了。
她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怒火。
如狂浪的憤怒，衝垮了她的心理防線，讓她不想再繼續壓抑下去，讓她不願意再卑微！！！
「你們要證據我可以給你們證據！可你們敢看嗎！你們不敢知道真相！你們這群軟弱的懦夫！！！」
喊的什麼，林修白聽不見。
安妮姐，你是不是哭了？
不要哭，千萬不要哭。
梁枳張開雙臂宛如十字，向世界發出了潛藏心底已久的怒吼：「格倫德爾你這個虛偽卑鄙無恥的女人！」
「你們這些人根本不配被拯救！你們活該被伽羅王室奴役！」
「林雲會來的！！！」
「他會來的！」
「一定會！！！」
依舊無人回應。
暴雨中，記者舉起冰冷的相機。
孩子藏在父親的傘下，默默注視著。
十幾萬人的眼神，卻只讓梁枳感覺寒冷刺骨。
她看向了格倫德爾。
格倫德爾的雙眼，是如此的冷漠。
格倫德爾抬起了手。
魔法的冰冷華光，在她的指尖凝聚。
「嗖——」
鋒利的長矛，輕易穿透膝蓋的鋼甲，洞穿了梁枳的右腿膝蓋！
「轟隆隆——」天空紫色的雷霆爆發震耳欲聾的響聲，十幾萬人的心剎那間沉到了谷底。
有人不忍，閉上了雙眼。
有人眼神落寞，放下了相機。
梁枳沒有像此刻廣場十萬人所想的那樣，發出凄厲的哀嚎。
這種劇痛，並不能讓她跪地求饒。
她應該求饒的。
所有人都覺得她應該求饒，她會求饒。
她會因為鑽心的疼痛發出凄厲的慘叫，狼狽不堪的跪下。
因為她只是一個，靠出賣自己牟利的不入流的女人而已。
不入流的戲子罷了。
格倫德爾舉起的手沒有放下。
眼神還是那麼的安靜。
好像在告訴梁枳，繼續說下去，繼續說，說到死為止。
鑽心的劇痛，並沒能讓梁枳屈服，她完全不在乎穿刺了自己膝蓋的長矛，她站了起來，站得筆直，她怒視格倫德爾：「林雲......會來的，他一定會來的！」
「嗖——」
第二根長矛，精準無誤地粉碎了完好的膝蓋骨。
沉重的機甲和女人都倒下了。
暴雨擊打廣場的聲音，風呼嘯的聲音，如此沉重莊嚴。
「砰——」
膝蓋跪地的聲音，仿若一座大山沉淪，重重砸在大地之上，聲音在人心之中回蕩。
靜，死一般的寂靜。
風聲很大，雨聲很大。
梁枳想要挽救所剩無幾的尊嚴，但卻根本直不起雙腿。
她越是想要站起來，粉碎了她膝蓋的長矛，就越是沉重。
格倫德爾平靜道：「跪著，比站著舒服。」
「就跪著吧，別站起來了，丟人現眼。」
原本為格倫德爾吶喊歡呼的伽羅人。再也沒有發出勝利的歡呼聲。
梁枳知道的。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自己此刻站出來什麼都做不了，只會讓大白傷心難過。
如果大白還能說話，還能看清她的模樣，一定會讓她滾遠點，有多遠滾多遠，不要出現在她的視野里。
可她梁枳做不到啊。
她知道不會有任何人回應她的怒吼。
可結局到來時，她還是意難平，心中的不甘是如此的強烈。
「啊啊啊——」這不是凄厲的慘叫，而是憤怒的咆哮。梁枳抓著自己的左腿，強迫它必須在此刻站起來，哪怕支離破碎也在所不惜！
為什麼明知道自己什麼都做不了，此刻心中卻還是感覺到了愧疚和遺憾？
無法言喻的絞痛，使得梁枳全身都在顫抖，可她還是在嘗試站立起來。
梁枳陷入了一種可憐幼稚的幻想之中，好像自己只要再一次站立起來，結局就會發生三百六十度的大逆轉。自己就能夠像英雄一樣拯救身後逐漸冰冷的大白。
「梁枳站起來！站起來！不許跪下！」梁枳如瘋魔般對自己發出了怒吼。
此刻的廣場。
是刑場。
審判的卻是無罪之人。
在這廣場的十幾萬人看來，梁枳已經瘋了，她的行為就是在垂死掙扎，嘗試翻轉局面，但結局已經註定。
千年來，從未有人能夠戰勝最高仲裁，逆轉判罰。
在十幾萬人不解的目光注視下，梁枳，終於安靜了，她不再嘗試反擊。
所有人心中懸著的大石，終於落下。
因為他們仍然對林修白、對梁枳抱有幻想。
好像梁枳站起來，這個世界就會變成一個公平、正義，充滿陽光的天國。
果然，人還是不能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踏、踏、踏」雨中有人向梁枳走來，腳步不緊不慢。
男人戴著霧都有名的紳士帽，穿著一件有些老舊的披風。
他的樣子和裝扮，好像霧都街頭落魄的畫家。
是那種在路邊攤購買漢堡和咖啡時，都會因為今天沒賣出畫作而猶猶豫豫的男人。
在十幾萬人的目光注視下，男人走到了梁枳身後，把手輕輕地放在了梁枳的肩膀上：「不好意思，來晚了。」
泣不成聲的梁枳回眸，淚水已經完全模糊了她的視線，讓她沒能在第一時間看清距離如此之近的男人的模樣。
「梁安妮小姐，好久不見。」男人的口音是無可挑剔的正宗霧都腔，磁性醇厚，讓人著迷。
梁枳不敢相信自己的親眼所見，剎那間流下了熱淚：「菲......菲斯先生？」
「是我。」
「你不是已經離開了嗎？你不是已經離開了嗎？」梁枳彷彿在暴風雨夜看見了燈塔，淚和雨一起滾滾落下。
「我還是決定回來。」
暴風掀起黑色的風衣衣擺，身處暴風中心的男人，緩緩地摘下自己的紳士帽，與格倫德爾平靜的雙眼對視，以一種無比冷漠的語氣淡道：「格倫德爾，不好意思。我已經奪取了王都三座神咒法陣的控制權。如果你不願意退讓我就引爆它們，把這座歷史千年的城市炸上天。」
「轟隆隆——」樹狀的青色雷霆，彷彿這片天空被神王轟出的空間裂痕，猙獰龐大，無比震撼人心！
又靜了下來，死一般的寂靜讓人想要發狂，用指甲撕扯自己的臉皮，在暴雨中像鬼一樣瘋狂咆哮。
「你是誰！也是林修白的同黨嗎？！」人群之中的蘇龍怒吼。
「王都神咒法陣的防禦系統絕對不可能被攻破！你也想恐嚇威脅伽羅？！」
男人抬起手。
只是抬起手而已。
「嗡————」
「嗡————」
「嗡————」
地面開始震動，震撼人心的嗡鳴聲，甚至蓋過了雷霆的轟鳴聲！
伽羅的三座千米高建築頂端，同時爆發出刺眼的華光！
紫光、白光、金光直衝天際，而後放射出千道光纜！！！
千道光纜在空中交錯、形變扭曲，在不到十秒的時間裡，就編織出了三座巨大神聖，莊嚴巍峨的穹頂！降下來足以籠罩全城！是世界上任何一座教堂的穹頂都無法媲美的輝煌存在！！！
恐怖的威能激蕩，耀眼的魔光化作海嘯，以無與倫比的威力撞開了濃厚的雲層，讓輝煌的陽光得以灑落人間！！！
原以為塵埃落定的人，都受到了無與倫比的衝擊！
這三座法陣，是王都為了對抗大秦王朝的天王，以及至尊妖魔而不惜一切代價布置的！！！
其威力之巨大，足以殺死大天使！！！
表現得冷漠至極的格倫德爾，都因為震撼而流露出了迷茫、不敢置信的表情！！！
格倫德爾仰望天空，看著恢弘壯麗的三座魔法大陣，大腦一片空白，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的畫面是真實的。
她參與了這三座神咒大陣的建設，自然無比清楚這三座輝煌大陣的威力有多麼的恐怖！！！
蘇龍的憤怒與他受到的衝擊成正比，他望著男人，發出了最嚴厲的呵斥：「我以國際魔刑官的名義要求你立刻投降！你已經嚴重觸犯了國際魔法公約！！！」
男人笑了。
他緩慢地取出了自己的魔杖。
下一秒，男人爆發了憤怒的咆哮：「你居然敢用俗世的道德和律法來約束我？！你這個該死的蟲子！！！」
男人揮舞被譽為「死神之指」的古老魔杖，調動神咒大陣，降下了威力超級恐怖的魔法！！！
天空之中高懸的魔法陣，爆發嗡鳴聲，爆發華光，降下滅殺紫光！！！！！
蘇龍身為半禁咒魔法師，理所當然能夠做出反擊，可這座大陣是為了對付天王而設立，其威力難以估計！！！
蘇龍形成的魔法護盾，在零點一秒內就崩解！
「轟隆隆——」
單純造價就超二十億的護身法器，支撐不了零點一秒就炸裂！四分五裂！
高空的蘇龍驚駭無比，想要逃離，可才剛突破音障，就被滅殺紫光擊中！！！！
他的皮膚轟然爆裂，化作一具焦黑的碳塊，重重砸落街區，必死無疑。
風還挺大，但已經沒有了雨水。
男人用魔杖點了點自己的頭顱，對格倫德爾儒雅笑道：「不要嘗試干擾我的思想，控制我的靈魂。」
「哪怕我的精神出現再微小的波動......這三座法陣都會直接失控，轟的一聲爆開。」
「這大爆炸產生的焰火，哪怕是千里之外都能看見。」
格倫德爾臉皮抽搐。
「不要嘗試用你們現有的道德來對我進行約束。我並不在乎伽羅文明的死活。」
男人聳了聳肩：「死了的話......就死了。」
「你想要什麼？」格倫德爾冷漠道。
男人摸了摸下巴，笑道：「處死所有和澤恩小哥有關聯的人，包括你們的大祭司。」
「你敢拒絕，我們就一起死吧。」
格倫德爾沉默了。
男人笑了笑：「三，二......」
格倫德爾臉皮抽搐，冷漠道：「除大祭司外。」
「可以。現在把他們都送到這裡，然後由你，親手處死。」
「就從他開始吧，怎麼樣？」男人笑了，魔杖指向李恩，伽羅王都的最高魔刑官，國際赫赫有名的聖裁者，國際魔法協會的半禁咒大法師。
李恩看向格倫德爾，眼神迷茫。
格倫德爾的眼神，是那麼的冷漠。
「李恩，我很抱歉......但為了伽羅，請你犧牲......」
審判之劍揮舞，斬下罪人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