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高燒
第二天蔣麗華和往常一樣做好早飯,站在兒子卧室門外叫了幾聲卻沒人答應,推門進去看見富強一個人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卻沒有起身的意思。
「起來吃飯了!這麼大了還賴床,呆會兒上班晚了又跟火燒屁股似的!」蔣麗華邊伸手推兒子邊說。
富強卻把被子一拉,把腦袋全蒙上了。
「哎你這孩子!」蔣麗華伸手扯被,又轉頭往衛生間方向喊,「欣欣啊,吃飯了,你快點啊!欣欣!欣欣……」
富強從被子里露出腦袋:「別喊了,她不在!」
「不在?這一大早的……」蔣麗華四處看了看,發現不對勁兒了,「欣欣沒回來住?」
「嗯。」富強嗡聲嗡氣地嗯了一聲。
「你和欣欣吵架了?」蔣麗華再問。
富強沒回答,坐起身找拖鞋。
蔣麗華照著兒子後背拍了一巴掌:「平常跟個話嘮似的,這怎麼就變成個悶嘴葫蘆了?問你呢,你倆是不是吵架了!」
「你別管了,沒大事兒。」富強穿上拖鞋往衛生間走。
蔣麗華邊嘆氣邊快手快腳地疊被子,等富強出來了又跟在他後頭:「因為啥吵起來的?欣欣一宿沒回來你也睡得著,也不知道出去找找?那可是你媳婦,你就放心她一個人在外頭呆一宿,你也不怕出點啥事兒。」
富強拿了手機車鑰匙往大門處走:「那麼大一個人能出什麼事兒?」
「別人家夫妻吵架還能回娘家,欣欣娘家又不在這邊,她沒地兒去,大晚上的她一個人……」
富強換好鞋打開門:「她也就是去任曉霜家住一兩天,消氣了就回來了。」
「知道她在哪兒呢那你還不去找找?把媳婦氣走了你還沒事人兒似的,我怎麼生伱這麼個沒心沒肺的,你麻溜兒地把欣欣給我接回來……」
「行了,我知道了,你別管了。」富強往外走。
「哎,還沒吃飯呢!」蔣麗華喊。
「不吃了,我要晚了,單位有事兒。」富強呯地關上房門。
蔣麗華一回頭,正對上富志國往這邊看過來的目光。
邊往桌邊走蔣麗華邊數落老伴兒:「你咋不說說你兒子?把媳婦氣跑了也不知道去哄哄,不管不問的還不讓我管,這是出息大發了。」
富志國嘆了口氣,有點兒無奈:「他們小夫妻倆的事兒,他們自己心裡有數,不讓你管你就別跟著摻和了。」
蔣麗華更生氣了:「你當我樂意摻和?他要不是我兒子求著我管我還不樂意操那個心呢!」
說完又問富志國:「他倆昨晚上啥時候回來的,啥時候吵起來的,欣欣啥時候走的?」
富志國搖頭:「不知道,沒聽著吵啊。」
蔣麗華又怒了:「不知道不知道,你啥都不知道,一天天的這個家有你沒你一樣!」
富志國不說話了。
隔了一會兒把盛好的粥往蔣麗華面前推了推:「吃飯,吃飯,粥都涼了。」
蔣麗華把粥碗往遠處使勁兒一推:「吃,吃,你就知道吃!他倆都鬧成這樣了,你還有心思吃!」
富志國好脾氣地勸老伴兒:「小夫妻哪還能沒個吵吵鬧鬧的,要我說富強欣欣就夠讓咱們省心的了,結婚這幾年也沒大吵過,鬧到離家出走的也就這麼一回。」
蔣麗華嘆氣:「就是因為沒這麼鬧過,我才覺得這回事兒不是那麼簡單。老富啊,我這心裡最近總不踏實,總覺得要出什麼事兒。」
富志國趕緊寬慰:「沒事兒沒事兒,富強欣欣感情好著呢,你也不是沒看著,那一天天的比剛結婚那時候也差不了多少。就小夫妻吵架,哪對夫妻不是這麼過來的,哪家過日子還能舌頭不碰牙?你別跟著操心了,富強也是個大人了,他也就是嘴硬,到不了今兒晚上就得把欣欣接回來。」
蔣麗華在老伴的勸慰中漸漸安下心來,自己拿回推遠了的粥碗:「那倒是。欣欣出差那幾天那屋燈天天亮到快亮天,我眼見著他瘦了一大圈兒,你兒子就是個沒出息的,離不開媳婦兒。」
富志國也端起碗開始吃飯。
卻趁著蔣麗華不注意的時候深深嘆了口氣。
富強猜的沒錯,劉欣欣果然去了任曉霜家。
放眼整個京城,除了曉霜那兒她也的確沒地方可去。
雖然陳可兒離開的時候說有事兒隨時給她電話,陳可兒有自己的房子,也能收留她一兩晚,而且陳可兒住的是小公寓,環境比較好。
還有比陳可兒條件更好的敏娜,也能給她提供暫時住所。
可在劉欣欣心裡,這兩個人終究不如任曉霜來得親近。
畢竟是大學室友,七八年的朋友,像姐妹,像親人。
於是見到親人的劉欣欣,哭了。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傾訴了一番,在任曉霜對富強、對富家的強烈譴責聲中,劉欣欣睡著了。
凌晨的時候發起了高燒。
任曉霜找了退燒藥給她吃,又把家裡所有的被子都蓋在她身上,自己坐在床邊守著她。
漸漸退了燒,曉霜蓋了件冬天的棉衣蜷在劉欣欣身邊,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被哭叫聲吵醒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哭叫的是睡在身邊的劉欣欣,她雙眉緊皺著,面龐因痛苦而扭曲,雙手在被子外揮舞著,似乎要在虛空中抓住什麼。
眼睛卻是閉著的。
任曉霜推她:「欣欣,欣欣醒醒!欣欣,你做噩夢了?醒醒欣欣!」
劉欣欣睜開眼,眼神從朦朧漸漸變得清醒。
看清眼前人的時候,又哇地一聲哭開了。
「怎麼了欣欣,做夢了?醒了就好,都是夢,不怕不怕,不怕啊。」任曉霜邊把她雙手放回被子里,邊安慰她。
「不是夢,是真的……跟真的一樣……」劉欣欣斷斷續續地抽泣著,「我夢見我又做了一回試管,從打針吃藥,到進手術室……用一尺長的針取卵,打麻藥,回輸,然後再打針,那個針可疼了還結痂,還腫,一塊一塊的,後來都沒地方下針,都扎在大腿上,現在還有呢……」
任曉霜聽得鼻子發酸,摟住她肩膀拍她:「我知道我知道,你受苦了,沒事,都過去了,過去了啊。」
「沒有,沒過去,沒有。」
「怎麼沒有,都過去了,咱們以後再不受那個罪了。」任曉霜說。
「可是我好想有一個寶寶啊。剛才我做夢還有了一個寶寶,我和富強都很開心,寶寶很可愛,我們很幸福。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不在了,富強帶著寶寶忽然就離開我了。我找他們,到處找,好容易找到富強了,我問他要孩子,他說……」劉欣欣的眼裡又有止不住的眼淚湧出來,「他說哪有什麼孩子?你有病,根本就生不出孩子來,要孩子就得做手術……然後,我就又被送到手術室里了……」
「那是夢,都是夢裡的,不是真的。」任曉霜繼續拍著她。
「是真的,霜兒,是真的……富強不要我了,他嫌我生不了孩子,他自己說的,他說我有病,他不要我了。」劉欣欣臉上的表情茫然而悲凄。
「不會的,不會的,他那都是一時的氣話,他很快就會來接你回去的。」任曉霜說。
「真的?」劉欣欣無神的眼裡現出希望,以及一種祈求之色。
「真的,他一定會來,今天就會來接你。」任曉霜說。
劉欣欣似乎終於放了心,又慢慢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