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間宗門，遲早要完

聽到這話，或眸如白焰、或手執瑤琴、或周身星子繚繞、或懷抱狸奴的同門四子神態各異。

直直望向，躲在長庚聖尊身後的小老五。

段未白挑挑眉，把玩著周身旋繞的星子，心中微曬，師尊新收的小師妹看著軟軟糯糯，脾氣卻是直率。

只是。

問了又有何用？

「是不喜歡。」長庚聖尊負手而立，一副理所必然的模樣，「夷兒，你在不開心？」

小輩間的小打小鬧。

他向來懶得管，此等瑣事亦不值得費心。

見長庚聖尊如此態度，辛夷恍惚間好似看到了常在社會新聞出沒的，對家庭、對孩子漠然置之的渣爸。

淦！

怪不得，師兄師姐們敵意如此昭然。

知道的是收徒弟，不知情的還以為擱這養蠱呢，不愧是畫風陰間的魔宗。

真狗！！

遲早要完——

心裡罵罵咧咧，辛夷嘴角依舊掛著甜軟笑容，抬手抓起長庚聖尊的衣袖輕晃，「是有些不開心，不過他們不喜歡我沒關係。」

「師尊喜歡夷兒就夠了。」

長庚聖尊生平首次，體會到小輩膩在身旁撒嬌的感覺，還挺新奇。

現如今活著的，亦或曾經活著的那些徒兒，個個畏頭畏尾，素來不敢靠他太近，更別提主動撒嬌撒痴了。

垂首側眸。

望向小徒兒嬌憨對稱的眉眼，歷來置身事外的長庚聖尊，破天荒地插手了，「夷兒尚且年幼，修為低微，在宗內你們莫要欺她。」

「是，師尊。」

原還不以為意的同門四子，皆面色微變。

收起外露的情緒，他們俯身應是。

蒼笙眸光微暗，輕撫手中瑤琴，抬首望向辛夷的目光越發複雜起來。

不止四位同門意外。

在場靜立的長老弟子們，目中也流露出驚愕之色。

紫薇垣與其它兩垣不同，帝尊之位只有一個，無論上任紫薇垣主收下多少弟子，僅有一個，能活到最後。

弱肉強食、強者為尊，乃師門傳統。

長庚聖尊從不插手小輩間的廝殺。

其現如今的大徒弟無渡，原是排行第四，后屠戮乾淨上面的三位師兄師姐，成功上位，成為了如今紫薇垣首徒。

從始至終。

長庚聖尊這位師父，都未露過臉。

而現在，不過就一句口頭上的摩擦，他竟然插手了——

這位新收的小老五，絕對不一般！

辛夷安靜站在師尊身側，面對那些若有若無的窺察目光，她低垂下雙眸。

唯新鮮爾。

還有就是，她長得足夠對稱。

像是養個和心意的小寵，長庚聖尊對她多少還是有些喜愛的，不過也止步於此，隨時都有被取代的可能。

和四個師兄師姐們，鬧得不太愉快。

連互相介紹的步驟都省掉了，辛夷牽著牛堅強，亦步亦趨跟著長庚聖尊回了紫薇墟。

紫薇墟是處秘境，內有仙山瓊閣，瑤草琪花，珍禽異獸無數，靈氣稠度為天爻聖宗之最，也是權利的中心。

長庚聖尊便長居於此。

水淙淙，風淅淅。

靈霧彌蒙，山黛嵯峨，池苑悠悠，大地散逸出朦朧的光輝，珍禽異獸在林藪間緩步慢行，重檐層樓若隱若現。

玉宇瓊樓，雲階月地。

恍如仙鄉。

自進入紫薇墟后，直播間內驚嘆「此地只應天上有」的彈幕，就沒停過。

長庚聖尊帶著小徒縮地成寸，在靈山大川間穿行。

紫薇墟內不允許御空飛行，這個規定就連如今的紫薇恆之主都不能打破，只因秘境內有渡劫老祖閉關修行。

抵達一片連綿的瑤台銀闕，長庚聖尊終於駐足停下。

辛夷只用一眼就斷定，這裡絕對是師尊的住處，瞧瞧這宛若複製黏貼出的靈山，瞅瞅那分佈完美對稱的樓閣，太好認了。

在傀儡們的俯首恭迎中。

辛夷行走在蜿蜒石徑上，東瞻西望，發覺這裡大半樓閣都是空著的。

路上偶遇的除去傀儡，還是傀儡。

沒有碰到任何服侍的奴僕，想來，這裡大概只居住著長庚聖尊一個活人。

「師尊，師兄師姐他們為什麼不喜歡我？」辛夷用手比劃起，「還有那個抱琴的師姐，她好像最討厭我。」

長庚聖尊：「紫薇垣主，只有一個。」

短短一句話，卻驚的辛夷汗毛倒豎。

心裡讓卧槽刷了屏，怪不得感覺像是在養蠱，竟然猜中了，這就是□□裸的養蠱！更糟心的是她也在蠱瓮里。

「抱琴的是你二師姐，蒼笙。」

長庚聖尊繼續道，「吾只需兩男兩女四個徒弟，你來了她便要死，自然討厭你。」

「為何二師姐要死？」辛夷邁出的步伐微頓。

怪不得感覺哪裡怪怪的，原是因沉迷對稱的師尊，收了三女兩男五個徒兒，只是為何要殺？

長庚聖尊淡淡道：「她有了不軌的心思。」

不軌？

辛夷望向師尊霞姿月韻的面容，神情逐漸變味，不止是她，直播間見多識廣的觀眾也聯想到某種可能，狂刷起彈幕：

「赤激！」

「以下克上，二師姐有膽量！」

「這師尊瞅著就很嚇人（指的是氣場），她就不怕嗎？」

「愛情使人盲目。」

「只怪師尊長得太好看。」

「神仙顏值！」

「主播的直播間，簡直是顏狗的春天——」

「誒，我屏幕有點臟，舔舔。」

「我們一起……」

瞄了眼彈幕內容，辛夷更確信了自己的猜測。

這位蒼笙師姐，真真膽大如斗！根據她這些時日的觀察，修仙界環境還是很保守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話可不是玩笑。

長庚聖尊走進一座大殿內。

辛夷邁著小碎步跟在後面，「所以師尊要親手殺了蒼笙師姐？」

「並非我要殺，是太微垣的典刑司。」

她若有所思。

典刑司，只聽名字就知道是做什麼的，犯上禁斷之戀這種重罪，確實合該出動執法部門。

腹中疑團已解，辛夷閉嘴不再談論這個話題。

蒼笙師姐犯錯命不久矣，到時會四缺一，長庚聖尊這才撿得自己當徒弟，而非先撿到自己，后對蒼笙產生殺心。

辛夷並不欠她的。

再者說，初次相見蒼笙就對自己動了殺心，她不是以德報怨的人，自然不可能多事去求情。

辛夷心中想得透徹，不準備摻合進去。

直播間觀眾卻躁動起來，這是他們隔著屏幕，首次直面修仙界的殘忍，且對生活在信息社會的藍星人來說，師徒戀而已又沒有血緣關係。

只是動了逾越的心思，就喊打喊殺的。

他們無法接受。

【嘀——】

【檢測到「拯救蒼笙」的相關彈幕數量過多，新任務生成中……】

【任務生成完畢！】

【任務介紹：拯救蒼笙】

【任務完成：獎勵人氣值＊500，頭飾（附靈）禮盒*1（等級隨機）】

【任務要求期限：無】

辛夷：「……」

現在發布「拯救蒼笙」的任務，這合適嗎？！

系統：【宿主，接不接？】

辛夷梗起脖子，歪嘴冷笑。

笑死，她看著是那種見「盒」眼開，貪財好利的人嗎？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等等！】

系統像是發現了什麼，忽地再次開口：【沒播報完，後面還有一段附註。】

【嘀——】

【檢測到此任務難度過高，特追加獎勵：機緣盲盒*1（等級隨機），宿主只需助蒼笙存活至妖葬秘境開啟，即算完成任務。】

【Over，這次真播完了，宿主不感興趣的話，那我就拒絕此任……】

系統話還沒來得及說完。

就看到辛夷猛然動了，邁著小碎步走到長庚聖尊面前，甜笑道：「師尊，或許我可以幫忙勸勸蒼笙師姐。」

系統：【？？？】

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長庚聖尊抬眸，「勸？」

辛夷快速點動小腦袋，態度真摯，「不一定能行，但是我會儘力勸說蒼笙師姐放棄的。」

系統：【……】

這一刻，它終於想明白了句至理名言。

世界上，沒有什麼問題是錢解決不了的，若是有，那就是錢不夠:)。

長庚聖尊無所謂地揮揮手，「隨你，只是介時，你的收徒大典就要延後了。」

她理理衣擺，跪坐在對面蒲團上，「沒關係的，能為師尊解憂，是徒兒應該做的。」

聞言，長庚聖尊抬眸望向辛夷的目光里，多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這個徒兒脾性確實獨異於人。

倒也……

不討厭。

難得的，長庚聖尊生出幾分傳道受業的心思，語重心長道：「夷兒，在太古界，良善之人可活不了多久。」

辛夷燦然一笑，嘴角浮現出兩隻可愛的小梨渦，「有師尊在，徒兒會活得比誰都久。」

長庚聖尊正襟安坐，凝睇那完全對稱的小梨渦。

少頃。

他微微頷首，「只要夷兒一直當個乖徒兒，確實會活得比誰都久。」

「我會乖的。」辛夷順口承諾句，而後甜笑著伸出右手，露出白嫩掌心，「我幫師尊解憂，那師尊可不可以發工資鴨？」

身為一個在貧困階層掙扎的打工人。

這麼個能夠獲得小錢錢的機會，怎麼可以錯過呢！

「工資？」

「就是薪俸。」

「你是徒兒並非奴僕，沒有薪俸。」

「那——」

辛夷眨眨眼，把空著的左手也伸了出去，「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零花錢。」

小錢錢摩多摩多。

越多越好，再磨蹭下去，她可就要開口喊爸爸了！

望著伸到面前的兩隻小手，長庚聖尊心情有些微妙：「給。」

話罷。

他派出傀儡，去寶庫取零花錢。

在辛夷翹首以盼之際，一個周身環繞璀璨星子的頎長男人，出現在大殿門口。

皎如玉樹臨風前。（注1）

正是三師兄段未白。

他此番前來，是收到長庚聖尊命令帶辛夷去尋個住處，身為嫡派親傳，他們可在紫薇垣境內，任意擇片靈氣濃郁的寶地修行。

聽著兩人的交流，辛夷上半身微微前傾，雙手合十央求道：「徒兒想常伴師尊左右，可以不離開嗎？」

她如今實力低微。

遠不是幾位師兄師姐的對手，可不敢距離金大腿太遠。

段未白：「？？？」

這個發展，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紫薇墟靈氣濃郁，乃正兒八經的福地洞天，往年只有在宗門大比獲勝的前三名，才有資格進入紫薇墟修行。

小師妹如此冒失的要求，師尊絕對不可能……

段未白正篤定想著，冷不丁，看到長庚聖尊點頭允准了，「可。」

能時常看到乖徒那張完美對稱的小臉。

想來也是極好的。

段未白：「！！！」

准了？

居然准了？！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徹底破了防，這還是那個萬事不經心的師尊？別不是被調包了吧——

長庚聖尊揮動衣袖，逐客：「老三，你帶夷兒去附近轉轉，選處樓閣居住。」

「是。」段未白俯首應是，挺直脊背後，他抿抿薄唇，望向師尊欲言又止。

長庚聖尊：「還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