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破龍軍
一五三零年,葉行川帶領的破龍軍由南方赤星海地區一路北上,一路上與皇家軍隊拚死搏殺,披荊斬棘。
赤星海、天府、江南、金陵、寒雪到最後的白玉京,每到一個地方,他們便煽動百姓,招兵買馬,手刃官吏,血斬王侯,所到之處眾星捧月,深得民心。
葉行川日後想起這段日子,他才明白那時的糊塗。
當時的他被一時的勝利沖昏了頭腦,殊不知在江南時,皇宮軍隊明顯放鬆戒備,每次的突破都過於簡單粗暴,他只以為是皇帝無能,卻不知道他早就被周頌盯上。
他帶兵造反的理由很簡單——統治者無能。
他在白玉京當捕快時,就有一些村莊遇上怪事,先是牲畜毫無徵兆地死亡,隨後便是人,一開始只是在京城,最後蔓延到整個國家,期間有無數人報官,卻始終得不到解決,上層的不重視,逼迫普通百姓不得不走上造反這條路。
本來周頌在太平盛世下刺殺皇帝就不得民心,還用血腥鎮壓的手段大肆殺戮,民眾早就苦不堪言。加上怪病的擴散,葉行川挺身而出,一呼百應,迅速集結起三萬兵馬,過程順利到不可思議,當他們攻到京城時,已有三十萬兵馬。
「各位兄弟,朝貪生,夕皆亡!今日你我流血奮戰,都是為了家中妻兒老小,這周頌稱帝五年,毫無作為,害我雲歸百姓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今日一戰,我們志在必得!」
「志在必得!」
「志在必得!」
「朝貪生,夕皆亡!」
「朝貪生,夕皆亡!」
各種聲音起起伏伏,昭示著大小將士的決心,那口號聲磅礴大氣,氣勢滔天。
「葉哥哥,我等你回來。」
臨行前,段驚蟄扶著年邁的母親,與他道別,葉行川點點頭,這一走,就是此生訣別。
京城一戰,打得尤為艱難。
一開始對方只派出十萬兵馬,他們力爭上風,戰事即將告捷,城門即將突破!
眾人激情昂揚,殺得酣暢淋漓!
「葉行川!」身側傳來戰友的呼喊聲,「我們就要勝利了!」
葉行川剛想回應,只見一隻利箭直直穿透戰友的胸膛,被射下了馬!
瞬間,戰況反轉了!
那台上放出無數支箭,幾乎是箭箭精準,一箭斃命!
前一秒還在拚死搏殺,高聲怒吼的兄弟,現在紛紛倒地,斷了胳膊、沒了腿、掉了腦袋。地面遍布斷臂殘肢,屍體被受驚的馬踩得血肉模糊,京城下,血流成河。
野火四起,旌旗燒盡,哀鴻遍野,生靈塗炭!
葉行川反抗著,麻木地斬下一人又一人,他殺紅了眼。
他要活著,他要勝利,哪怕只剩他一個人!
為了平民百姓,為了天下蒼生!他看過太多民間疾苦,他要還世間一個太平盛世!
哪怕他被團團圍住,他也沒有投降。
他的馬被砍斷前蹄,他被射穿臂膀,最後摔下馬來,陷入昏迷。
再醒過來時,就是在皇宮,葉行川不僅沒死,還被好生治療,靜養在深宮之中。
「葉公子,你醒了,我立刻命人叫太醫過來。」
守在床邊的宮女見他醒了,低聲說道。
「這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清寧殿,皇上吩咐我們來照顧您。」
葉行川突然感覺大腦一片空白,驚懼就如刺穿他臂膀的箭反反覆復穿透他的理智。
「不可能、不可能,」他幾乎要失控了,他握住宮女幫他換藥的手,驚恐地問道,「這不是真的,為什麼?」
「葉公子,您逾距了。」宮女不動聲色地抽開手,站起身來,「太醫已經到了,還請葉公子安分養傷,晚點皇上會親自來看望您。」
宮女告退,一個年邁的太醫匆匆趕來,看見葉行川坐起身來,連忙走到他面前:「公子傷勢嚴重,還不能起身,當心傷口破裂啊。」
說著,便要伸手扶葉行川躺下,卻被葉行川一手打開。
「別碰我!我不治,我要見皇帝,讓我見皇帝!」
他跳下床,忍著肩膀處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全然不顧洇洇滲血的傷口,往殿外走去。
「公子,您這樣,老身實在難做啊!」太醫追上他,企圖拉住他,卻差點被他推翻在地。
「公子,請你回去。」幾個侍衛攔住他,葉行川卻完全不顧他們的阻攔。
葉行川感覺自己快瘋了!周頌為什麼要這麼做?
兄弟的犧牲,百姓的信任,全部寄托在他身上,而他卻全身而退,還在皇宮內養傷,他的付出,全部化為了泡影,變成了笑話!
「怎麼剛醒就這麼鬧騰?」
他們僵持了許久,沒有人敢和葉行川動粗,生怕弄傷了他。最後還是周頌趕來,才打破僵局。
「參見陛下。」
一見周頌來了,眾人一齊跪下,周頌擺了擺手,輕描淡寫道:「你們都下去吧。」
其他人離開后,周頌終於笑了笑:「你還有哪裡不適?肚子餓么,我讓宮女去吩咐……」
「周頌,我殺了你!!」
葉行川憤怒至極,衝上前雙手緊緊掐著周頌的脖頸,周頌也沒躲閃,還遊刃有餘地說:「手上沒什麼力氣,看來恢復得還不是很好。」
周頌一隻手搭上葉行川的手腕,只是稍稍用力,就讓葉行川感覺要被捏碎,周頌緊緊捏著他的手腕,竟硬生生地將他的手移開。
她縛著他的手,傾身向前,湊到他面前,輕聲威脅道:
「葉行川,我勸你聽話一點。」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葉行川每天都在試圖反抗,他試過絕食,試過自殺,每次都被周頌救了回來。
不是強迫將那熱粥一碗一碗灌進他的口鼻之中,就是找無數太醫,無所不用其極將他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
醒著的時候,他會被仇恨淹沒,睡著的時候,他會被死去的戰友所折磨。
久而久之,他變得麻木了,他在這深宮中,漸漸忘了自己是誰,忘了自己從哪裡來,要往何處去。
周頌只是偶爾來一次,每次來,他們的話並不多,周頌也沒有像他想象一般,用對待其他男寵的方法對待自己。
說起來,他和周頌根本不熟,只是重生后,他變得很奇怪,開始從周頌的角度對待世事,甚至有一瞬間,他看著周頌,想起了年少時邂逅的少女,愛慕之情會時不時出現,好在他每次都及時抑制住。
葉行川還在夢裡。自從被那長蟲纏繞,他已經睡了許久,他知道自己身處夢境,他把前世生平都看過一遍,還是沒有醒。
他在皇宮裡呆了很長時間,有一夜,周頌破天荒地隻身來到殿上,靜靜坐在他床邊。
「葉行川,我封你為皇后,好不好?」
葉行川根本沒有睡著,多少個日夜,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此言一出,葉行川立刻坐了起來,拿起藏在枕邊的劍,直直對著周頌的咽喉。
周頌咽喉動了動,欲言又止,葉行川從未見過她露出如此落寞的神情。
對峙許久,周頌才啞聲道:「你手上的牙印還沒有消除。」
「這與你何干?」
周頌搖了搖頭,又恢復了一副漫不經心地樣子:「你想用那把還未開刃的劍殺我?」
葉行川錯愕不已,這把劍,明明已經被他偷偷開刃了!
看到葉行川有一瞬遲疑,周頌突然笑了起來:「葉將軍,你怎麼那麼輕信別人的話啊?」
周頌緊緊握住劍刃,她的手立刻被劍刃劃破,但她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一隻腿跪在床上,將劍奪了過來。沾滿鮮血的那隻手,撫上葉行川的胸口,將潔白的褻衣染得鮮紅。
「我給你佩劍,可不是讓你用來殺我的。」
「你做什麼?!」
葉行川想把她推開,卻瞬間覺得腰軟無力,難受得緊。
周頌見他使不上力,心情愉悅:「看來我叫他們下的葯起作用了。」
「你?!啊……」
周頌一用力,就把葉行川推到了床上,她跨坐在他的身上,用鮮血在他身上一點一點,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別碰我……」
一會兒的功夫,葉行川便被她弄得滿臉通紅,呼吸急促,細細密密的汗將薄薄的褻衣浸濕。
周頌拉起他的手臂,屋內沒有點燈,借著月光,她能看到手臂上淺淺的牙印,雖然已經快看不見了,但她似乎還能透著這道傷疤,看到那一天。
「你要幹什麼?」
葉行川有氣無力地反抗著,而周頌只是低頭輕吻了那一道痕迹,蜻蜓點水一般。
「我會等著你忍不住求我的。」
周頌用最五味雜陳的表情說出了這句話,便起身撿起了劍,獨自離開。
夢到這裡停止了,只留下一個背影,那背影重重疊疊,竟變成了當年的少女。
「別走,不要走——」
他對著那背影,喊出了幾年前沒有說出的話。
不要走,你會去哪裡,我們一起好嗎?
如果一直和你在一起,事情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不要走!」
突然,葉行川驚醒,他向空中伸出手,好像要抓住什麼東西,卻抓了個空。
「葉兄,你終於醒了!」
蕭北湊上前,關切地說道。
「這是哪裡?」
葉行川驚魂未定地環顧著四周,粉牆黛瓦,清新素雅,風格與京城完全不同。
「煙雨閣。」
「周頌呢?」
提到周頌,蕭北眼神躲閃,想了許久才回答:「周姑娘……周姑娘在為你求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