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慕竹慕竹
「你做什麼？」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慕竹？」
被「強行」改了名的香兒一個側腰便躲開了桎梏，隨後穩穩地落坐於馬車一角，直直地瞪著他。
「慕竹這個名字是我為你改的，你既然失信於我...那這個名字便算是死了。」
「死了...好，香兒。」謝凌謹像是憤怒般將官帽扯下，又深呼一口氣道：「為何離開洛陽？為何讓我找不到你？」
「我說過你若是無法娶我那我便讓你再也找不到我。」
「你不是不知道我華山一脈有規矩...」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香兒徑直打斷他：「就好比你現如今不叫竹雲...改叫謝凌謹了不是嗎？」
「是。我的確是想恢復身份后就找...」
像是懶得聽「渣男」辯解，香兒又先他一步道：「你說要為我贖身，你知道我在紅樓等了你多久嗎？整整三天...你都沒來。」
捕捉到那一閃而過的破碎，謝凌謹想上前拉她，卻不料被一掌推開：「我不是沒等過你...是你自己杳無音訊！是你改名換姓后與他人定親！都是你...都是你先背叛我的！」
「我是因為家中出事所以才失約，之後又因受傷一直被囚在宮中...我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洛陽尋你，可他們說你死了！」
「你的那些家務事不用跟我講，我才懶得聽！」香兒斜睨他一眼，語氣是說不出的嘲諷：「下月便是謝家二郎與嚴家小女的婚事...好生準備吧。」
眼看著人走下馬車，謝凌謹卻半句挽留都說不出口。
是啊...他要成親了。
「喲，香兒回來啦？」老鴇看見自家頭牌回來，高興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春媽媽...這幾日就先不接客了，我想休息一下。」
「誒唷沒事兒！你好生休息啊！」
看著老鴇扭腰甩頭的模樣，香兒忍不住自嘲一笑...
何時起，那個自詡賣藝不賣身的慕竹也成了倚門賣俏的個中人。
罷了，畢竟這種差事應了一次就指定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直至人盡可夫才算終了。
「跟我走。」
沒等香兒渾著，就被男人的大手生生攥了起來。
「是你...謝凌謹你做什麼！」
「我帶你走。」
夜色中，男人的眸子極亮，好似淬了光。
香兒險些看呆，等反應過來時就已經被人拽到窗邊了。
她猛地抽回手，晃了晃腦袋好讓自己清醒：「你瘋了吧？你要帶我去哪？」
「去哪都行。」謝凌謹轉頭看她的神色無比鄭重，手下的力道也放輕不少：「我們隨便找個山頭隱居也好，砍柴也罷...總之我會帶你離開。」
「然後呢？」
「若是你願意的話，我會娶你。」
「呵...嚴家那小女怎麼辦？你父親母親怎麼辦？你謝家臉面怎麼辦？」
謝凌謹抿唇一笑，語調輕鬆道：「我想好了。萬事不能兩全...對不住便對不住了。」
多洒脫的話啊...
可香兒卻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怔松與迷茫。
謝凌謹...不，竹雲就是這樣，總是這般故作洒脫。
香兒嘆了口氣，抬眸看向他：「竹雲，當年洛陽城內初遇，你說是因為我你才得以重回師門，故要許給我一個承諾...我開玩笑說要你娶我，卻沒想到你這小屁孩竟真應下了...」
提及往事的香兒驀地笑了，微彎的月眼瞧起來就如十五六歲的姑娘：「你說要我等你學成，等你長大...等你換個身份才能娶我。我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就如當初你應下我的戲言那般毫不猶豫。」
「正是因為我從未忘記所以現在才要帶你...」
「不！」香兒猛地提高音量打斷他：「在這之前，我想替你問問你自己...你究竟是因為君子一諾要娶我，還是因為...喜歡我？」
喜歡？
謝凌謹顯然被這個問題衝擊到了，整個人都木在原地發愣。
見他這般，香兒又何嘗猜不到他的答案。
畢竟遇見他是自己第一次真正體會到詩文中所提的，何為積石如玉，何為世無其二。
可也正是這般神玉為骨的謙恭君子才會屢屢被她的「戲謔承諾」壓倒。
像是下定了決心般，香兒眸中儘是認真：「那個承諾...郎君不如折成一千兩銀子給妾吧。」
錢？
謝凌謹不可置信般地皺起眉：「你拿我的承諾...換錢？」
「汴京城的日子不好過...多有些盤纏在身總是安穩的。」
見她絲毫沒有玩笑之意，謝凌謹只覺心頭湧起一陣無名火，可憋了半晌卻憋不出一句襯應心境的話。
「或者...將這玉佩留下。」香兒自顧自地拽下他腰間的溫玉，而後背過身子：「你我兩清，郎君可以走了。」
「你...」謝凌謹只覺喉頭像被什麼東西噎住一般，費力出聲：「你的意思是日後...都不再見了嗎？」
聽到這話，本背對著自己的人竟突然轉身，莞爾一笑間似能奪人心魄...
就在謝凌謹愣神的時候，她開口了：「日後郎君若是想來找我，便先去尋春媽媽翻我的牌子。」
謝凌謹走了，在他聽到春媽媽那三個字時就轉頭走了。
香兒獨倚在窗邊，看著無月的夜色忍不住眼眶一熱。
其實她還有好多話都沒跟他講...
比如當年為了得知竹雲的消息，不願賣身的她只得散盡家財才尋到些線索...也終於讓她知曉了竹雲就是謝凌謹，就是那個斷了腿被囚在宮中的謝家二郎。
可皇宮內院，高門世家....哪是她一介青樓女子能觸碰的。到頭來，就連想見他一面都成了奢望。
許是老天開眼，讓她失意之際結識了梁康景。
梁康景說他會將謝家二郎每日的起居生活全都告訴她，只要答應自己一件事。
起初她是不想答應的，因為她以為只要確定他還活著...那些事無巨細的日常就沒什麼被知道的必要。
可事實證明她錯了，當那一張張被謝家二郎當做垃圾丟棄的字畫輾轉送到她手上時，她激動壞了...
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答應了那未知的要求。
令人想不通的是，她的主子將她又送回了洛陽做老本行，還花重金將自己捧成了花魁...
直到謝家回京。
那個要求來了...
慕竹變香兒，她又來了汴京，可卻再沒資格去找那權力中心的名門嫡子兌現承諾。
故事到這也不難了...
慕竹是喜歡竹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