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雲弈小叔子,你可要給我的孩子做主啊!」
電話另一頭是大嫂悲戚的哭聲,在擴音器的加持下,響遍整個廢棄倉庫。
「說你在忙!」坐在司雲弈對面的男人,狠戾壓低眉頭,握一把蝴蝶-刀,刀刃緊貼司雲弈臉側。
「不要亂說話,否則我怕我一個手抖,給你漂亮的臉上劃出幾個道子!」
司雲弈雙手被縛身後,兩腿分開跪地,白色的襯衫衣領上沾染幾些血痕,語調緩和平順。
「大嫂,我在忙。」
「你忙,你天天在忙,你知不知道你大侄兒就要被推進火坑了?!
晏家那幫天殺的,竟然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找來一個男人,非說是他們的大兒子,要和我們司家的孩子聯姻!」
大嫂的哭聲愈發凄厲,刺耳到周邊幾個站著的男人不由得皺眉,戰術性後仰身體。
「啊對,他們拿來了親子鑒定書,還是我們司家自己名下的醫療機構開具的,雲弈小叔子,你說這可怎麼辦,我們家就一個成年的孩子,小兒子才三歲,剛上了幼兒園,還被其他孩子欺負……」
大嫂一哭訴起來是滔滔不絕,握刀的男人忍無可忍,顧不得其他,一手掛斷電話。
男人深吸一口氣,將手機扔到一邊,繼續剛剛要做的事情。
蝴蝶-刀冰冷的刀身輕拍司雲弈臉頰,男人臉上浮起幾分殘酷的笑意。
「司少爺,我想你應該很清楚,你得罪了什麼人。」
司雲弈沉默不語,微微垂眸,長睫在眼下留出一片陰影。
「雇我們的人,要你的舌頭,和兩根手指。
舌頭只有一條,你沒得選,但是手指,如果你讓我舒服舒服,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自己選剁哪兩根。」
男人笑容滿面,用刀柄挑起司雲弈下巴。
不得不說,「港城白孔雀」這個名號,在司家這位少爺身上,的確是名副其實。
一雙清冷、眼尾卻微微上揚的漂亮眸子,愈發顯得勾人,鼻樑直挺,唇色清淺,黑色長發襯的膚色冷白,禁慾中帶著分冷峻,反而更會引起人的征服欲。
「李老闆給了你們多少?」司雲弈仰頭看向對面的男人,目色中帶著問詢。
「怎麼,你要給我們雙倍?」男人揚起笑容,「李老闆很大方,你恐怕還得多加一點。」
「多加一套別墅,再加兩個點了眼睛的童男童女,一起燒給你夠不夠?」司雲弈抬眸,唇邊揚起分細微的弧度。
「你!」意識到被戲弄,男人怒上心頭,手握蝴蝶-刀直衝眼前人脖頸,司雲弈身體一側,躲過一擊,男人還想往旁一紮,只見綁縛司雲弈的繩子不知什麼時候被解開,在司雲弈手中並成雙股,帶風橫橫抽向自己的眼睛。
男人猝不及防挨了一繩,一隻眼睛被打個正著,瞬間淚流不止,男人胡亂朝著司雲弈的方向一劃,再想動時,只覺自己身後突然抵上了武器。
男人通體發涼,用僅剩的一隻眼睛看向周圍,只見自己的人都被制服,還有兩手下早已倒戈,其中之一,就是剛剛綁司雲弈的人。
怪不得!
「老師,您沒事吧!」一男子快速拿來一件西裝外套,披在司雲弈身上。
局勢幾乎瞬間逆轉,司雲弈披著黑色西裝外套,不緊不慢的坐在男人剛剛坐著的位置。
男人被壓跪到司雲弈腳下,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我向來仁慈。」司雲弈居高臨下俯視男人,看男人長時間玩刀結繭的手指,眉目含霜。
「不會讓你有選擇的苦惱。」
「李,李老闆他不會放過你的,他……」男人因為過度恐懼,褲子已經濕了一片。
「他已經被港城的警-察盯上,今天你還提供了幾句證詞。」司雲弈身側的男子沉沉開口,「我們早與警方合作,警察很快就來。」
被扔到一邊的手機再度響起鈴聲,一人快步上前,將手機撿起來仔細擦拭,立在司雲弈耳邊。
「雲弈小叔子,你忙完了嗎?」大嫂似乎已經平穩了下情緒,聲音里還帶著哭腔。
司雲弈拿出西裝外套口袋中的絲質方巾,擦去濺到臉上的血跡,戴上一副銀色細框眼鏡,隨手將精緻的鏡鏈繞到耳後,語氣一如既往的清雋克制。
「剛剛忙完,大嫂你說。」
「晏家太過分了,我找人去他大兒子那探看了一下,就是個超市卸貨的,又土又愣,甚至連晏都不姓,說是隨了奶奶的姓,姓楚,叫什麼楚……」
大嫂一時間有點想不起來,司雲弈安靜片刻,試著開口。
「楚君烈?」
「對,對,就是楚君烈!」大嫂激動開口。
司雲弈眸色微動,心中隱約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就在昨夜,司雲弈做了一個離奇的夢,夢到自己生活了二十九年的世界,是一本名叫《最狂上門贅婿》的龍傲天爽文,主角楚君烈天賦極高、父母雙亡、作為楚家唯一的繼承人,卻意外重傷失憶,被港城的晏家夫婦撿到。
晏家與司家早有婚約,晏家人為了不讓自己的親兒子入贅,便將楚君烈謊稱大兒子推給司家。
失憶后的楚君烈又土又愣,幾個本家小輩寧死不要,於是司老爺子便將他安排到旁支。
旁支這家人,表面上對楚君烈客客氣氣,實則私下變著法的虐待這個上門贅婿,司老爺子過世后,楚君烈甚至被關到地下室,每天只能吃些殘羹剩飯。
直到楚君烈恢復記憶。
在夢裡,楚君烈手段殘忍狠辣到刷新港城人的三觀,司家旁支一家人消失的無影無蹤,小別墅里只剩下三個月都消散不了的血腥味。
至於司家本家,也難逃一劫,在楚家的勢力下,只消楚君烈輕輕一推,就讓司家家破人亡。
司雲弈原本以為這僅是場夢,卻沒想到如今連名字都能對的上。
的確有些奇怪。
破舊的倉庫外傳來警笛聲,伴著紅藍色警燈閃爍,司雲弈走出倉庫,與警方交涉后,回到自己車前。
「老師,您要去老宅嗎?」男子適時上前打開車門。
「去。」司雲弈思索片刻,「順帶幫我找一找京城楚家的聯繫方式。」
「老師是要和他們合作嗎?」男子有些好奇。
司雲弈取下身上的西裝外套,坐進車中,微微一笑。
「說不準……是要把迷路的孩子送回家。」
×××
晏家別墅,晏夫人將一疊照片狠狠甩在年輕男人臉上,語氣中是難以掩飾的憤怒。
「我早就告訴你,司家人會在這兩天去探聽你的情況!
我讓你躲在你的出租屋裡,不要出門,不要出門!
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竟然還去干你那卸貨的活,還讓司家人拍了下來!」
晏夫人氣的胸口直疼,「現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從鄉下來的,又土又愣的卸貨工,司家怎麼可能讓你入贅他們家!」
年輕男人沉默著緩緩低身,撿起地上的照片。
照片里是自己幫超市大爺卸貨的場面。
在破舊的巷子里,自己穿一身廉價的工服,因為天氣太熱,所以將外套扎在腰間,上半身只有一件黑色的背心,肩上墊塊毛巾,再加腳上那雙快要開膠的迷彩布鞋,確實看起來……又土又蠢。
「楚君烈,讓你躲兩天就這麼難?你是不是故意的?!」晏夫人突然意識到什麼,面色一變。
「你是不是故意讓司家人看到你這模樣,然後逼你弟弟入贅司家,你弟弟才剛成年,你這個當哥哥的,你怎麼這樣惡毒,你還有沒有心!」
「我……不是故意的。」被叫做「楚君烈」的年輕男人低頭盯著手中的照片,面色發白。
「我……實在沒錢吃飯,所以……」
「沒錢吃飯?!」晏夫人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指著自己大兒子的手都在抖。
「我讓你離開的時候,給了你三千,你現在跟我說沒錢吃飯?!」
「那是三個月前。」楚君烈抬頭,目色中帶著愧疚,聲音也不由自主小了下來。
「港城租房子太貴,房東讓我壓一付一,三千全租了房。
我也想找份體面的工作,但我沒有文憑和技術,他們都不招我。
我在工地上幹了兩個月,最近沒活了,我只能先幹些裝卸零工……
那天我不是故意的,超市的常大爺已經七十幾,前幾天還扭了腰,超市要進貨,所以我去幫了忙。」
「借口,全都是借口!」晏夫人怒意不減,「看看你說的什麼話,是我給你的錢少了嗎?你最好想一想,之前你出事故的時候,是誰掏的錢讓你住ICU,讓你做的手術!」
楚君烈低頭,薄唇緊抿。
晏夫人看著「大兒子」模樣,深吸一口氣,忍不住的頭疼。
如果不是為了應付司家的聯姻,自己和丈夫,當時也不會帶走這個躺在路邊奄奄一息的年輕男人。
自己當時得知男人失憶,只記得名字后,還高興了一陣,用一份親子鑒定加上一套編好的假話,就讓男人相信了他是晏家的大兒子,現在正要把人推出去聯姻,誰知道又出了這檔子事。
今晚就是讓兩家孩子見面,做決定的時候,司家人要是嫌棄到不要這個假貨該怎麼辦?
自己這麼久的謀划,還有往裡投進的錢,豈不是都白白浪費了!
晏夫人越想越著急,想到自己的寶貝親兒子入贅司家可能會受的苦,不由得悲從心來,低頭哽咽幾聲。
目下顯出雙便宜的布鞋,晏夫人抬頭看著眼前束手無策的楚君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一般,抓住楚君烈的袖子。
「媽媽求求你,給你弟弟一條生路,只要你今晚能被司家人看中,入贅過去,我們之間的賬就算一筆勾銷,好不好?」
為了表明決心,晏夫人還拿出楚君烈所有的賬單來,放在大兒子面前。
楚君烈低頭看著眼前一張張的單據,小到一瓶兩塊錢的水,大到八千的ICU病房費,事無巨細。晏夫人突然看到什麼,將其中一張高達幾萬的單據拿走,撕了兩下,隨手扔進一邊的垃圾桶里。
「這張不知道怎麼夾進去的,不是你的。」晏夫人抹了抹眼角。
楚君烈看得清楚,那是一雙限量版球鞋的支付憑證,是弟弟晏安的。
「一共三十五萬兩千零……」晏夫人還沒說完,只見楚君烈將所有單據收到一起,目色沉寂。
「我會入贅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