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思歸
其實劉欣欣從住在外頭的第二天開始就想家了。
第一天晚上還好,因為一整天心思都在手術上,術后又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放鬆感,晚上倒是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晚上就不行了。
整整一天都是在床上過的,電視劉欣欣不愛看,唯一的娛樂就只剩下刷手機。
刷困了就睡一會兒,醒了吃東西,再刷手機,再睡。
然後就覺得好無聊。
原來躺久了也是會累的。
原來不用工作無所是事吃了睡睡了吃的的日子也並不好過。
放下手機,劉欣欣把注意力放在有意義的事情上。
她開始試著感受自己身體的變化,試著用一種准媽媽的心情去和她身體里的小生命溝通;她和他們說話,她幻想著兩個小細胞在體內進行著一系列奇迹般的變化,就像網上說的那樣,從四細胞成長八細胞,從八細胞又長到緻密期,從緻密期再到成腔期……然後像兩隻可愛的小蝴蝶,在子宮裡飄蕩,尋找合適的地方著床……
可是無論她看了多少資料,還是覺得很不真實,更無法找尋到那種變化在她身體里發生的,哪怕是一絲一毫的跡象。
她開始忐忑不安,患得患失,開始害怕。
她常常對著自己的肚子說話,她說,寶寶你們一定要堅持住,你們一定要牢牢地呆在媽媽的子宮裡,不要離開,不要離開媽媽。媽媽很愛你們,媽媽盼著你們能來,還有你們的爸爸也一樣。
第十天的時候敏娜和辛若芷一起來看她,辛若芷和劉欣欣只有數面之緣,能來一是因為兩人都是接受試管手術的病友,更重要的也是因為敏娜的關係,現在辛主編和敏娜走得很近。
而敏娜隔了這些時日才來,就顯得有些不尋常了。
趁著敏娜和徐阿姨在外面客廳說話,劉欣欣悄悄把自己的疑問和辛若芷提了。
對方遲疑了一下,和劉欣欣說:「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這幾天敏娜賣了幾件首飾,還有兩輛車,她說是家裡閑置用不到所以要處理掉。我看可能是家裡出了什麼事,急需要用錢的樣子。」
家裡出了什麼事?
敏娜的娘家?
應該不是。
敏娜家裡做的不是一般生意,上市公司,行業巨頭,在海外都有好些個分支,如果是她父親生意出了問題,絕不是她買幾件珠寶幾輛車就能幫上忙的。
而敏娜自己也就是每年畫張畫賣點兒錢,並不存在投資風險。
是富興。
劉欣欣聽富強說過,大哥的那塊地出了問題無法按期開發,買地的錢有一部分是借貸的。
當時她並沒在意,富強也說的含含糊糊的。
畢竟大哥在他們心裡是最有本事的,就算遇上了困難也一定有辦法解決,並不需要他們操心。
現在竟然需要敏娜買東西還債?事情已經發展到這樣的程度了?
敏娜和辛若芷呆的時間不長,也沒在這兒吃飯。
送她們離開的時候劉欣欣也跟著下了樓,樓里有電梯,她現在偶爾也會出來透透氣。
敏娜坐的是辛若芷的車,沒見到她的車也沒看見紅姐。
不會是連她自己的座駕也賣了吧?
回到樓上劉欣欣裝作很隨意地和徐姨說,自己呆得煩了要出去逛逛,想讓她開車帶自己兜兜風。
徐姨臉色就有點兒不自然:「我那個車,現在沒在這兒……送去修了,出了點兒小問題,得一段時間才能取呢。」
劉欣欣就明白了。
躺在床上劉欣欣越想越不是滋味,大哥大嫂連車都賣了,每天自己這邊進口水果山珍海味的卻一點兒沒少過,徐姨跟著敏娜十幾二十年,現在算是她身邊最親近的人了,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卻不能陪著她,而是在照顧自己。
還有她現在住著的這套房子,也能值個千八百萬的吧,要不是自己占著,敏娜把它賣出去可能就不用賣車了。
越想劉欣欣就越覺得不能再在這裡住下去了。
現在自己上樓下樓都可以,日常活動也都可以,回到家裡也沒有重活要她做,和呆在這兒也是一樣的。
於是爬起來大半夜的就把自己隨身的東西收拾了。
第二天趁著徐姨出去賣菜,劉欣欣離開了敏娜的房子。
臨走前留了張字條,只說自己想家想富強了,謝謝徐姨這些天的照顧,回去后她也會照顧好自己的,敏娜那邊她會和她說。
原本想著先不和富強說,等晚上他到家時給他個驚喜,可坐在出租出上劉欣欣還是改變了主意。
富強聽說劉欣欣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倒沒責怪她,也沒表現出太多的驚喜來,只是沉默了片刻才說:「回來就回來吧,大哥大嫂那邊最近出了些事,讓徐阿姨早點兒回去也好。」
劉欣欣知道自己猜對了,便把敏娜賣了車和首飾的事說了,問富強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兒?我哥拿春江那塊時借了錢,現在人家上門要錢了唄。」富強說。
「我知道是貸了款,可貸款不是都有年限的么,只要還上利息銀行也不至於要得這麼急吧?這是要上門逼債了是怎麼著?」劉欣欣對大宗銀行貸是不太清楚,可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不只是銀行,他還和人私下借了一些,都是他在宏運認識的一些合作單位,那些人以前都求著他,聽說他要用錢上趕著往他手裡送。最近我哥在單位位置有點兒不穩,可能是他們領導知道他在外頭單幹的事了,也可能是因為別的,總之傳出風聲說宏運總裁要換人,那些人就急巴巴地找他要錢了。還有他那幾個合伙人,現在也都鬧著要退,說我哥是項目主導讓他自己把項目接過去,把他們投的返給他們。以前都和我哥稱兄道弟,真遇到事兒了沒一個靠得住的,求著我哥帶著他們弄項目時啥都聽他的,一看項目不行了反臉就不認人,這就是人性……」
劉欣欣聽著富強在那頭感嘆世態炎涼,心卻越來越沉。
自己單幹的事兒透出去了,公司要把大哥換下去。
債主上門要債。
合伙人鬧著要退股……
曾經的風風光光紅紅火火,忽然就變成這種境地了?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樓塌了?
只在轉瞬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