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蝙蝠
眾人皆是一愣。
隨即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往裡探。
「哎，這裡頭好像還挺深，挺深﹌深﹌的」
後面是迴音。
可見洞內空間不小。
程嘉寶本就是個不得閑的好奇性子，這下更是攔都攔不住的想往裡鑽。
當然，也沒人攔他。
因為：來都來了，見都見了，閑著也是閑著。
洞口又細又窄，兩邊都是堅硬的岩石，偏巧就程嘉寶靠塌了的那一塊是泥土，又偏巧上方滲水，更偏巧的是，正好能容一個瘦子側著身子擠進去。
看著程嘉寶的身子一點點擠進裂縫之中，陸凌雲的心跟著怦怦亂跳。
這不就是電視劇中典型的遇寶情節？
「誒呀，窩擦，啥玩意啊？誒呦我去，一地的屎。」
陸凌雲一顆心頓時涼到谷底。
隨即程嘉寶的聲音又靠近了些，「哎，凌雲，你也進來看看吧。」
「不去，你喜歡就多看兩眼。」
「不，這不你上回說的，廟裡和尚把他們旁邊的蝙蝠洞佔為己有了，你再也不能從那裡頭取蝙蝠屎賣了么？這裡有，地上全是。」
陸凌雲立刻罵道，「你個文盲！那叫夜明砂，是藥用價值很高的中藥材！屎！屎！你才是屎！你全家，就你是屎。」
雖說夜明砂行情好的時候，賣給藥材商也就七八塊一斤，但，既然能不費力氣白撿，哪怕只弄回去個四五斤也不算白來一趟啊。
陸凌雲趕緊掏出剛才裝毛巾的那個塑料袋，心中再次讚歎他老媽的高瞻遠矚。
「離火，你在外頭等一會兒，我進去瞧瞧，有啥事就喊我們啊。」
說罷，一邊往洞里一點點擠，一邊還不忘表揚離火，「你起的卦就是准，你說必有收穫，你看，這收穫不就來了么？」
進去一看，果然是一地一粒粒的圓形黑色顆粒。
但他沒急著看夜明砂，而是先把手電筒光向上照去，隨即一顆心再次落入谷底。
沒有蝙蝠。
一隻都沒有。
說明這是個廢棄的舊洞。
而洞外又不斷有潮氣入侵，夜明砂怕潮怕蟲，也就是說，這夜明砂多半不能用了。
隨手拾起一小把搓碎，砂里有明顯的昆蟲殘骸。
唉，原本是純野生的好砂，可惜……可惜啊，他來晚了。
正可惜間，程嘉寶突然悄無聲息地靠了過來，手電筒光下一張臉詭異又猙獰，就見他湊近后，指著另一頭，用氣音對他說，「那，那邊……」
陸凌雲莫名其妙的正要把手電筒光對準他手指的方向，卻被他一把捂住，「噓……輕點，別驚動ta們。」
ta們？
聯想到什麼的陸凌雲只覺腦袋嗡的一下，整個頭皮跟著一起發麻。
程嘉寶卻拉住他的袖子，繼續用氣音跟他說，「把手電筒關了，咱們悄悄地走過去，悄悄滴進村，打槍滴不要。」
都什麼時候了？這傢伙能不能靠點譜？
可既然他都不害怕，陸凌雲心裡頭再毛也不能表現出來。
他依言按滅手機的燈光，就這麼被程嘉寶拽著，一步一步朝前走。
走出幾步之後，他的眼睛也漸漸適應了黑暗，所以他發現，他們所在的這個山洞其實是呈棗核形。
兩頭尖，中間鼓。
他們就是從身後那頭尖的裂縫中進來，然後正挨在一起相互壯膽的，往棗核的另一頭走。
另一端的裂縫隱隱有暗灰色的光線透過。
所以他猜測那裂縫后，應該還連著一個洞，如果直接通往外面，透過來的光線不會那麼暗。
難道說……
他又有了一個猜測，不過，平白無故打攪死人安息，會不會有點太缺德？
算了，先看看再說。
就這麼胡思亂想之間，他們已經來到了那個裂縫前。
程嘉寶附在他耳邊，嘴裡熱氣吹的他直想掏耳朵，「你站到我前面看。」
都走到這裡了，雖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則是莫名興奮。
他依言上前兩步走到程嘉寶指給他的位置，然後趴在岩壁上小心翼翼瞪大眼睛往那端瞅。
隨即，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瞪得更大。
連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起來。
即使光線昏暗，他也能看清一個又一個，密密麻麻倒掛在那端洞頂的小小紡錘型黑團。
一顆心緩緩放下，他沒有密集恐懼症，誰會對錢有密集恐懼症呢？
隨即心頭火起。
程嘉寶這小子絕對故意的！他明明可以直接告訴他有蝙蝠，卻偏偏含糊其辭引自己誤會。
還好自己夠鎮定，不然就被這小子得逞了。
轉過彎來的他，即使沒打手電筒，也能看清程嘉寶臉上狡黠的笑。
他勾勾手指，沿著原路悄悄返回去十幾步遠，這才一把揪住程嘉寶衣領，程嘉寶忙壓低聲音辯解，「不就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嘛。咋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呵呵……
程嘉寶緊接著又裝可憐，「開個玩笑而已，凌雲哥你不會那麼小氣吧？」
呵呵……
陸凌雲鬆開他的衣領，一言不發往外走。
剛才進來時他沒想到這山裡竟然藏了這麼大的一個蝙蝠群落，所以準備有些不足。他得先出去把自己武裝起來，不然等會兒取砂的時候，非被驚醒的蝙蝠啄傷不可。
按理說，國內大部分蝙蝠都不會主動攻擊人，即使受到驚擾一般也只是飛走了事，但這個蝙蝠群實在是太大了，一旦受到驚嚇又不能及時逃到它們認為安全的地方，便會對驚擾到它們的生物展開攻擊。
蝙蝠沒毒。但蝙蝠身上帶著十幾種可以感染人的病毒。一旦被咬傷，被病毒感染，運氣不好的話，致死率可達50%。
所以，遇到這麼大的蝙蝠群，還是小心為妙。
離火見他兩手空空面有慍色的出來，不由得眉頭一皺，「凌雲哥？」
緊接著便看到程嘉寶嬉皮笑臉的緊隨其後伸出腦袋。
「離火，」陸凌雲取出毛巾和鴨舌帽，「你還得再等等，能用的夜明砂在另一邊，不過蝙蝠也特別多，所以我先出來找東西把頭臉給包起來，以防取砂的時候不小心驚擾到它們被啄傷。」
「凌雲哥，這次我跟你們一起進去。」
「不行。」陸凌雲斷然拒絕。
程嘉寶將功贖罪地幫著勸，「就是啊離火，你就別跟著瞎湊什麼熱鬧了。我跟你說，裡面除了蝙蝠就是蝙蝠屎，真的啥都沒有，一點兒都不好玩。」
「可凌雲哥，我算出哪個方位，」離火手指縫隙，「吉。」
不等陸凌雲開口，緊接著趕緊又添了一句，「不是夜明砂。」
程嘉寶看看離火期盼且堅定的眼神，心一軟，又轉而勸陸凌雲，「要不，就讓他進去瞧瞧唄？雖說裡頭確實沒啥好玩的，但小孩子不都這樣？好奇心重。」
陸凌雲沉著臉冷哼，「看不出來你還挺了解小孩子的？」
程嘉寶抓抓後腦勺，「這不年前我大姨剛添了個孫子么？那孩子就是，啥都好奇，啥都想放進嘴裡啃。再說了，你看外頭這雨還這麼大，你讓他一個人坐在這裡多無聊啊？他和咱不一樣，他可能還沒見過活的蝙蝠呢吧？」
陸凌雲瞅了眼外頭的雨，終於點了頭，「行吧，你，你進去後跟在我們後頭，見到蝙蝠動作輕點慢點，別把它們給驚著了，呃，這樣，你把兜帽戴起來，進去后把背包掛胸前，萬一驚著了蝙蝠，你就用背包擋著臉趴地上，我沒拽你起，千萬別起來。」
「嗯！」離火乖乖點頭。
竟有點萌。
簡單重新武裝好的三人再次排著隊擠過縫隙進入這不足五十平米的棗核形山洞之中。
也不開手電筒，一回生二回熟地躡手躡腳走到對面的裂縫前。
陸凌雲在黑暗中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先過去，而嘉寶陪著離火在這邊等著就好。
他以為程嘉寶看懂了。
他更以為離火會聽話。
誰知剛擠到裂縫當中，身後就傳來奚奚索索化纖面料摩擦岩壁的聲音。
他頓時心頭火起的扭過臉去，朦朦朧朧地黑暗中，就見離火沖著他無辜地眨巴眨巴眼睛，那意思似乎還在奇怪他為啥停了下來。
裝！
這小子絕對在裝！
可即使知道他在裝，此時此刻他也無可奈何。
只能深吸一口氣，咬著牙氣呼呼繼續一點點的往對過蹭。
還好他們幾個都瘦，但凡多胖個五斤，都得卡裡頭進退不得。
通過十幾米的裂縫，眼前豁然開朗。
灰濛濛的日光從斜前方的一個小小的圓形洞口照射進來。
整個洞頂還有斜上方凸起的岩壁下，密密麻麻地全都是正睡覺的蝙蝠，而地上，除了厚厚一層夜明砂，還有些不知名小動物的骨頭支棱出來。
陸凌雲趕緊抽出塑料袋，跪趴在地上挑挑揀揀。
這夜明砂已經是一等一的品質了，不過既然只能帶走一塑料袋，那就得好中選好，優中選優。
不夠圓的，不要。
有些潮的，不要。
灰斑不均的，不要。
一旁程嘉寶等的不耐煩，也跟在他身邊幫他挑選。
沒人注意到離火。
就算剛被離火氣著，陸凌雲心中，離火依然是個聽話懂事的乖寶寶。
在兩個大男人全神貫注的挑選之下，不一會兒，塑料袋裡的夜明砂便差不多有了五六斤的樣子。
陸凌雲咧著嘴拎起來掂了掂，又看了眼遍地都是的夜明砂，猶豫了一秒鐘，便決定再裝一點走。
可就在這時，側前方正準備從地上爬起來的程嘉寶陡然之間猝不及防地『嗷』的一嗓子吼叫出聲。
頭頂上方的蝙蝠呼啦一下全都醒了，誰還沒個起床氣？
轉瞬間，烏鴉鴉一大片沖著他們仨就壓了下來。隨即，便是頭上身上的迎來啄咬和撞擊，也幸虧衝鋒衣褲質量還行，又提前用帽子和毛巾遮住了頭臉，不然就這麼會兒功夫，也足夠被蝙蝠咬得滿頭包了。
陸凌雲氣的牙根緊咬，可這會兒只能先耐心等待蝙蝠姑奶奶們發完脾氣重新安靜下來。
但陸凌雲顯然低估了程嘉寶的作死能力，就見他突然從地上蹦了起來，然後抱著腦袋不管不顧的朝著洞口方向跑去。
陸凌雲能怎麼辦？還能怎麼辦？
只能大吼一聲，「離火，跟上。」
便拎起夜明砂，朝著程嘉寶的身影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