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就是歌姬
手術台上的少年雙眼翻白，渾身痙攣。
脊椎已經換成泛著金屬光澤的神經義體，傷口還在滲血。
義體醫生邊看生命體征儀，邊給少年一針紮下去，嘴裡咕噥：
「小子，你可別死啊！
我就說沒人撐得住這種軍用義體，別說你這小體格。
就算想把【斯安威斯坦】送我，也不是這麼個送死法吧！
安裝義體，卻讓顧客死在手術台上，這不砸招牌么！」
一針下去，生命體征躍起漂亮的弧線，讓醫生鬆了口氣。
然而形勢急轉直下，體征線過山車般直降，少年，危！
義體醫生見狀，轉身一把將桌上的儀器藥劑清空，露出不起眼的密碼盤。
醫生一邊輸密碼，一邊嘴裡念叨著：
「看在你那麼上進幫我賣黑超夢的面子上。
這塊來源不明，據說能夠救命的晶元就便宜你了。
我真是，自言自語個什麼勁，這小子又聽不到。
聽到了也不會買我的賬！
快啊！
快啊！
打開了！」
晶元從暗格中取了出來，手術燈下呈現晦暗的神秘感，醫生毫不猶豫，給手術台上已經停止抽搐的少年摁了進去。
此時，生命體徵信號已經停了十五秒。
義體醫生摸了一把額頭的汗，卻因機械義手沒有清潔，弄了自己一臉血。
「沒趕上么？我就不該收來歷不明的晶元，還說能救命。」
他自嘲的看著少年依舊死寂不動的體徵信號，搖了搖頭。
可惜了，這小子其實還挺討人喜歡的。
遺憾也只會持續片刻，在這座外表光鮮實則險惡的城市，醫生已經見過太多生命逝去。
他轉身準備接著手術，即使少年的身體死亡，殘存的義體還可以拆下來賣錢，壓榨最後的價值。
少年閉合的雙眼顫抖了一下，一行提示符閃動在光學視網膜上。
【Rel晶元突觸建立完畢，準備重啟】
剎那，痛苦蔓延，絕望撕裂，
大衛·馬丁內斯，睜開雙眼。
大衛混亂的看著眼前髒亂的手術室，眼睛遲遲無法對焦。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亞當·重鎚將自己腦袋爆開的一刻。
此時瞳孔被晃眼的手術燈刺痛，大衛的心臟猛地一擊。
他記得自己已經光榮戰死，終配得上夜之城傳奇之名。
對不起了麗貝卡，自己欠她實在太多。
對不起了露西，沒法完成一起和她去月球的夢想。
對不起了曼恩，再也看不到自己成為夜之城傳奇的一幕。
對不起了媽媽，雖然站上了荒坂塔，但想必不是媽媽所期望的形式。
大衛心中更痛，無言的咒罵著，即使死亡，也不放過對自己內心的折磨！
他全身痛得要死，彷彿溺水被撈上來之後，又被壓路機碾了個粉碎。
不是說死亡是永恆的平靜？可誰來解釋自己的狀態？
終於，大衛一隻胳膊撐起半邊身體，接著身體失衡，摔下了手術台。
義體醫生聽到響動，顫抖的轉過身。
夜之城的怪事多了去，可屍體復活，你特么以為是賽博彌賽亞？！
等看清摔得七暈八素的大衛，義體醫生驚奇的沖了上去。
「喂，大衛！小子，你還真是命大！
奇怪，明明生命體征儀都說你是個死人了！
不管了，那玩意年日久了，可能壞了，是時候換套新的。
喂，小子，醒醒神，要是救回來一個白痴可付不了錢！」
義體醫生一邊吐槽，一邊左右開弓，啪啪兩巴掌，抽醒大衛。
大衛終於看清眼前人，熟悉的老不修義體醫生。
大衛確信，這老不死肯定不會跟他一起下地獄，一種躍躍欲試的可能性浮現心底。
大衛問出了每一個重生者都會問的經典問題：
「現在什麼時候？我在哪？」
誰知義體醫生又是一巴掌呼在大衛臉上，嘴裡不停：
「還特么真是傻了，連內置系統都不會用了。」
大衛脖子一縮，抬手擋住了醫生又一巴掌。
這老不死受了什麼刺激，沒聽說他除了看超夢紫薇外，還有扇人逼兜這愛好啊。
經醫生提醒，大衛立刻呼出內置系統。
大衛愣愣的盯著光學視網膜上顯示的時間，環顧髒亂差的手術室，接著狂笑起來。
笑著笑著，大衛留下眼淚，自己真獲得了重來一次的機會。
大衛握緊拳頭，掌間觸感讓他確認，這不是死前彌留的幻境。
這次，一定不讓任何人失望。
大衛暗下決心，可隨即，一股失落的情緒湧上心頭。
可惜重生的時間，是在媽媽去世后。
沒法救下媽媽，那麼只能拚命實現媽媽的願望，
爬到荒坂塔頂，用媽媽期望的方式！
大衛在心中向媽媽道歉，上一次自己輕易毀掉了媽媽的努力和希望，但這一次，自己已經不似當初稚嫩。
下定決心，大衛起身回家。
義體醫生看著大衛神神叨叨，又是狂笑，又是眼神變換，似乎和手術前那衝動的小子換了個人。
等大衛起身準備離開，醫生沖他喊道：
「臭小子，別忘了約好的，而且你小子現在額外差我條命！」
大衛上一秒全身義體化還在駕駛【義體金剛】，現在全身只有神經系統改成了【斯安威斯坦】。
他起身的時候晃了一下，感覺不太適應自己的身體。
大衛頭也不回的開門離去：「安啦，守財奴，等有錢會還給你的，我的命又值不了多少錢！」
義體醫生翻了個白眼：「老子的晶元安到狗身上了。」
次日，大衛披著母親留下的黃色夾克，乘城市輕軌到達荒坂學院。
大衛知道，從自己裝上【斯安威斯坦】，快意恩仇，回到荒坂學院狠揍田中勝男開始，悲劇的種子已經被埋下。
他正是從那開始，被荒坂盯上。
這間接導致露西燒掉田中的腦子，曼恩賽博精神病發作與朵莉歐走向終點。
琦薇倒戈法拉第誘捕露西，大衛被迫安裝【義體金剛】前去營救。
最終麗貝卡身死，亞當·重鎚碾壓小隊，整個小隊只剩法爾科帶著露西逃出生天。
大衛踩著光滑的大理石地板，抬頭望望高聳的荒坂大樓，告訴自己能改變這一切。
為母親的夢想，為此刻尚未相識的露西和諸位，他將忍耐。
無視同學異樣的眼光，大衛沉著冷靜的越過教室，直接申請見校長。
荒坂學院校長辦公室內，胖乎乎的校長為難的找借口，推辭大衛的申請。
大衛的申請很簡單，家逢大難，尚且還是荒坂學生，成績優異前途光明，荒坂作為數一數二強大的公司，給一些微不足道的助學金，想必並不過分。
校長眼神閃爍，雖然要求完全不是問題，但大衛和校董的兒子田中勝男關係太差，自己夾在中間很難做人。
田中勝男是荒坂學院的明星學生，生來就是要進入荒坂高層的人上人，以勝男的態度，巴不得大衛這個窮鬼滾出學院，校長不能不考慮。
貴族踏足的土地，不容底層窮鬼的玷污。
大衛看著校長支支吾吾，心中恍然，自己重生一次，還是天真了啊。
以為只要低頭，公司就會賞口飯吃。
以為自願當狗，憑天賦就算做不了人，也能成為公司狗。
以為不找麻煩，就能躲開勝男這類人的碾壓。
大衛自嘲，重來一次，自己還是這麼天真，就算願意忍氣吞聲讓勝男欺負，沒錢也無法繼續讀荒坂學院。
大衛一言不發的離開校長室，留下尷尬的校長繼續說著車軲轆話找借口。
門口早已站滿圍觀的學生，為首就是囂張跋扈的田中勝男。
勝男陰陽怪氣：「我說怎麼老遠聞到一股怪味，就說嘛，原來是鄉巴佬和窮鬼混合的味道。」
【Rel晶元異常，檢測到異常波動】
大衛沒管眼前閃過的提示符，平靜的盯著眼前的田中勝男，任由情緒發酵。
勝男咧著嘴：「上次燒毀學校系統賠了不少錢吧，勸你一句，沒錢還是早點退學了事。」
大衛笑了，露出森白的牙齒：「我是來申請助學金的，我母親剛過世。」
田中勝男愣了一下，終究是小孩心性，還未被荒坂染成純粹的壞：「抱，抱歉。」
大衛繼續：「校長沒有同意，因為你，肯定不會讓我留在學院。」
田中勝男反應過來，勉強抽抽嘴，沒想到大衛不顧旁人眼光，這麼直接說出來。
大衛的話，將田中勝男的險惡曬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些見不得人的嫉妒和扭曲被曝光，讓田中勝男惱羞成怒。
大衛乾脆道：「學習不如我，特立獨行不如我，只會背後耍手段的渣滓。」
既然無法留在學院，大衛不再壓制自己，
他明白了天真無用，只有力量才能貫徹信念。
田中勝男被大衛的話激得臉紅髮紫，整個人如同燒紅的蒸汽火車頭，只等鳴笛冒煙。
大衛挑釁：「只敢站在你老子背後的懦夫，
沒有錢做後盾，你連舔我的腳趾都不配，
佔盡優勢都不敢動手的慫逼，你就是歌姬吧。」
田中勝男被怒火徹底點燃，大衛說中了他的痛腳，他不爽大衛由來已久。
他記得自己前天剛對大衛病危的母親言出不遜，還在街角將這個傢伙狠揍一頓，此時這傢伙回來報復自己了。
被處處刁難的弱者，此刻卻句句誅心。
田中勝男心中發狠，若不在同學面前找回場子，今天這幕將成為一生的污點。
咬碎牙齒也無法忍住，勝男不再壓抑，雙拳緊握，抽身挺近：「魁臂400！給我死！」
魁臂義體的加持下，勝男出拳速度已經快成一片殘影，他幻想大衛被揍飛的模樣，心中腹誹。
該死的窮人，就該死在無人問津的暗巷。
夜之城，不歡迎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