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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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頌猛然驚醒,明明之前還在二夫人的卧房內,現在這又是在哪裡?她茫然地望著四周,只覺得設施布局十分熟悉,她檢查著身體,發現比之前輕盈很多,低頭一看——她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里!
「這是怎麼回事?」
「小姐,你終於醒了!」一直在床頭等待到睡著的蘇姨被她吵醒,「你已經睡一整天,可沒把我擔心壞了。」
「我沒事,蘇姨。」周頌心不在焉地笑笑,「葉行川呢?」
「他?他也和你一起昏過去了,不過醒的比你早,現在正在大少爺那裡呢。」
周頌一聽葉行川在周誠那裡,就知道壞了,這下他們闖禍了。
「綠彤呢?還有我娘……她沒事吧?」
「二夫人恢復正常了,不過綠彤……」提到綠彤,蘇姨立刻鄙夷地嗤笑出聲,「她跑得可快哩,生怕別人不知道二夫人出事了。」
「蘇姨,你幫我收拾一下,我們去找大哥。」
留葉行川一個人對付周誠很危險,若是他們兩個人,必要時刻還能互相幫助,他已經受了很多傷,周頌不會讓他再受傷。
周頌到時,周誠神色凝重,氣氛正劍拔弩張。一見到周頌,周誠瞬間變了表情:
「小妹,你醒了,可有哪裡不適?」
「回大哥的話,沒有。」周頌一面恭敬地回答,一面在心裡罵對方虛偽。
「你告訴大哥,怎麼會突然想起去看姨娘啊?」
「因為姨娘說她想我了。」
此言一出,周誠哈哈大笑,彷彿是聽見了什麼好笑的事。
「你?她會想你?她恐怕恨你還來不及!」
周頌攥緊了拳頭,死死咬著牙,周誠要是再多說一句,她這拳頭就要出現在周誠臉上了。
「不過我沒想到,你們兩個會勾搭在一起。」周誠冷笑道,臉上滿是厭惡。
「不是這樣的……」
「什麼時候你一個下人還能插嘴了?!」葉行川試圖辯解,但被周誠硬生生地打斷。
「我還說怎麼從沒你那裡聽到什麼消息,原來你們勾搭在一起了?」周誠譏諷道,「你們一個賤種,一個下人,倒也般配。」
經過之前和二夫人的交流,周頌已經接受了足夠的刺激,再被周誠這麼一罵,終於忍不住了,恨恨地說道;「總比你這個到處***的野狗強。」
「你說什麼?!」聽到這話,周誠氣得臉都綠了,倏地一下站起來,「快給我跪下!」
周頌不但不跪,看到周誠氣急敗壞的模樣,反倒氣焰更盛:「周誠,虧你名字里還有個「誠」字,你擔得起這個字嗎?」
「你……!」周誠暴跳如雷,指著周頌的鼻子,正要破口大罵,就聽到外面一個下人說:「大少爺,張家公子來了。」
一聽張公子來了,周誠憤怒的面龐顯示出幾分陰險,他不懷好意地說道:「快請他進來,正好我這小妹還在這裡呢。」
張家公子,全名張旺財,家裡做布匹生意。原本只是一家小作坊,後來走運,越做越大,從農家做到鄉紳土豪。張家是有錢不錯,但一家子都是粗人,沒念過書,目光短淺,張旺財更甚,三十多歲的年紀,整天流連於勾欄賭場,直到而立之年,張家老人想抱孫子,才讓他趕緊物色。
農家女兒他們看不上,城裡小姐又看不上他們,只有周家爽快地答應了提親。整個京城都知道,周家有個便宜小姐,樣貌出眾,只是可惜出生在了武功世家,頭上還有兩個哥哥,不受待見是理所當然的,能嫁給張家,也是個不錯的歸宿。
但是周頌痛恨張旺財,前世,他常常對周頌動手動腳,在周頌被挑斷手筋腳筋后,非但沒有退婚,還拍著手笑得開心:「好啊,廢人好啊!正好關在家裡給我多生幾個兒子!」
周頌聽到這句話就想吐,恨不得把這王八蛋千刀萬剮。
但當年的周頌,一直試圖獲得家人的關愛,便選擇順從,就算再怎麼噁心,她都不會多說一個字。
正好,今天讓張旺財嘗嘗侮辱她的下場。
「哎呀,頌兒,真是好久不見,有沒有想哥哥啊?」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張旺財的油腔滑調在他踏進門前就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怎麼不說話,你跟我還害羞什麼啊?」
張旺財已走到周頌身旁,一張油膩的大臉厚顏無恥地湊到周頌面前。
「唉,周誠,你是不是又教訓她啦?搞得我的頌兒都不愛說話了……」
張旺財的話差點把周頌噁心得吐出來。
「這不是出嫁前替你好好管管,之後過門當個好媳婦嗎!」
周誠假惺惺地笑,張旺財一聽,又假裝憐香惜玉地搖搖頭:「你呀,女人哪能是這麼管的嘛,女人要溫柔地「管」,你說是不是?」
張旺財一邊猥瑣地笑,一隻手就要摸上周頌的臉。周頌還沒出手,另一個人就先替她拉住了張旺財。
「你別給我動手動腳的!」
「葉行川!你個不要命的,快放手!」
周誠難以置信地吼道,葉行川卻紋絲不動,反而更用力地制住了張旺財。
「那副嘴臉你看了不噁心嗎?她可是你妹妹啊!」
周頌表情瞬間僵住了:「放肆!來人,把他給我拉下去!」
「我看誰敢?」
周頌迅速抓起平日放在大堂里的劍,架在了周誠脖頸間。
「周頌,你是不是活膩了?!」
周誠暴怒,印象中懦弱無能的小妹,如今不僅忤逆自己,還大逆不道地將劍架在自己脖子上,真是奇恥大辱。
「大哥,你放心,今天我不要你,我只要張少爺。」
「你倒是試試啊?」
周誠惱羞成怒,手肘狠狠向後擊,周頌早就料到他會如此,不僅靈巧地躲開,還將周誠製得更死:「大哥,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其他下人嚇得不輕,連滾帶爬地要去找周老爺,周頌嫌麻煩,今天她只想要張旺財,於是她迅速押著周誠走了,其他人都不敢貿然向前,生怕一不注意就傷了周誠。
周誠心情好得要命,以至於她把周誠押到武館門口時,臉上都掛著一絲讓人不寒而慄的笑。
「你有沒有發現,你總是在使用暴力時心情很好。」葉行川扛著被打暈的張旺財,走在周頌旁邊。
「是嗎?但我也是會看對象的。」
葉行川不置可否,周頌不像她的家人,總是無緣無故地傷害他人,周頌只是以牙還牙……想到這裡,葉行川搖了搖頭,再怎麼說,周頌上輩子也是個殘暴的君王,這幾日天天與周頌在一起,思想都要被她帶跑了。
「你準備把他帶到哪裡?」
「城南趙大爺那裡。」
「趙大爺?」
「凈身師。」
「哦……什麼?!」
葉行川一聽這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張旺財平時強佔民女,花天酒地,我只要他變成一個閹人,已經夠仁慈了。」
周頌所言不假,張旺財幹得這些腌臢事,已經夠他受無數次絞刑,她還讓張旺財活在世上,已是格外開恩了。
兩人一起換了身行頭,又把之前身上值錢的東西都當了,換了一些銀兩,就把張旺財送到城南趙大爺處。周頌還特地給趙大爺塞了幾張臨行前從周府拿的銀票,囑咐他儘快動手,去個乾淨。
然而開心只是暫時的,她這一走,先不說生母和蘇姨會受多少苦,葉行川的家人恐怕都會受到牽連,她今晚實屬衝動了。苦惱之際,周頌想起了蕭北,眼下只有帶著葉母去避避風頭,正好周頌也有求於蕭北。
他們又到城外,葉母正和段驚蟄在河邊洗著衣服,段驚蟄一見葉行川來了,馬上放下了手中的活計,一蹦一跳地跑到葉行川面前,跟往常一樣打著招呼:「葉哥哥,你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啊?」
「我……」周頌不是第一次見段驚蟄,但葉行川確是重生后第一次與她們見面,竟呆住了,半天沒湊出一句完整的話。
「葉哥哥,你怎麼了呀?」段驚蟄一臉天真,看葉行川發獃,便給了他一個肘擊——在之前和周頌的相處里,她已經學會了不去捏葉行川的臉。
「唔……」這一肘擊十分突然,葉行川吃痛地捂住了腹部,「沒什麼,只是在想,你還真是一點沒變啊……」
「你們別鬧了,小川,那個姑娘是誰?」
葉母擦擦濕淋淋的手,對著周頌笑意吟吟。
「你不認識我,我可是當過你兒子。」
周頌暗暗想道,表面只是禮貌疏離地笑笑:「我們是朋友。」
眾人都被周頌的冷淡弄得一愣,後來還是葉母笑著把他們迎進屋。
「你和葉哥哥,真的只是朋友嗎?」
周頌剛要進屋,就被段驚蟄拉住衣角,看著她憂心忡忡的表情,周頌忍不住逗了逗她:「不是。」
一聽到否定的回答,段驚蟄一下子就泄了氣,緊緊抿著嘴,彷彿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周頌剛想安慰她幾句,就聽到她悶悶地說道:
「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麼?」
「葉哥哥不喜歡我,畢竟我這麼野蠻,還……」
「還什麼?」
雖然表面看起來年齡相仿,但周頌的內心已經經歷過大風大浪,對於這些小情小愛已無波瀾,段驚蟄在她面前,心思一覽無餘。
「算了……其實我覺得我挺好的。」
「哦?」
周頌挑了挑眉,這句話倒是有了幾分前世時在皇宮面前撒潑的樣子。
「葉哥哥不喜歡我,不是因為我不夠好,只是他恰好喜歡的人不是我而已。」
周頌笑笑,正好相反,葉行川不僅不喜歡她,還十分恨她,她雖然是個冷血無情的人,但她也會在深夜裡輾轉反側,思考著如何讓葉行川回心轉意,現在看來,她還不如段驚蟄。
「我能和你做個約定嗎?」
「什麼約定?」
「你們要好好地在一起。」
說這話時,周頌分明就看到了段驚蟄眼裡打轉的淚水。
「那你也答應我一件事。」周頌破天荒地伸出小拇指,「你會找到一個更好的人,一個你喜歡,也恰好喜歡你的人。」
段驚蟄勾住了她的小拇指。
對於這一世的段驚蟄來說,這也許是個善終吧,也許此次一別,就是再不相見。
周頌第一次感到告別是一件讓人唏噓且不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