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捏
葉昭帶著妹妹「拎包入住」,直接搬過來了。
一起搬過來的還有半個蛇皮袋的硬紙殼和易拉罐,這都是小琴的寶貝。
葉昭並不喜歡往家裡撿破爛,但她能理解小琴的行為,為了給妹妹一個定心丸,出去吃午飯前,她拿出10塊散錢遞給妹妹。
「給你零花。」
小琴連忙擺手不要,「姐姐,你是不是快沒錢了?」
葉昭把錢塞到小琴的連衣裙兜里,「我有錢,夠我們用一年的。以後別去撿破爛了。我去給你買幾本故事書,你平時沒事就在家看書,還有不到一個月就開學了,你是在這裡讀,還是回去讀,都得……」
聽見可能讓她回去讀書,小琴急得直接打斷姐姐:「我不要回去。我可以不讀書。」
葉昭拍了拍她的小腦袋:「你才多大?不讀書你要後悔一輩子。讀書的事情後面再說,總之,我們不缺錢,你安心吃喝玩樂,好嗎?小可愛。」
小可愛甜甜笑了,不過她內心並不相信姐姐真的不缺錢。
中午在外面吃的快餐,然後去買了床上用品和一些日常用物,本來葉昭想買個電飯鍋的,她以前在學校經常用電飯鍋做飯炒菜,簡單、萬能,還好吃。
但在周圍逛了一圈,也沒看到有賣電飯鍋的,還得另外找時間去大百貨買。
她們把小窩打掃了一遍,收拾好之後,小琴困了,在家睡午覺,葉昭出去找了一個有電話的報刊亭,給她爸家打了個電話,正如她所料,電話鈴聲響盡,也沒人來接。
她爸和白韻蓮應該是今天的火車,估計最快明天才能回到深城。
報刊亭旁邊有幾家平價服裝店和鞋店,葉昭挑選了2套簡潔又尚算時髦的裙子,給自己和妹妹各買了一雙運動鞋。
也沒怎麼逛,天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雨,她一路小跑,跑回小西樓,外面開始下起了瓢潑大雨。
上二樓掏出鑰匙開了房門,包租婆不知道在午睡還是出去了,回到自己的房間,發現妹妹不在家,她放下手裡的東西,叫了一聲,也沒人應。
葉昭出去的時候給妹妹在桌上留了紙條,讓她醒后在家乖乖等著,哪兒也別去,結果紙條和人都不見了。
這下雨的天,人生地不熟的,葉昭怕出意外。
正要出門去找,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回頭看見小琴已經站在了房間門口,一身上下濕透了,手上抱著個小小蛇皮袋,蛇皮袋滴滴答答往下滴著雨水。
「姐,我撿了好多鐵。」小琴語氣里都是興奮,她把蛇皮袋重重放到門邊。
葉昭頓時無語,她中午跟妹妹說的話,白說了,還沒來得及說她,卻見小琴身後有個身影閃過,門邊又多了半蛇皮袋的東西……
小琴回頭拽住那人,「有人要搶我的鐵,是小哥哥把他們打跑的。」
小哥哥?葉昭微微探頭一看,果然是那位摩托車少年,少年有些不自在地抽回被妹妹拉住的手……
「我坐哥哥摩托車回來的,哥哥也住這裡。」小鵪鶉今天格外的伶牙俐齒。
這才剛搬進來,就要欠別人的人情,葉昭簡直無語哽咽。
葉昭看那少年滿臉嫌棄地抽回被小琴拽住的手,也不敢過分熱情,她只能禮節性地彎了彎眉毛:「謝謝……」
她實在叫不出「小哥哥」這三個字。
少年單手插兜,他低了低頭,眉頭微皺,咳嗽了一聲,滿臉Bking地正要說什麼,誰知巧姨不知道從哪兒走出來,站在走廊上。
「祥崽!我的崽呀,你又逃課?下雨你不會躲一躲?哎喲,一身都濕了,快去換衣服。」包租婆滿臉的慈母聖光。
祥崽……我的崽……
空氣尷尬地在Bking的腦袋上空凝固。
葉昭抿著唇,忍住笑。
祥崽推開了對面的房門,「嘭」一聲把門關上了。
葉昭拎起門口的一大一小兩袋蛇皮袋的鐵條,也趕緊關房門,她怕被包租婆看見妹妹撿破爛帶回來。
誰知門沒關上,就被一隻腳卡住了,曾二巧推開門質問:「你們搞什麼呀,弄的一地都是水?」
小琴嚇得躲在葉昭的身後,葉昭忙道:「巧姨,我馬上拿拖把拖乾淨。」
「蛇皮袋裡裝了什麼?髒兮兮的!」
葉昭不敢說是妹妹撿的破爛,她嘻嘻一笑,站在了蛇皮袋的前面,「我買的紅薯。」
吃不起飯要吃紅薯?曾二巧無奈搖了搖頭,似乎有點後悔招惹了兩個窮鬼回來住。
「把地板拖乾淨!」
等包租婆出去后,葉昭才小聲質問:「工地里撿的?」
小琴「嗯」了一聲,站在一邊低著頭不敢說話。
「知道錯了嗎?」
小琴委委屈屈地點頭。
「工地里很危險,萬一落個磚頭下來把你砸了,你說怎麼辦?工地里泥水工人那麼多,萬一遇到個壞種呢?」
葉昭內心暴躁如雷地想要發火,但看小鵪鶉的可憐樣子,她又不忍心真罵,只好耐著性子把小琴數落了一通,小琴保證以後再也不去撿破爛,這才罷休。
想想還欠那個Bking一個人情,葉昭就鬱悶,「你撿的這些鐵還不夠你還人情的!」
小琴糯糯地、滿臉崇拜地道:「小哥哥是好人,他很厲害,有個歪脖子要來槍我撿的鐵,小哥哥三下兩下就把人打跑了。」
村霸能不厲害嗎?
葉昭白了妹妹一眼,左一個小哥哥,右一個小哥哥,叫的還挺親熱。
*
第二天一早,葉昭起床就去派出所辦身份證,結果派出所戶籍室的人不在,讓下午去。
葉昭只好吃了午飯再去,身份證很快就辦好了,但要十多天才能拿到手,葉昭就先辦了個臨時身份證。
從派出所出來,她翻出電話簿,給她爸的摯友蘇應民叔叔打了個電話。
蘇應民和葉定國都是宛城來的下鄉知青,他們當年沒有回城的名額,留在小漁村裡因禍得福,遇到了改革開放的機會,小漁村變成了經濟特區,他們是最早經商致富的那撥人。
葉定國靠販賣牡蠣殼賺了第一桶金,之後開了來料加工廠,加工廠規模越做越大,最後變成了今天的艾琳玩具廠。
蘇應民因為拖家帶口的,早期比較保守,他是後來才入股玩具廠,成為二股東的。但他有一點很厲害,就是管理能力很強,因此,葉定國對他非常依賴。
蘇應民每次回宛城,他都會去看看葉昭,因為他夫妻兩個作為知青,都是葉昭母親的好友。
原書後期原身和白露斗的時候,蘇應民是偏向葉昭的,只是原身太廢了,有蘇叔叔幫忙,也沒斗贏白露。
蘇應民接到葉昭的電話,似乎並不意外,應該是葉定國知道葉昭來深城之後,跟他打過招呼了。
蘇應民讓葉昭去廠里找他,艾琳玩具廠,在曾屋圍幾乎無人不知。
葉昭從電話亭走路過去也就幾分鐘的時間,門口保安聽說她找蘇應民,愣了半響才反應過來是找蘇總的,便給她往裡指了指,「右邊那棟綠色的辦公樓,二樓。」
艾琳玩具廠廠區面積很大,有三排四層樓高的廠房,是目前曾屋圍片區最大的廠。
葉昭往辦公樓走去,迎面走來一大群女工,三五成群的,互相笑鬧著。
跟人群擦肩而過,不久有人興奮地大叫:「小昭!葉小昭!」
聽到熟悉的聲音,葉昭回過頭去,又是李瑞香和高月月。
李瑞香跑過來拉住葉昭的手:「你來找我的嗎?我們宿舍不在廠里,在前面。」
說著李瑞香小聲笑著跟她嘀咕:「真是太巧了。我們那一層的電路壞了,在搶修,我和月月剛好要出去買冰吃,要不然碰不到你了。」
確實巧,曾屋圍的玩具廠沒有六家也有五家,葉昭沒想到這兩老同學就在她爸廠里打工。
高月月還是一貫的冷臉和高高在上:「你來晚了一步,廠里不招人了,要等暑期工走了才招。」
李瑞香:「是啊,前幾天你直接過來多好。」
葉昭尷尬笑了笑,「我來找一個叔叔的。」
「什麼叔叔。」李瑞香看見辦公室有個人急匆匆出來,她馬上去迎上去,「馮哥,馮哥,還招人嗎?我一個同學……」
「不招不招,沒工位了。」
馮哥拒絕完,瞄了葉昭一眼,腳步不由停下。
葉昭那張粉雕玉琢的臉,精緻的五官,杏仁般的眼睛,撲閃撲閃的,彷彿會說話,在一群樸素女工的襯托下,簡直美的發光。
李瑞香見小馮盯著葉昭打量,馬上趁機道:「馮哥,你幫我同學想想辦法唄。」
馮哥問葉昭:「會唱歌嗎?可以參加比賽那種。」
這個馮哥看眼神倒像是個老實人,就是問的奇奇怪怪,葉昭反問:「幹什麼?」
小姑娘語氣還挺拽,馮哥正要說話,辦公室那邊傳來一個女聲呵斥:「馮志遠,你怎麼還在這兒,還不趕緊去借多兩個電工。」
馮志遠一聽,麻溜跑了,跑前不忘叮囑李瑞香:「晚點帶你同學來找我。」
「哎!」李瑞香喜出望外地點頭應了一聲。
剛才呵斥的女人走前來,半長的捲髮,看上去像是個有點權勢的,她上下遛了眼葉昭,「不招人,趕緊出去。」
女工哪敢招惹坐辦公室的,李瑞香想著趕緊拉葉昭走,冷眼旁觀的高月月早已經先轉身走了幾步。
葉昭看向那女人,「我來找蘇應民叔叔。」
那女的再次打量葉昭,這女孩眼熟,她突然想起了什麼,擰巴著眉頭,假裝沒聽見葉昭說的話,她想趕快把葉昭趕走,「老李!老李!都趕出去,別亂放人進來。」
門口的保安大叔一顛一顛跑來,葉昭觀察著那女人,五官和白韻蓮有幾分相似,這不會是白韻蓮的妹妹白韻萍吧?白韻蓮在廠里管財務,白韻萍則是管人事的,看來很大可能就是她。
白韻萍可能之前看過葉昭的相片,因為認出她來了,所以才那麼著急趕她出去。
葉昭也沒時間多想,她直接沖辦公樓大喊:「蘇應民!蘇應民!蘇叔叔!」
「叫什麼!」那女人急了,「不要叫了,樓上有貴賓。趕緊滾出去!滾出去!」
說著推了葉昭一下。
李瑞香此刻已經明白,葉昭真不是來找她的,但她也不知道蘇應民是誰,她小聲勸道:「小昭,我等會兒幫你去找你叔叔,我們先出去。」
樓里出來幾個辦公室的女人,都小聲問是怎麼回事。
保安老李已經跑過來了,他不耐煩地揮手:「走走走。小姑娘先出去,別讓我難做。」
高月月捂著半張臉,老同學給她丟人了,她沖著李瑞香喊道:「走吧。煩死了。」
葉昭剛才無緣無故被推了一下,正不爽快,她盯著那頤指氣使的女人道:「我給蘇叔叔打過電話,他讓我來的。我出去了,還是會給他打電話,我就跟他說,一個老阿姨不讓我進來,一定要趕我走,讓我滾……你姓白是嗎?」
聽到「老阿姨」這三個刺耳的字眼,正要暴跳的女人,下一句聽葉昭問她是不是姓白,那女的頓時臉色難看的像抹了一層灰。
她之前聽姐姐說過,老闆的女兒腦子有點木,這哪裡木了?
保安老李人頂聰明,他馬上意識到什麼,不由問:「白經理,要不,我去問問蘇總?」
白經理,葉昭一聽忍不住笑了,果然是,這是怕她來搶地盤嗎?這麼著急趕她出去?
白韻萍就是沒想到葉昭會猜到她是誰,整個人都傻了,她只能繼續裝傻,「誰知道她是誰啊。」
正說著,樓上急急下來一個女的,估計是被葉昭那一嗓子「蘇應民」給叫下來的。
「葉昭是嗎?」
這應該是蘇應民的秘書,葉昭把背包往身後一甩,算是回應。
「不好意思,我本來是要去門口接你的,剛才接了一通電話,下來晚了。」
所有人都愣住,老李已經閃一邊去,李瑞香和高月月互相看了一眼,一時都猜不透葉昭是攀了什麼高枝。
白韻萍尷尬笑了笑,「劉秘書,這是蘇總客人啊,我聽她們說小姑娘是來求工作的,我還以為……」
劉秘書對著白韻萍眨了眨眼,表示她也不知道是誰,「沒事沒事,葉昭,我們上樓去。」
葉昭站著不動,她盯著白韻萍:「剛才讓我滾出去,還推了我一下,你不道歉嗎?」
白韻萍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她知道姐姐結婚的事被葉昭這小姑娘給攪和了,誰曉得後面還會出什麼幺蛾子。
她怕姐姐以後跟繼女關係沒辦法修復會怪罪她,白韻萍鬱悶的想要吐血,一堆人圍觀著,也不得不拉下老臉,滿臉堆笑地道歉。
「我道歉我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內情,真以為你是來找工作的。」
這麼沒有誠意的道歉,葉昭真想給她一個白眼。
「我不接受這麼沒有誠意的道歉。」
白韻萍原本尬笑著的臉,頓時僵了。
「我爸這人喜歡秋後算賬,我跟他不一樣,我有仇要馬上報。想要我接受道歉,很簡單,你就站在這兒別動,等我從樓上下來了,你才能進屋。」
這是什麼條件,小姑娘太欺負人了吧。平時白韻萍在廠里對著工人和普通同事都是說一不二的,她怎麼可能聽一個小女孩指揮。
大家小聲竊竊私語,李瑞香攥緊雙手比誰都緊張,生怕葉昭被打了,她得衝上去保護她。
白韻萍氣得雙手叉腰,正想著怎麼回懟保住面子,卻見葉昭走前來,小聲說:「你姐還想嫁我爸嗎?戶口本在我這兒。」
一句話,把白韻萍的七寸狠狠拿捏了。
尼瑪,萬一她姐嫁不成老闆,她還成千古罪人了。白韻萍氣暈了頭,卻又沒辦法發作。
葉昭特別淡定地指了指白韻萍腳下的地磚:「站這兒別動。」
白韻萍氣得七竅生煙,想要爆發卻一動不敢動。
葉昭繞著她轉了一圈,冷笑了一聲,「等我下來。」說完她不理會別人的目光,自顧先上樓去。
一臉懵逼的劉秘書趕緊屁顛屁顛跟在了後頭。
吃瓜群眾看著兩人上了樓,都只敢小聲竊竊私語:「誰啊?好拽。」
說著又看向一旁的女工李瑞香和高月月。
高月月同樣是滿臉茫然,只有李瑞香激動地眼睛噙著淚花,她的小昭可太給她長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