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跟我走
白天，醫院裡挨挨擠擠的都是人，江語晴留下用於骨髓匹配度檢測的血樣出來時，已經將近五點了。
他心裡很著急，生怕耽誤的這會兒功夫，會發生什麼對賀子揚不好的事。
好在小苗還算貼心，把他送回賀氏大廈的途中，一個勁在安慰他。
車在大廈前停好，小苗帶著他走進辦公區域，江語晴攥緊的手心裡又緊張到被汗水浸濕了。
就要見到學長了嗎？
他心臟怦怦怦亂跳個不停，激動得臉頰都不受控制地泛起了紅暈。
但一想到賀子揚身邊已經有了新的人，又心如死灰，胸膛里像有一把鋒利的尖刀在肆意翻絞著，疼的他連邁動腳步都需要用盡全身的力氣。
他強自收斂心神，才能讓自己跟上小苗的腳步，但腦海里仍舊像放幻燈片一樣，不停閃過這一年來和賀子揚之間的分分合合。
憶起往事，他難受到不能自已，就連周圍人投來探尋的目光都沒注意到。
他們走到總經理辦公室門前，卻被經過的秘書告知，賀子揚有事已經先離開了。
江語晴悔到腸子都青了，早知道就該守在會議室外面，等見完賀子揚再去醫院。
他暗暗嘆了口氣，低垂著腦袋靠在牆上，神情萎頓。
想見學長一面尚且如此艱難，更何況是與學長長相廝守呢？他曾有過的幻想多麼無知無畏又天真可笑啊！
小苗看他那麼難過，有些愧疚，撓著後腦勺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哈，我忘了賀總晚上還有約。」
江語晴猛然抬頭看向他，很快又低垂著眉眼，站在原地獃獃發起愣來。
他這算什麼反應，他們都已經分手了，賀子揚去哪裡，和誰約會，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小苗在心裡暗暗啊琢磨了一下江語晴和賀子揚的關係，隱約覺得肯定不一般。
他伸出手指在江語晴眼前晃晃，江語晴這才回過神來，將目光再次轉向他。
「那個，賀總去景瑞會所和高老闆談生意，要不我送你過去看看？」
江語晴面色一喜，眼裡閃爍起希望的光芒，「那麻煩你了，謝謝你！」
望見景瑞會所豪氣華麗的招牌后，小苗遠遠把車停下，對江語晴說：
「這都是有錢人呆的地方，我也沒本事進去，你給賀總打電話吧，我就不陪你過去了啊。」
然後他丟下江語晴，開著車飛一樣逃了。
江語晴聞言一怔，是啊，學長已經開完會了，應該開機了才對，本來打個電話就可以說清楚了。
之所以一直沒反應過來，說到底還是因為他內心深處想藉此機會再見賀子揚一面。
哪怕只是看一眼，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他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價格低廉的劣質衣物，又抬頭望一眼這家M市最豪華奢侈的私人會所，深深明白自己要進去的難度，絕對不亞於進賀氏大廈。
最終他無奈地掏出手機，決定還是打電話吧。
他再次緊張地渾身冒汗，直到聽到聽筒里又一次傳出「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聲音，他才莫名鬆了口氣，但很快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紙條上說要對付學長的「他們」，會不會就隱藏在這家會所的某個角落裡？
想到這，他再抬頭看向景瑞會所奢華的大門時，目光里儘是堅定和無畏。
他拾級而上，走到門口，竟意外地沒有遭到工作人員的阻攔。
一位長相漂亮的女服務員扯住他，「你就是昨天來應聘的人吧？你再不來經理就打算換人了，快點換好衣服跟我過來參加培訓。」
說完她拉著江語晴往裡走，經過前台時拿了一套衣服遞到他手上。
是標準的服務生穿搭。
江語晴捧著衣服，不知所措地愣在那兒。
女服務員捂著嘴噗嗤一下樂出聲來，然後推著他前往更衣室，邊推邊說：「長的這麼可愛，怎麼傻乎乎的？以後見了客人可不能這樣呀，要機靈點。」
江語晴被她推進更衣室，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人錯當成來應聘服務生的人了。
沒想到就這樣成功混進來了？
江語晴摩挲著臂彎里的工作服，心道：真不愧是M市的頂級會所，就連為服務生準備的衣服也都是在知名企業定製的。
他換好衣服往試衣鏡前湊了湊，鏡子里便映出一張有些青澀靦腆的臉。
白皙的皮膚微微透著點紅暈，清澈明亮的杏核眼閃呀閃的，挺招人喜歡的，淡粉小巧的唇輕抿著，微微捲曲的髮絲覆在修長的眉毛上。
雖然有些瘦弱，但不難看。
衣服穿在身上也意外的合適。
他內心竊喜，見學長的話，穿這套衣服比穿自己原來的衣服要體面多了吧？
他想到剛才那個女服務員說他「長得可愛」，不由得唇角輕彎，鏡子里的人也跟著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煞是可愛。
江語晴被自己的小自戀羞紅了臉，理了理頭髮，趕緊往更衣室外走。
走到外面卻不見剛才的女服務員，他略一思索，決定趁此機會偷偷開溜去找賀子揚。
他胡亂選了個方向，順著走廊邊走邊四處亂看，期望著能遇到個熱心人打聽一下，或者就這樣幸運的和賀子揚不期而遇。
由於他穿著服務生的工作服，一路暢通無阻，基本沒遇上什麼麻煩。
一直走到走廊盡頭的包房門外，他聽到裡面傳出嘈雜的喧嘩聲，一時好奇心起，探頭從門縫往裡看去。
只見一群年輕人圍成一堆，隨著動次打次的音樂聲搖頭晃腦的，裡面混亂不堪，有如群魔亂舞。
其中還有幾個女孩瘋狂地甩著長頭髮，不停撕扯著身上本就不多的衣服。
他們這是？……
江語晴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面，被嚇了一大跳，連著倒退了幾步，不小心撞到一個人身上。
他驚慌失措嚇出一身冷汗，扭頭看過去，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瘦不拉幾的年輕人。
那人兩條腿細的跟筷子似的，彷彿來一陣風就能吹跑。
他眼窩深深陷入眼眶，黑眼圈特別濃重，臉色灰黃灰黃的，滿頭黑髮染成扎眼的紅色。
江語晴打量他的同時，他也在打量江語晴。
一看江語晴穿著服務生的衣服，那人立刻瞪大眼珠子恐嚇起來，「看什麼看？再看就把你的狗眼挖出來。」
他又用手指狠狠點了點江語晴，拿出手機邊撥號邊警告道：「站這兒別動，竟敢偷看？我叫你們經理過來好好收拾收拾你這個不懂事的玩意兒……」
江語晴暗想，經理來了那自己不就穿幫了嗎？可是還沒有找到學長呢！
他顧不及再多想，撒腿就跑。
那人反應慢了半拍，竟讓他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氣的大聲嚷嚷著罵爹罵娘。
這裡的動靜立刻引起不遠處兩個保安的注意，兩人跑過來躬身行禮，「洪少，出了什麼事？」
被喚做洪少的人，名叫洪偉，也是個家大業大的富二代。
他指著江語晴逃跑的方向怒罵，「有個不長眼的服務生竟然敢偷窺我朋友們玩，幸虧我從洗手間出來看見了，我一說他還敢跑？你們搞什麼，怎麼能讓這種人過來？」
保安一看出了事，趕緊呼叫經理。
很快，經理在一群保鏢的跟隨下趕過來了。
經理得知了前因後果也很頭疼，急急忙忙問道：「洪少，那個服務生長什麼樣？」
「就是個服務生啊，我哪記得他長什麼樣？」洪偉振振有詞。
經理只想撲上去一拳捶死他，但礙於他的身份只能忍耐，於是朝身後的人低聲吩咐道：「立刻暗中找出這個人帶到我面前。」
保鏢們一點頭，帶著手下四散去抓人。
經理半是勸說半是警告，「洪少，您和您的朋友們以後還是請移步負一樓玩的好，不然出了事，我也沒辦法替您兜著。」
江語晴膽戰心驚地奔跑在走廊里，他身後數十米處有幾個凶神惡煞的壯漢在緊追著，他只要稍稍停頓很快就會被他們抓住。
他已經來不及回頭細看身後追過來的有幾個人了，他喘氣連連，腿也開始發軟。
但在危險逼近時，他只能不顧一切拚命往前跑，他的心底幾乎被恐懼填滿。
終於到了轉角處，然後是分叉路口。
左邊？還是右邊？要抓他的人那麼多，似乎往哪跑都是一樣的結局。
就在他快要絕望時，前面洗手間的門突然打開，他被一隻大手用力拖了進去。
他正驚恐到極點，想要拼盡全力掙扎，卻意外地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緊接著一道刻意壓低的悅耳男聲在頭頂響起，「別出聲。」
江語晴上一秒即將離體的三魂七魄，立刻便被這個聲音拉回到身體里，連帶著那些恐懼和絕望也在這一剎那迅速一掃而空。
清新淡雅的男士香水，溫暖結實的胸膛，清亮好聽的聲音，不是他辛辛苦苦尋找的學長還能有誰？
江語晴就差激動到掉眼淚了。
他埋藏在心間多日的思念，此時完全不受控制的衝破了這段時間辛苦設好的提防，洶湧澎湃著，將他吞沒。
他太希望這一刻可以無限延伸下去……
他自暴自棄的想現在是不是可以放任自己再多喜歡學長一會兒？
他抬頭仰望著自己日思夜想的俊美面龐，不由的生出想要伸手去觸碰的念頭。
他剛剛動了動手指，還沒來的及抬起手，就被賀子揚推開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賀子揚眉頭緊皺，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憤怒。
「學長我……」
江語晴眼眶微微泛紅，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從哪說起。再見太過倉促，他還來不及想第一句話該說什麼好。
然而洗手間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沒給他留下充足的時間去思考。
賀子揚只能撿最重要的問：「外面的人是在找你嗎？」
江語晴黯然點頭，本來想幫學長的，沒想到卻是自己先陷入到困局中了。
賀子揚沉吟一瞬，指指外面又問：「他們認識你嗎？」
「只有一個染紅色頭髮的人看見過我。」
賀子揚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向外望了望，斷定幾人中並沒有一個染紅髮的，回頭對江語晴說：「跟著我出去。」
江語晴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就是莫名的信服。
他緊跟在賀子揚身後走出洗手間，眼看著那幾個人越走越近了，江語晴又緊張又害怕。
賀子揚回頭看了看他，把他拉到身邊，摟住他的腰，親密地附在他耳邊低語，「自然點別緊張，抱著我。」
江語晴腦袋裡轟一聲響，整個人都像被火燒著了一樣，臉上的紅暈迅速蔓延至耳根、脖頸處，連手腳該怎麼動都不知道了。
賀子揚又好氣又好笑，只能把他摟得更緊了些。
江語晴乖乖依偎在賀子揚懷裡，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聲，心裡的恐懼彷彿都煙消雲散了，只剩下心臟越跳越亂的節奏。
將要和那幾個人打照面時，賀子揚故意用曖昧不清的語調在江語晴耳邊說：「寶貝，剛才玩的開心嗎？」聲不大不小剛好夠那幾個人聽到。
弄得江語晴整個臉又嘭一下紅透了，結巴地話都不知道怎麼說了。「……開，開……開心……」
他皮膚本來就白，其他地方的皮膚和紅彤彤的臉頰形成鮮明對此，襯得他愈發可愛，惹得賀子揚真想按住他好好親親。
不過以目前的形勢，顯然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幾人走過來，恭恭敬敬向賀子揚行了個禮，「賀少爺好！」
「嗯？」賀子揚皺眉扭頭，不悅地盯著這兩個打擾他好心情的人。
其中一人仔細看了看江語晴，向另一個人投去疑問的目光，奈何另一個人也不知道經理讓他們找的是個什麼模樣的人，只能不確定的暗暗搖頭。
「您一直在這邊嗎您有沒有看到過有一個服務生從這邊走過去？」
「除了他我誰都沒看到。」賀子揚說著輕浮地壞笑著捏捏江語晴的臉。
江語晴內心有點抵觸，害羞地閃躲了一下。
「那他一直和您在一起嗎？」
「什麼意思？」賀子揚冷著臉一下子就惱了，掐住江語晴的下巴兇巴巴地質問：「不是說今晚只陪我嗎？好啊！你敢騙我，給我交代清楚，和我睡之前還陪了誰？」
「啊！沒，沒……」江語晴有點被嚇到了，用力推著賀子揚的手，聲音顫抖起來。
兩個保鏢嘴角抽搐著，心道，這位賀少爺什麼德行，伺候舒坦了你儂我儂的，一旦惹他不高興了，分分鐘就能翻臉不認人。
一看再問不出什麼話來了，兩人只能悻悻地走遠了。
看他們一走，賀子揚趕緊鬆開手道歉，「對不起，弄疼你了。」
江語晴有些后怕，悄悄縮了縮脖子，學長竟然還有這麼暴力的一面嗎？
賀子揚把他的反應看在眼裡，心裡很難受，但沒解釋什麼。
他言簡意賅地說：「先離開這裡吧。」說完率先往前面走去。
江語晴「嗯」一聲，小跑幾步追上他。剛才學長只是想幫自己，自己不應該怪學長的。
他鼓起勇氣大著膽子問：「學長經常來這裡嗎？」
賀子揚頓了頓腳步，下意識中「沒有」兩個字就要脫口而出，但是回頭對上江語晴殷切期待的目光，於是說出來的就變成了「和你有關係嗎？」六個冷冰冰的字。
江語晴自嘲的想，是啊，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再見后，他有點雀躍的心情霎時間跌入谷底。
快走到會所門口時，賀子揚拉住江語晴交代道：「別人問起來，你就說我喝醉了，一定要你送我回家，其他的一句都不要多說。」
江語晴連連點頭答應。
賀子揚瞬間入戲，把胳膊從背後搭在他另一邊肩膀上，將一大半體重都壓在他身上，腳步搖晃，倒真像是個醉鬼。
這下可苦了江語晴，賀子揚本就比他高十多公分，身形又比他健壯，害的他走個路都一步三晃、顫顫巍巍的。
更糟糕的是他還聽到賀子揚在他耳邊輕笑了一聲，然後特意控制了一下壓在他身上的重量，為他減輕了負擔。
這簡直讓江語晴羞愧到無地自容，他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好好鍛煉，讓學長再找不到嘲笑自己的機會。
兩人一路踉踉蹌蹌挪到會所門口，門口的保安早收到了通知，看到江語晴身上穿得的衣服，哪裡肯輕易放他們走。
「賀少爺，您這就玩夠了嗎？老闆還沒回來，要不您再等等？」
「高，文睿那個混蛋，晾著我半天，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賀子揚哼哼唧唧，舌頭打著結，話都有點說不太清楚，聽起來隱約像是在罵高文睿。
保安嘴角抽了抽，「老闆很快就到了。」
「他算什麼東西，想讓我來就讓我來，想讓我等我就得等？本少爺今天偏偏就不等……」
賀子揚這個人在圈子裡是出了名的不好相處，脾氣臭，架子大，遇到看不順眼的分分鐘翻臉，不像大多數人，至少表面裝的和和氣氣的。
偏偏他背後還有賀氏集團做靠山，保安一點都不想招惹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那我另外再找個人送您回去。」
總之說什麼都不能放這個服務生離開。
賀子揚卻忽然耍起了酒瘋，揮手把保安甩了個趔趄，緊拉住江語晴的手，「滾開，我說了要他送就要他送，聽不懂嗎？」
這裡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早驚動了其他工作人員，已經有人去找經理彙報了。
賀子揚瞥見他們的行動，一拉江語晴借著裝醉的勁直接往外闖。
保安咋咋呼呼愣是沒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