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梁忠得知實情后,回來自然第一時間門去跟妻子說。而梁秀回來后連後院都沒回,所以徐淑依並不知情。
又想著,昨兒他們夫婦才見過太子,太子不但沒罰他們,反而似乎對這個顧家二郎很是欣賞。所以,徐淑依就覺得,這夫婦兩個是見桿兒往上爬了。
姐妹二人如此撞上,誰也沒有請誰的安,只互相打量著彼此。
徐靜依心中一切有數,所以並沒問安。但徐淑依不知情,自要來糾徐靜依的錯。
「姐姐真是好大的膽子,如今見著我,都不行禮的了嗎?」
徐靜依卻笑:「郡王沒同你說嗎?」
「說什麼?」徐淑依突然蹙起眉心來,總覺得對面之人臉上的笑不懷好意。
「沒什麼。」看出來她的確什麼都還不知道后,徐靜依也就沒有再多言。
她也不想親自把這個消息告訴她,既她不知道,那就去問好了。
恰那邊太子妃身邊的嬤嬤也在催:「太子妃叫得緊呢,夫人快隨老奴來。」
徐靜依恭敬應了聲是,然後跟著老嬤嬤走了。顧容庭見妻子走,自然也緊隨其後。
徐淑依這邊怔在原地,一時竟不知到底怎麼了。
為什麼太子妃身邊有資歷的老嬤嬤會對她這麼客氣?
徐淑依原處呆了很久,直到徐靜依夫婦身影已經走遠,一旁彩芹才提醒說:「王妃,他們走遠了。」知道形勢不對,彩芹提醒得也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哪句話會惹怒主子。
徐淑依原想著繼續過去請安的,但又怕去後會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一面,徒惹笑話。所以思慮再三后,她便又折身往回去了。
「彩芹,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徐淑依十分不解。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彩芹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但她覺得王爺肯定知道,所以便勸徐淑依:「幾位王爺隨太子入宮去用膳的,或許……咱們王爺知道。」
徐淑依是有些怕梁秀的,她不敢去問。
但此刻又抓心撓肺,她很想知道到底怎麼了。
思來想去,徐淑依決定去捧霞閣。
本來該去孟氏那裡的,但昨兒在她那裡多少受了些不快,今日便不想去了。
她同捧霞閣的那位雖不熟,但也打過幾回交道。那位同長嫂不同,這位嫂嫂心裡沒那麼多彎彎繞繞,待人算是真誠的。
只是為人性子有些冷淡,又不喜常與人來往,徐淑依便少往她那兒去。
今日不得已,她便想去她那兒坐坐。
捧霞閣里,蕭氏仍一人靜坐在撫琴,侍女鳶尾來稟說:「伴雲樓的四王妃來了。」
蕭氏側眸望了她一眼,手上動作漸漸停住。然後默了會兒,才說:「叫她進來。」說罷蕭氏起身,一手扶著腰,一手摸在滾圓的肚子上,往一旁坐了去。
她才坐下徐淑依就進來了,笑盈盈給她問了個好后,徐淑依目光就落在了蕭氏肚子上。
她驚嘆道:「才幾日不見,嫂嫂肚子又大了些。」
蕭氏是個溫柔性子之人,她聞聲笑笑,說:「也就這幾日了,待它出來了,我的日子也輕減了。」
徐淑依既是有求而來,自會說些好話,她立刻說:「一定是個大胖小子。」
蕭氏卻只是笑著,她目光微垂,落在滾圓的腹部,然後道:「我倒希望是個女兒。」
徐淑依怔了下,然後突然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了。
又好奇,她怎麼會希望是女兒呢?如今永昌郡王在朝中的聲勢直逼嗣王,嗣王已育有一子,若永昌郡王再得一子,豈不是要平起平坐了?
而且她聽聞,永昌郡王對王妃嫂嫂這胎可抱了極大希望。為了能得個兒子,他堂堂七尺男兒還曾去城外觀音廟拜過呢。
怎麼嫂嫂卻說想要女兒?
徐淑依在心中過了一遍,卻忍著沒問。
只附和著蕭氏說了句:「那嫂嫂也一定會心想事成。」
蕭氏不想談自己,又知她無事不登三寶殿,便直接問:「你今日來,可為何事?」
徐淑依也挂念著自己的事,便笑著問:「近來府上熱鬧,嫂嫂可知是何事?」
蕭氏一愣,繼而問:「四郎沒告訴你嗎?」
蕭氏只是好奇,隨口這麼一問的。但聽在徐淑依耳中,卻極是尷尬。
蕭氏看出了她面上神色的異樣,她略怔了下后,心裡多半也猜到是四郎沒告訴她了。並不在意他們夫妻感情如何,既她來問了,且那又是一樁大喜事,所以蕭氏便實話告訴了她:「是三郎回來了。」
徐淑依震驚:「三郎?」
「嗯。」蕭氏輕輕應了聲,「太子妃膝下嫡出幼子,當年戰亂時,走都了。」忽然想到一件事,她又道,「說來也是緣分,三郎便是你的姐夫,那顧家二郎。日後你們姐妹,倒又成了妯娌了。」
徐淑依一時間門五雷轟頂,她不知道蕭氏到底在說什麼。
什麼三郎?什麼顧家二郎?什麼姐夫什麼妯娌?
這都是在說什麼?
蕭氏一看她神色就知道她懵住了,蕭氏也默了下,然後沒再繼續往下說。
徐淑依自己理了好一會兒,才將事情大概捋順。這會兒她只覺自己整個人頭重身子輕,似是要坐不住了。
不想在這裡丟臉叫人瞧了笑話去,徐淑依便起身作別:「嫂嫂好好將養著身子,我便不多打攪了。」
蕭氏怕她這個樣子出去會摔了,便命自己身邊一個嬤嬤送她出去。
徐淑依匆匆作別,幾乎算是落荒而逃。蕭氏望在眼中,卻蹙了眉。
鳶尾來說:「本來四王爺是要娶三王妃的,後來也不知怎的,換成了娶四王妃。本不在一塊兒住,大家也就都不尷尬,可如今就是這麼巧,又成了一家人,日後瞧著難免尷尬。」
「而且……奴婢聽說,四王爺四王妃夫妻感情似乎並不和睦,四王妃估計是怕。」
蕭氏靜靜聽著,也並不太有興趣的樣子,只是聽完后說了句:「如今都各自嫁娶了,又還能怎樣?依我看,四郎若是有別的心思,便是他糊塗。四郎若沒有,弟妹懷疑他有,便是她不是了。」
鳶尾小心翼翼探了自家王妃一眼,也不敢再提這些,只又說:「說起來,還是咱們王爺對媳婦好。但凡營中有了假,肯定時時都陪在您身邊。有什麼事,他也是全都告訴王妃您的,心中竟絲毫不藏私。」又說,「嗣王妃孕中時,嗣王還抬了兩個姨娘呢,但您這都快臨盆了,咱們王爺也沒有,可見情意。」
蕭氏沒答鳶尾的話,只漠然隨手撿起了一旁案上的書來看。
一頁一頁的翻,似是看得很入神。
直到鳶尾覺得她這是又沉下心來看書了,默默離開到一旁候著去后,蕭氏這才慢慢抬眼,靜靜看著窗外勃勃生機的一片。
.
徐淑依渾渾噩噩著回到伴雲樓后,還仍沒能回過神來。
她從沒像今日這般打擊大,哪怕從前得知她和臨安郡王定親時,她也沒這樣過。
茫然過後,便是憤怒。
怎麼會這樣呢?為什麼會是這樣?
從小到大,她就永遠壓自己一頭。同樣是嫡女,偏她活得那般恣意耀眼。她得祖父祖母喜愛,得母親偏愛,甚至姐妹二人一道出現在外人面前時,那些人也都是目光都在她身上。
誇她顏色好,誇她性情兒好,誇她知書達理,誇她是巾幗不讓鬚眉。而到了她這裡,就是順口帶上一句,說你家二娘也不錯。
她原以為,憑著婚事她總算一躍登天,日後姐妹二人身份上就是雲泥之別了。可兜兜轉轉,她竟又回來了,又壓在了她頭上。
憑什麼?
命運為何如此的不公。
為什麼她想要的費盡千辛萬苦都不一定能得到,而她卻輕而易舉。
徐淑依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彩芹一句話再不敢說,只默默陪在一旁。
她也為自己主子感到不公,但同時也很害怕。之前她仗過主子的威得罪過大姑娘,還不知她後面會怎麼找自己清算呢。
.
太子妃原就認識徐靜依,如今又得知她竟是自己幼子的媳婦后,更是心中歡喜得不行。
且也會在想,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註定好的。
若三郎娶的不是侯府千金,而是隨便的一個民間門姑娘,雖也無礙,但若能選擇的話,總歸還是這樣的搭配更好的。
想著一切都順心順意,和和美美的,太子妃心情就更好了。
「已經叫你們嫂嫂把倚水居收拾打掃出來了,以後你們夫婦二人就住那兒。那裡寬敞,離我這兒也近,日後方便走動。」
徐靜依忙說是。
太子妃又對顧容庭道:「你養父養母這些年辛苦了,我同你父親也想好了,他們把我們兒子養得這麼好,定不會虧待。其實都不必我們提,你皇祖父肯定自有表示。」
前世,就是頒了聖旨封了顧家一個爵位。
雖然沒有授官,爵位是虛的,但對顧家這樣忠厚老實的人家來說,這樣才是最好的。有富貴,卻不必捲入到不必要的爭端中,以後子孫後輩也能繼續食伯爵的俸祿,至少日子無憂。他們想做些小生意也可以繼續做,不想做的話,就可以每天吃吃喝喝玩玩,過逍遙自在的日子。
顧容庭沒推謝,以他如今的身份,是不好幫顧家推謝的。何況,這也是顧家應得的,而且也是他希望的。
所以顧容庭站起了身來,弓腰說是。
如今還沒張貼皇榜昭告天下,太子妃又留他們說了會兒話,便叫他們先回顧家去。
他們在顧家也住不了兩日了,如今最後能呆一起的時光,可以再好好聚上一聚,吃個團圓飯。
.
太子因聽了嗣王的話,高興之餘,多少也多留意了些。趁著還沒張貼皇榜昭告天下之際,太子特差了人去顧家,問他們還有沒有留著當年包裹著三郎的那布裹。
若連這個也有的話,那真的是沒有任何理由再懷疑三郎身份了。
胎記對得上,信物也對得上,若連那布裹也有,那便不可再懷疑。
何況,三郎眉宇間門,的確有幾分似他皇祖父。英氣逼人,有他祖父當年打江山的風範。
這會兒父子幾個皆聚在太子書房內,很快被派去顧家的人就去而復返,手中還真拿著當年那塊布裹。
瞧見這陌生又熟悉的裹布,太子面上愁雲漸漸散去,似是定了心般笑起來:「果然是。」
梁忠梁秀這會兒心中都極力巴望著不是,見希望落空,心中不免失望。
嗣王卻跟著父親一起笑:「如此看來,卻是沒錯了的。再怎麼巧,也不可能這麼巧。」
梁忠卻說:「若有人存了心想狸貓換太子,未必沒有這些巧合在。」
梁護皺眉問:「二郎此話怎講?」
梁忠道:「若是那顧家精心密謀的一場局呢?二十年前就開始密謀,就等著今日的成果了。或許……當年的確是這顧家夫婦抱回了三郎,但留下了該留的東西后,就將他扔了。而眼前的這個,未必不是他顧家自己的兒子。」
太子很不喜歡兄弟相殘,梁忠明顯心懷敵意,太子當即就不高興了。
梁護見狀,忙打圓場說:「倒也不必將顧家想的那麼壞,顧家人品性如何,日後多加接觸了自可窺探一二。如今既有這些信物在,皇祖父又高興,還有什麼理由和借口不認回來呢?」
梁忠說:「大哥說的倒是輕巧,這可是皇嗣,豈能隨意?」
梁護道:「你這些話,可敢入宮去對著皇祖父說?」
梁忠自然是不敢的,於是憤憤甩了袖袍,一臉的不高興。
太子震怒一聲:「都夠了!」梁忠這才漸漸有所收斂,老實起來。
一旁梁秀始終未插上話,但他心裡是最不希望顧容庭被認回來的。
但如今看來,希望渺茫。
.
沒過兩日,老皇帝便張貼皇榜昭告了天下。一時間門,舉國為之振奮。
消息傳去徐侯府時,原不知情的柳氏都懵了。
「什麼?你說什麼?」她不敢相信,一把抓過前來呈稟的婢女使勁搖,「你再說一遍?這怎麼可能!」
那婢女被緊緊勒住衣領,險些被勒死,自己掙脫了后,拚命咳嗽。咳完,才繼續說:「姨娘若不信,可再尋人來問的,奴婢沒有撒謊。外頭……外頭人都知道了,皇榜都張貼出來了。」
這於柳氏來說,無疑是天下的打擊。
她籌謀半生,難道就要在此毀於一旦了嗎?
「不行,我要見老爺。」她一時間門沒了素日里的鎮定從容,立刻從屋中跑了出去。
這會兒徐世立正在萍娘院中,柳氏跑了一半還算是清醒了些,尋回了理智。再去萍娘院中時,早又恢復了往日里的溫和。
「我過來瞧瞧妹妹。」一進門,柳氏便這樣說。
徐世立也自然什麼都知道了,他望了望柳氏,心裡大概能猜著她是來找自己的。但這件事上於侯府來說是好事兒,徐世立雖震驚,但身為父親和岳丈,卻是高興的。
萍娘前些日子才診出有了身孕,如今又得了這樣的好事兒,徐世立一時間門神清氣爽,只覺得是雙喜臨門。
萍娘起身迎了柳氏進門,客氣道:「勞煩姐姐來看我了,我很好,無需挂念。」
柳氏目光落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有失神片刻,之後才勉強擠出笑來:「妹妹是個有福之人,這一胎定是個男孩兒。」
萍娘卻說:「男孩兒女孩兒又怎樣呢?反正都是世子爺的孩子,妹妹不信世子爺會偏疼哪個。」
徐世立接萍娘話說:「不錯,若是閨女,長得像你,我會更疼幾分。」
柳氏絞著手,望著這一幕,只覺十分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