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口本
晚飯後,男人們坐在客廳聊天,電視聲音開的很大,說話的聲音更大。
葉昭隨手拿了一本書,坐在書桌前翻閱,其實她看不進去,就是裝裝樣子。
如果一切順利,明天這個時候,她已經在火車上了。
系統絮絮叨叨把她說了一頓,葉昭跟系統相處的這段時間,早摸透了它的脾性,就是個雷聲大雨點小的機器人,而且年紀小,哄一哄就好了。
門口有動靜,葉昭回過頭去,只見白韻蓮端著一塊西瓜進來了。
「小昭,你怎麼一個人在屋裡?」
白韻蓮一頭半長捲髮,身上還有淡淡的香水味,她走前來把西瓜遞給葉昭,「吃西瓜,很甜的。」
葉昭知道這是個糖衣炮彈,原書里白韻蓮就是一個白蓮綠茶,那手段可比二伯娘高多了。她從不在葉定國面前挑葉昭的毛病,但她會暗暗拱火,讓葉定國自己給自己閨女找毛病。
原主是個早產兒,本來就不夠聰明,情商也不高,容易被挑撥,葉定國把大部分家產留給了沒有血緣關係的繼女白露后,原主徹底黑化走向不歸路……
葉昭把書本合上,禮貌地彎了彎嘴角。
這個糖衣炮彈,她還是勉強先把糖衣吃了吧,接過西瓜,葉昭輕聲道:「謝謝白阿姨。」
白韻蓮見葉昭接受了她的好意,瞬時喜笑顏開,「快吃。這次回來發現你長高了不少,白露看著比你矮一點。」
「我166。」
「她160,跟你一樣也瘦,在家是天天捧著書,我跟她說話呀,她都不帶理我的。」白韻蓮說起女兒時,滿臉的溫柔。
「白阿姨你的香水真好聞。」葉昭冷不丁也送上自己的糖衣炮彈,「甜甜的,有果香味,聞著真舒服。」
「是嗎?」白韻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朋友從港府帶回來的外國貨。你要喜歡,阿姨下次送你一瓶。」
葉昭大口吃著西瓜,沒有回話。
白韻蓮見葉昭看起來沒有抵觸她的意思,整個人都鬆快多了,她輕聲道:「你爸爸讓我問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他自己怎麼不來問?」
「你爸這個人就是這樣,不擅長表達。你有什麼想法都可以跟白阿姨說。」
這一段原著里沒有寫,但根據原身的經歷來看,原身去深城之前,在針織廠做了兩年的女工,不出意外,他們想把她往工廠里塞。
葉昭沒有正面回答:「阿姨你覺得我應該怎麼打算比較好?」
「這要看你自己。」
「我還小,沒有主意。」
「你爸的意思,要不要托關係,給你找份工作?」白韻蓮見葉昭若有所思的,以為她心動了,又道:「你爸的同學在針織廠當副廠長,他可以安排你進去。」
葉昭把吃完的西瓜皮放桌子上,拿手帕擦了一下嘴角,她當然知道,葉定國不想再給她生活費了,雖然他不缺錢,但就是不想再負擔她。
宛城針織廠又小又破,工資低得出奇,周圍的職工家庭,都想著法子把孩子塞到事業單位去,誰要進這樣的破廠?
「我想讀書。」
「你要復讀?」白韻蓮很意外,她知道葉昭腦子笨,讀書成績差,好不容易熬到高中畢業了,怎麼突然想要回去讀書?
「可以嗎?」
白韻蓮一時啞口,她不相信葉昭會真的想回去讀書,肯定是在家懶慣了,不想進廠幹活,還想要爸爸養著呢。
葉昭猜到對方是怎麼想的,她似笑非笑地撅了噘嘴,「爸爸捨不得花錢讓我復讀?」
「不是,當然不是。我去跟他說,只要你想讀書,阿姨都支持你。」白韻蓮輕輕拍了拍葉昭的肩膀,又聊了幾句,外面客人要散了,白韻蓮才匆匆出去。
再次把閑書翻開,葉昭發了會兒呆,等外面漸漸安靜,她才起身把西瓜皮拿出去扔掉。
葉定國喝酒上臉,他坐在沙發上,臉和脖子都是紅的,他微閉著眼聽白韻蓮嘀咕著什麼。
葉昭把西瓜皮扔進垃圾桶里,只聽她爸嫌棄地呵斥:「別再給我丟人!自己是什麼料子,自己不知道?」
葉昭什麼料子?孤兒院長大,省奧數冠軍,頂級大學本碩連讀,只是可惜在讀研期間,她去兼職途中遇到車禍,不幸成了植物人。
所以這次穿越是她重生的機會。
葉定國再次閉上眼睛,只鼻孔里哼了一句:「廢物!」
葉昭條件反射般,懟了回去:「如果我是廢物,那也是因為你遺傳基因不好,你自己生的廢物。」
全家人都懵逼了,以往葉昭看見葉定國就像老鼠見了貓,什麼時候敢這樣頂嘴。
葉定國這幾年說一不二慣了,何曾被人公然頂撞過?他氣得手發抖,隨手抄起桌上的紫砂壺,狠狠擲了過來!
葉昭往旁邊一閃,躲開了。
啪!
紫砂壺碎了一地!
那是二伯心愛的紫砂壺啊,二伯在一旁差點心肌梗死。
「是不是以為我不敢打你?!」葉定國搖搖晃晃站起來,要衝過來打她。
白韻蓮趕緊拉住他,葉定國平時是個極其穩重的人,也不知道為什麼,一提到女兒,他就暴脾氣。
明天他們還要去登記結婚,白韻蓮怕節外生枝,忙勸道:「老葉,你這是喝多了,冷靜一下!」
葉定國摁著要炸的額頭,「跟她媽一個樣,沒本事還目中無人!愚蠢!自私!」
原主親媽是怎樣的人書里沒提及,但親爸是怎樣的,葉昭倒算是見識到了,難怪原主死不瞑目,葉昭冷冷笑了笑。
葉定國抬眼看見葉昭竟然在偷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笑什麼?!」
「是不是當年我媽把你拋棄了,所以你才那麼討厭我?」
這話一出,不得了,葉定國額頭上的青筋突突往上竄,他要衝過來打她,葉昭靈活地很,她直接躲在二伯身後,「二伯救我。」
二伯平時並沒有管教過葉昭,更談不上疼愛,但當葉昭躲在他身後,把他推出來時,似乎有種天然的使命加身,他這二伯現在才應該是一家之主。
「多大的孩子了,你真打呀?行了,你喝多了,有什麼事,明天酒醒了再說。」二伯攔著葉定國,腳上踩到了紫砂壺碎片,不忘心疼地加一句:「你得賠我一個紫砂壺啊。」
白韻蓮也在一旁拽住葉定國,好聲好氣地勸著。
二伯娘取下圍裙掛在手裡,她挺不滿意白韻蓮越過她直接去跟葉昭談工作上的事,「你說她大了,也還是個孩子,是繼續讀書還是工作,三叔你得跟我們商量,我跟你二哥工資低,負擔重……」
話里話外的意思暗示地很明顯了,無論讀書還是工作,都得給錢!
葉定國整個人癱坐在沙發上,冷哼了一聲:「都跟我談錢?我是沒給錢嗎?」
「老葉,等明天再說吧,好嗎?」
葉昭趁人不注意,溜回了房間。
小琴蹲在角落的衣櫃旁,在偷偷藏著什麼,聽見門口有人進來,嚇得一哆嗦,抬頭看見是葉昭,她才放下心,忙把自己偷偷藏起來的牛軋糖,拿了兩粒給姐姐。
葉昭擺了擺手:「你自己留著吃。」
小琴額頭上的傷口似乎又裂開了,她皺了皺鼻子,「媽要打我,我不小心撞牆角了。」
「你等著。」葉昭出去找來碘伏給她消毒。
白韻蓮娘家離得近,她晚上回去住,葉定國就睡在小弟的房間里,小弟跟他爸媽睡。
入夜之後,屋裡漸漸涼快下來,葉昭躺在最外面,小琴挨著她睡,最裡面的是葉小珍。
她們房間的窗戶打開著,街上靜悄悄的。
葉家三間房,大熱天的都開著房門睡覺。二伯和二伯娘的鼾聲,此起彼伏。
大廳的壁鐘敲了三下,葉昭悄悄爬起身,輕手躡腳走進小弟的房間,月光從窗外透進來,習慣了夜裡的黑暗,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爸躺在床上,一手枕著頭,幾乎沒有鼾聲。
葉定國隨身帶的旅行包就放在床尾,在她唾手可得的地方,比較麻煩的是,她爸的腳壓在了旅行包上。
這想要在不驚動她爸的情況下把旅行包抽出來,還比較困難。
系統在睡夢中驚醒:「你又要幹什麼?違法的事不能做!」
葉昭沒理會,她在床尾站了一會兒,她爸一動不動,大有一覺睡到天亮的趨勢。
她不能這樣等下去,葉昭到客廳倒了一大杯的涼開水,折回到小弟房間,葉定國依然是之前的姿勢,完全沒動。
葉昭伸手拉開電燈,大著膽子走前去,推了推她爸。
「爸,您是不是要喝水?」
葉定國睡得迷迷瞪瞪的,被推醒后,發現女兒蹲在床前,正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聽葉昭說:「剛才您說口渴,我給您倒了水。」
葉定國喝了不少酒,確實口渴,他以為自己說夢話要喝水被葉昭聽見了。
他坐起身,瞥了眼女兒,不知為啥,這次回來,雖然葉昭頂撞了他,但竟然沒以前那麼討人厭了。
會頂嘴總比木頭傻子強,在葉定國的世界里,不聰明是原罪,咕咚咕咚,他把葉昭遞來的一口盅涼白開都喝完了。
「你白阿姨呢?」
看來真是睡糊塗了,葉昭回道:「回她哥哥家去了呀。」
葉定國似乎想起來了,他拿起床頭上的手錶,看了一眼時間,三點多了。
葉昭剛想提醒他要不要去洗手間,葉定國已經站起身,微微有些搖晃地往外走。
聽見洗手間門關上的那一瞬,葉昭兔子似的,以最快的速度,打開了床尾的旅行包。
系統尖叫:「你又偷東西!」
葉昭充耳不聞,她快速翻著葉定國的旅行包,包里除了幾套換洗的衣服外,還有一個文件袋,她拆開文件袋,裡面是什麼「廠房轉讓協議」,她沒時間細看,把文件袋放回去。
里裡外外翻了一遍,最後在夾層里找到了錢夾,她拉開錢夾的拉鏈,終於看到了紅色的、巴掌大小的戶口本。
洗手間傳來沖水的聲音,葉昭快速把戶口本抽了出來,沒了戶口本,她倒是想知道他們明天怎麼去領證。
想再婚養別人的便宜女兒,卻不想養自己的親閨女?門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