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獅子和綿羊
「你到底是誰?」母親把菲米藏在自己身後,緊張得像一隻護著幼崽的母貓,「你想對我女兒做什麼?」
斯雷連忙解釋道,「夫人,您不要緊張,我是好人。」
母親上下打量了他好幾眼,然後握緊手中的木棍,下意識地後退兩步,「好人臉上不會有疤!快點走開,要不然我就報警了!」
斯雷輕嘆口氣道,「我這就走,您不用報警。」
「我女兒的男朋友長得很壯,像你這樣的小兔崽子,他能打兩個!」母親惡狠狠地盯著斯雷說道,「離我女兒遠點!要不然我就讓我女婿打死你!」
菲米在母親背後偷偷看了斯雷一眼——他的眼睛里飄過一絲落寞的情緒。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感覺他有點可憐。
「我這就走,我這就走。」斯雷連連擺手,隨後長嘆口氣,轉身離去。他離去的樣子就像是一頭沒有捕到獵物的獅子般落寞,菲米不禁多看了他幾眼。
「嚇死我了!」在斯雷走遠后,母親丟掉手裡的木棍,然後閉上眼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復睜開眼長舒一口氣道,「個小兔崽子,還敢拿偽造的身份來忽悠老娘?真他媽是把老娘當傻逼了!老娘年輕的時候就是干這個的!」說罷直接拉起菲米的手,向家的方向走去。
夜色已經很深了,周圍黑乎乎的。一陣微風拂過,那些被掛在小巷兩側的晾衣繩發出陣陣輕響,宛如一串串被風吹響的風鈴。
母親邊走邊說,「下次到路口就給我打電話,我好過來接你。天這麼黑,萬一出什麼事呢?這次幸虧是我來了,如果我沒來,你是不是就讓那小子給騙走了?他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估計是貧民窟里新來的那些流氓……還有,你一個大姑娘家家的別總是自己走夜路,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也不聽,你要是真出了什麼事兒,我也就別活了。」
菲米突然回想起剛剛那隻拉著自己站起來的大手——那隻手硬邦邦的,還很粗糙,摸起來就像是一塊貼滿了砂紙的鋼鐵一樣;但那雙手又很溫暖,溫暖得就像中午十二點的陽光似的。她不禁在心裡想道:原來他叫斯雷。
「你還是趕緊找個對象吧,」母親繼續說道,「我也不用這麼提心弔膽的了。要不然這周末你把小坂約家裡來,我幫你問問他的態度——他要是喜歡你呢,我就讓他跟他的女朋友分手;他要是不喜歡你呢,我就幫你把他搶過來。你老媽我這點搶男人的經驗還是有的,所以你只要能按照我說的去做,小坂就肯定跑不了。」
「媽~」見母親又提到那個小坂,菲米不禁皺眉說道,「我不喜歡他,你別瞎出主意好不好?」
「你不喜歡他還成天跟他待在一塊?」母親瞪了她一眼,「都這麼大的人了,害什麼臊呀?你發現你一點都不像我,你要是有我當年一半的本事,也不至於到現在都嫁不出去!」
「媽,我跟他就是同事的關係,你不要老是瞎猜好不好……」菲米嘆了口氣,「你要是再說小坂我就真生氣了。」
「個死孩子!行行行,我不說他了。」母親繼續拉她向前走,「那我說說你的工作可以吧?」
「媽,我餓了。」菲米不想聽母親磨叨個沒完,便強行轉移了話題,「今天擠地軌差點沒把我給擠扁了,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母親白了她一眼,「該!你要是和小坂好上了,他是不是就得車接車送?你至於遭這麼大的罪?人家爹媽都是醫院裡的大夫,跟你們校長還是親戚,家裡的房子也有五百多平,人還老實……除了長得有點胖好像也沒別的毛病吧?這樣的好男人你就捨得讓給別人?」
菲米頓時不走了,站在原地生起了悶氣。
母親見狀不禁嘆了口氣,隨後叉起腰抱怨道,「以後還是我管你叫媽吧,這小脾氣說上來就上來,真不知道隨的誰!」
菲米別過頭。
「我真是服了你了,這大晚上的你在這兒跟我鬧什麼彆扭?」母親道,「行行行,我不說他了,今天我都不說他了行了吧?」
「你剛才就說不提他了……」菲米低聲道。
「真不提了,」母親笑道,「我不是怕你嫁不出去著急了嘛。你要是真不喜歡他,我也不可能強逼著你嫁他不是?」
「就算你強逼著我我也不嫁。」菲米皺眉道。
「還當真了?哎呦呦,」母親嘖嘖兩聲,「媽媽不就是跟你開兩句玩笑嗎?幹嘛呀這是。」
……
夜裡,她躺在床上看窗外那彎慢慢升高的月牙——他為什麼要嚇我?還說什麼我長得很像他一個朋友……他就是這麼對朋友的嗎?那做他朋友可真倒霉。他那天挺溫柔的呀,今天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
她抬手看了眼時間——凌晨一點半。於是對自己說道:算了,不想了,睡覺。醫生都說我缺乏睡眠了,再不睡我就要得病了……
她閉上眼,開始數綿羊——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四隻羊……那些羊開始在她的腦海里奔騰……
她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隻羊——她和她的兄弟姐妹在一起一邊咩咩叫著一邊低頭吃草。大草原上到處充滿了自然的氣息和芳草的清香,她感覺幸福極了。
這時,她突然看到了一頭獅子——一頭眼神冷峻、目光透著寒氣的獅子。她抬頭看向他,嘴裡還殘留著青草的味道。
他沖她低吼一聲。他腳下的泥土和草葉紛飛,落在他那身漂亮的鬃毛上。
她的兄弟姐妹們開始瘋狂逃竄,只有她愣在原地一動不動。「我又被嚇傻了是嗎?」她想,「夢裡的我也這麼笨嗎?」
他的爪子撲了上來……他的牙齒咬住了她的脖子……她看到了自己的血……她看到了他眼神里的落寞……
「他為什麼要殺我?」她想,「他不是對我說:『保護我這樣的淑女,是他這輩子最大的責任』嗎?那他為什麼還要殺我?他說話不算話,他是個壞蛋……對,他是個壞蛋……」
她看見天空中飄蕩的殘葉,就好像那些斷掉的髮絲一樣。她又看見漸漸失去顏色的天空,就好像那些沒有對白的老電影一樣……
他叫什麼名字來的?
她好像又記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