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回家
「你真的不怪為師嗎？」
鬼乘天尊兩隻寶石似的大眼睛忽然亮了起來，縴手有些激動地按在了徐寧肩頭一陣劇烈的搖晃。
「師尊，徒兒怎麼會怪您呢？快停下吧，再搖下去徒兒就快暈了。」
徐寧被鬼乘天尊當作搖搖椅一樣搖來搖去，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嗯哼~」
鬼乘天尊嬌艷的嘴唇微微一撇，纖細修長的十指好似撫琴一般在徐寧臉上輕輕摩梭著。
嘶~
見這妖婦突然變得這麼溫柔，徐寧下意識地打了個冷顫，隨後兩側臉頰紛紛湧上一股難以言狀的微妙感覺，這感覺，彷彿有螞蟻在臉上爬一樣。
「乖徒兒，你本來是有大好前程的。」
鬼乘天尊指尖用力在徐寧下巴上戳了戳，兩隻大眼睛里充滿了認真。
「你十六歲就能中得舉人，自然是天資縱橫的。而且又是在嶺南這種偏遠化為之地中舉，更是非同一般。」
她嘆了口氣，輕輕托起徐寧的下巴，迎著後者古怪的表情，又說道。
「中舉之後就是進京會試了，以你的才學，考過會試易如反掌。會試之後便成了貢生，而後則是最後的殿試。」
「大梁王朝自開國以來，殿試都不黜落學子，只是決定一二三甲而已。殿試前三者成為一甲，進士及第，依次為狀元，榜眼，探花。你雖才學不凡，但天下英才又何其多也，一甲倒是未必能中。」
鬼乘天尊又「嘿」地嘆了口氣，眉眼之間儘是笑意，彷彿徐寧真的高中了狀元一般。
「但二甲進士么，為師覺得你還是大有可為的。成為進士之後入翰林院熬幾年資歷，之後無論是外放州府還是留在京城，都是前程似錦的。」
她的臉色轉瞬又垮了下去，只是孑然長嘆。
「可是因為為師…」
「師尊您這是說的哪裡話？」
徐寧朗然一笑，輕輕拍了拍鬼乘天尊的肩頭。
「如果不是遇見了您，徒兒恐怕早就死在這黑水河裡了，更何談以後呢？」
前身原本是走科舉入仕的路，但徐寧對此卻並不感冒。
位極人臣，成就王侯將相又如何？
終究也還是要化作黃土一抔。
他只想得道長生，而跟隨鬼乘天尊修鍊卻有可能。
「那就好。」
鬼乘天尊婉轉一笑，她原本以為徐寧是個愛讀書鑽研仕途的，怕他因被自己強行擄走斷了仕途而心懷怨恨。
「再說了，徒兒的父親一向都是不贊成徒兒去科考的。如今也好，斷了科考隨師尊修行。」
徐寧搖了搖頭，隨口說道。
「啊？」
鬼乘天尊微微一愣，玉容之上閃過一抹錯愕。
徐寧很顯然是個讀書的材料，可他父親竟然會不支持他參加科舉，這不不應該呀？
哪怕是貧困至極的家庭，如果兒子能夠在科舉一途上走下去，父母就是砸鍋賣鐵也會支持的。
並且村裡寬裕的鄉親或者族人，也都挺樂意資助的。
畢竟，科舉一旦中了那就是一飛衝天，從此不再需要在土裡刨食了。
可徐寧家裡卻並不貧困，並不存在難以供他讀書這種問題。
這就有些奇怪了。
見徐寧興緻不高，鬼乘天尊便也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輕輕攬過他的肩膀，目光平靜地看著水面。
。。。。。。
午時，日正當頭。
徐寧與鬼乘天尊下了船，照著腦海中的記憶緩步向東溪村走去。
在翻過一個山頭之後，徐寧終於遠遠眺望到了東溪村的輪廓，心中忽地生起一種莫名的感慨。
遠處那八道蜿蜒而走宛若龍蛇的山樑下的村落就是東溪村了，村子西邊有一條潺潺溪水流淌而過。
倒是鬼乘天尊，遠遠望去兩道柳眉卻是微微一皺。
「師尊，您怎麼了？」
徐寧看著鬼乘天尊，有些疑惑地問道。
「你沒有察覺什麼不對嗎？」
鬼乘天尊淡淡地說道。
「嗯？」
徐寧微微一怔，又仔細遠遠凝望著村子，眉頭忽地就皺了起來。
村子一切都是再正常不過，離開一月有餘村莊布局並沒有什麼變化。
但田地阡陌中卻並沒有人勞作的身影，並且村裡也並沒有一戶人家裡有炊煙升起。
都這個時候了，大夥就算都宅在家裡不下地耕作，但再怎麼也得生活做飯吧？
並且，隔著老遠也沒聽到有一聲狗吠，村子里顯得安靜得出奇。
「看來我們來的正是時候。」
徐寧微微搖了搖頭，領著鬼乘天尊向村子里走去。
「對了師尊，徒兒能不能問問您的名諱？要是家裡問起來…」
徐寧扭頭看向滿臉玩味的鬼乘天尊，有些忸怩地問道。
既然都把這妖婦帶回家了，總得告訴父母她的名字吧？
鬼乘天尊天尊這個名號，一聽就不是什麼好人，家裡怎麼會放心自己跟隨她一起修鍊呢？
「為師的名字？」
鬼乘天尊嘻嘻一笑，眼中閃過几絲狡黠。
「姓鬼名乘字天尊，哈哈哈。」
徐寧：=_=
呵，妖婦。
。。。。。。
當徐寧走進東溪村時，心情愈發沉重了起來。
東溪村算是個比較大的村莊，村裡有著二三百戶人家，一千餘人口。
但現在，明明還是正午時分，村子里卻連個人影也見不到。
無論是田野里還是阡陌間，都是一片寂靜。
家家戶戶都是門窗緊閉，門外撒著一灘糯米，門框上高高地懸著一塊銅鏡。
如此古怪的場景令徐寧不禁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他可以確定這並不是東溪村裡什麼奇異的風俗，因為在他離鄉之前從未見過這種景象。
徐寧深吸口氣，看來村子里的確出事了，當下加快腳步向家裡趕去。
徐家是這東溪村第一號的大戶，家眷與四五十莊客都住在村東的大莊園里。
但與往日的門庭若市相比，如今的徐家也是如同村子里其他人家一般冷清。
徐寧站在徐家大門口，目中閃過一絲複雜，但旋即就被深深的沉重所取代。
徐家大門外的布置與村裡其他人家區別不大，同樣是門框高懸銅鏡，門前鋪了一層糯米。
但有所不同的是，徐家大門上竟有十幾道橫七豎八的裂痕，像是被刀劍所劈砍一般。
門前鋪撒的糯米也並不全是雪白色，正中竟有兩處變得漆黑無比，在一片潔白中顯得十分扎眼。
徐寧甚至隱隱可以從這些漆黑的糯米上，聞到一股腐爛的惡臭。
而在這兩處黑糯米前方約一尺的位置，一柄漆黑的油紙傘靜靜矗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