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馬妮再見
馬妮的腦海中出現了馬銘澤遭受折磨、痛苦窒息的場景,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眼眶衝出來,柔和了原本的犀利與敵意:「你夠狠,聶淺晴,你夠狠。你爸那麼老實的一個人,居然有你這種心狠手辣的女兒,真是出人意料。」
「怎麼?只許你們母子害人,不讓人報仇啊?」聶淺晴輕笑,像受到了誇獎很開心似的。
「這麼說,你都知道了?」馬妮咬咬牙。
無所謂了,她全無所謂了。
如果馬銘澤已死,那麼她肯定也逃不掉死亡的命運。
藏著掖著、矢口否認,不能改變任何事。
「嗯。」聶淺晴站起身,微微點了下頭。
她悅耳的聲音回蕩在廠房裡,透著空曠而寒冷的氣息:「給我爸吃中藥、換掉他的西藥,做假遺囑,等著他病發,奪走公司和財產。mandy,你的計劃真了不起,你的演技也爐火純青,比影后還高明。」
「我是演員培訓班裡公認的優等生,太知道什麼場合做什麼戲。倒是你,讓我意外,我還以為按照你們家的家教,教不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人,最多不過是婚禮的休息室那樣,氣急敗壞掐掐hugo的脖子而已。是我低估你了,真應該早早把你做掉。」悔恨劃過馬妮的面龐,落進她的眼底。
「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想了解我最在意什麼,底線又是什麼。」
聶淺晴轉身背對著馬妮,目光落在之前被自己一槍打碎的燈罩的地方。
那裡如今空空蕩蕩,讓均勻分佈在屋裡的燈光不和諧的缺了一塊。
因至親隕落而起的淚水在馬妮臉上割出一道道溝壑,她咬著牙恨恨道:「要殺要剮給個痛快。我栽在你手裡,是我不夠小心,我認輸。」
「不急。先聊聊天。」聶淺晴收回視線,轉過身低頭看著求死的馬妮,伸出手指擦了擦她臉上未乾的眼淚:「這次是真心的眼淚吧?」
馬妮執拗地別過頭去,不讓聶淺晴碰。
「mandy,其實我不明白,我爸對你真心實意。你和他好好生活,打理好公司,也能賺到很多錢,那樣不好嗎?何苦要去殺人奪財?」
「切」馬妮的喉嚨發出不屑的聲音:「聶淺晴,你願意伺候一個又丑又老的男人十幾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你拍著良心告訴我,如果凌奕五短身材,長了一張令人不痛快的麻子臉,你會喜歡他?會心甘情願和他結婚?」
聶淺晴的手指猛地鉗住馬妮的下巴,強迫她轉過臉對上自己寒意森森的眼眸:「所以你就殺了爸爸?」
下巴因鉗制感受到了疼,馬妮眉頭緊鎖:「對。我不喜歡老胖子。但是我沒有更好的選擇。」
「他只是想要一個家。一個完整的、溫馨的家。」聶淺晴一字一頓,目光凜然。
馬妮那張沒有一絲愧色的臉龐觸怒了她,如果她的聲音是把匕首,恐怕馬妮早已被她割裂。
「那又怎麼樣?他有他的目的,我也有我的。這個世界上誰都不可靠,別以為男人睡在你身邊就對你死心塌地,男人今天可以喜歡你為你吃苦受罪,明天就可以把你仍在垃圾桶里任由你發臭發爛。我憑什麼要委屈我自己的人生去賭男人的忠誠?」
馬妮毫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她明知聶淺晴怒了,依然一句軟話沒有,臉上只有再來一次仍要如此選擇的堅決。
「殺了一個無辜的人還這麼理直氣壯?我有點佩服你了,mandy。」聶淺晴收緊了手指的力道,像要捏碎馬妮的下巴似的。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聶淺晴,如果凌奕五短身材、麻子臉,你還會不會喜歡他?會不會心甘情願和他結婚?」馬妮躲不過聶淺晴的鉗制,索性直勾勾對上她寒冷的眼眸。
聶淺晴的眼睛一眨不眨,肆意展露要將馬妮生吞活剝的殘酷意圖。
不過她並未直接動手,短暫的沉默過後,她像滿足馬妮遺願一樣緩緩回答了她的問題:「我喜歡他,包括他的內在和外在,我不需要把這兩樣東西分開來看。但是無論怎樣,mandy你要知道,我不會因為想霸佔家產,去假意跟人結婚,再蓄意謀殺。你,主動害人了,害的還是我爸。」
「誰沒無辜過?看透了就知道,與其被人害,還不如主動害。動手吧,聶淺晴,讓我看看你最邪惡的嘴臉。你爸總誇你品學兼優,胸懷大志,我想知道他錯的有多離譜!」馬妮在聶淺晴的手指下艱難的扯動嘴角。m.
「很遺憾,我爸爸看的並沒有錯,只是不是全部而已。任何人都不可能洞悉任何人的全部。就像他看你,也只看到了你值得被愛的一面。」
隨著話音落下,聶淺晴鬆開手指的力道,站起身,掏出手槍:「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要問你,遺囑的見證人王記禮的死,也是你安排的吧?」
馬妮的視線落在泛著黑色光澤的手槍上,剎那間窺探到了自己的結局。
「澳門賭場多,黑社會也多,殺個欠了巨額賭債的賭徒,輕而易舉。一點點錢的事兒。」她坦然招認,等待著槍聲響起。
她無法想象出承受槍擊的疼痛。
但她想,被子彈貫穿雖然可怕,可不管是打頭還是打心臟,她應該都會很快死去,甚至還來不及反應,已經一命歸西。
這未嘗不是一種理想的解脫方式。
「呵,你在想我怎麼解決你嗎?」聶淺晴拉開手槍保險,動作極為緩慢,很漫不經心似的。
馬妮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等待的時間拉得越長,心中的想法就越多。
剛才她分明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但這短短几秒間,她又開始緊張,未知滋養著她的恐懼,她的身體不覺變得僵硬起來。
「就是......」
猝不及防,一聲槍響,餘威在空氣里久久回蕩。
馬妮的一條大腿上赫然多了一個血窟窿,汩汩的鮮血從彈孔向外流淌,瞬間浸濕了黑色的長褲。
「啊!!!」腿上傳來劇烈的疼痛,彷彿一道閃電要將她的下肢劈開,難以承受卻無比清晰的痛苦讓她失聲尖叫。
「哦,我頭一次見你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很有趣。」聶淺晴的臉上露出耐人尋味的揶揄。
緊接著便又是一聲槍響。
馬妮的另一隻腿眨眼功夫也出現了一個血窟窿。疼痛感指數級飆升,她凄厲的哀嚎無法緩解一點點痛苦。她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冷汗頓時從額頭和脊背滲出來。
疼,太疼了。
比她當年生馬銘澤疼無數倍。
「聶——淺——晴!」馬妮咬著后槽牙,嘴唇抑制不住顫抖,恨恨地看著聶淺晴,像威脅,又像在祈求她給一個痛快。
聶淺晴不慌不忙,蹲下身,望著馬妮被血染濕的褲子,冷淡地說:「你天天給我爸下藥的時候,有想過他的感受么?」
語畢,一槍貫穿了馬妮的右肩,純白的襯衫霎時殷紅一片。
眼淚從她的眼裡飈了出來。
疼痛扭曲了她的五官,她瘋了似的嚎叫:「殺了我!快點殺了我!」
「不。」聶淺晴輕輕搖頭。
砰,又是一槍。
直直打在馬妮的左肩上。
遠遠看去,她的雙肩猶如綻放出了兩朵象徵死亡的彼岸花。
聶淺晴收起槍,垂眸冷冷地凝視馬妮痛到猙獰的面龐:「mandy,你不該殺我爸,不該奪走我最後一位至愛的親人。我不會讓你痛快死去的,一槍打死你太便宜你了。你,需要體會我經歷的痛苦。」
她指了指不遠處的柜子,對周圍的探員淡聲吩咐:「封上她的嘴,放進棺材里。」
探員們心領神會微微點頭。
「聶淺晴,不!你不可以!一槍殺了我!殺了我!」在膠帶封上嘴的前一秒,馬妮還在歇斯底里的掙扎。
狂風般的恐懼席捲著她的身軀,又將雙腿和肩膀的痛苦放大無數倍。
聶淺晴的懲罰遠比她想象的冷血、殘忍。她在射擊的時候沒有一絲猶豫和憐憫,甚至很享受折磨人的過程,就如一個真正的魔鬼。
她在生命的尾聲里,真真正正的開始怕了,從不屬於她的悔恨毫無徵兆蹦了出來。
她想說自己錯了,想求饒,想迅速結束痛苦的折磨......
可惜,一切已經晚了。
她的嘴被封上了,出口的聲音都變成了含糊不清的嗚咽呻吟。
她沖著聶淺晴用力瞪大眼睛,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那是僅存的能夠傳遞情緒的窗口,她只知道這是被送進黑暗地獄前,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
聶淺晴與馬妮四目相對,微挑的眉毛似在嘲笑馬妮瞪得渾圓的眼睛太過失態:「不用擔心,今天我住在這裡。我陪著你。如果明天你運氣好沒死的話,你還能見到我。放心,你人生最後的噩夢,一定是我。」
在聶淺晴波瀾不驚的聲音的陪伴下,渾身是血的馬妮被扔進柜子。
柜子里傳齣劇烈的肢體碰撞壁板的聲響,還有那些響了半晌的嗚咽與呻吟。
聶淺晴面無表情盯著柜子看了許久,等聲音漸弱后,跟探員們交代:「辛苦你們清理下這裡。」
「聶小姐,按照她這個流血速度,她撐不到明天。」賈斯帕提醒。
聶淺晴點了點頭,聲音平靜宛如無波的古井:「我明白。我只是想讓她死在黑暗裡,讓她感受感受自己的生命一點點流逝,卻無能為力的絕望。」
柜子里傳來的聲音越來越小,聶淺晴之前瀰漫著暴風驟雪的眼底漸漸歸於平靜,她對著虛無的空氣,用幾不可聞的聲音低語:「爸爸,我可以回去接你了。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