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棄民
嘀嘀嘀。
屋內傳來通訊器的聲音。
秦衣冠轉身。
這屋內裝修風格怪異，屋內的內一切，都是一片極致純黑，沒有任何雜色。
好在那通訊器閃爍著紅色光芒，很是顯眼。
那是元宇宙內發來的對話請求。
他進屋按下物理按鍵。
一道虛空屏幕亮起，臉色紅撲撲的小胖子站在其中。
他呲牙笑著，臉上的肥臉蛋被擠到兩側，「哈嘍，衣冠！」
秦衣冠18歲。
「變態偵探」是他的兼職。
他同時還有另一個想起來就令人脊背發涼的身份。
一名學生。
一名正經的高三學生。
而這名小胖，則是他在元宇宙學校內，為數不多的好朋友。
三年前，秦衣冠剛剛得知他的名字時，頗為震驚。
他的姓氏非常特別，姓「饕餮」。
秦衣冠首次知道，世界上居然還有這種姓氏。
小胖他爹叫饕餮彌天，她姐叫饕餮萬露。
而他，叫饕餮蛤蜊。
「蛤蜊」二字，還是北方發音——g。
當時的秦衣冠極為不解，便問道：「你們全家的名字，因為這個姓氏，都非常霸氣，但，為什麼你叫蛤蜊。」
當時的饕餮蛤蜊憋悶道：「我已經很知足了，我小時候得過大病，差點死了，村裡的大仙說，我必須取個賴名，負負得正，才能確保一生平安。」
「於是我爹和全家發動腦筋，勵志要給我取一個世界上最爛的名字。」
「饕餮痰盂。」
「饕餮襪子。」
「饕餮無雞...」
「饕餮屎...」
那時候的秦衣冠無法平靜，「饕餮無雞...饕餮屎，什麼鬼...」
卻見饕餮蛤喇一攤手道：「好在我爹的人性還沒有完全泯滅，現在，你是不是覺得饕餮蛤喇這個名字，還不錯？」
當時秦衣冠持續震驚，但緩緩點頭道：「還真是，這幾個名字一比，饕餮蛤喇，真的很悅耳！」
...
此時。
虛擬屏幕中的小胖子不斷的轉頭，透過屏幕觀察著秦衣冠所在房間，滿眼好奇。
他笑道：「你又退回到現實了？可說這現實也沒比元宇宙內差多少，就是黑了點。」
「退回現實」，是一種少數派能力，也是一種悲哀。
因為秦衣冠。
是這個世界上那3％的「棄民」。
6號嫌疑人如此，白裙少女也是如此。
因為諸如腦部疾病、心理疾病、身體疾病等等原因，他們無法長時間承受腦神經連接。
政府出於為他們考慮，給他們發放特定頭盔，限制長時間登錄元宇宙。
但是。
當下時代里，學校、銀行、政府...等等機構，都已經完成了虛擬化，搬入了元宇宙。
所以，這一部分無法長期沉浸元宇宙的人類，便相當於被這個時代拋棄了。
尤其是在行使了「下線特權」之後，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3%的棄民...」
「3%本來是個很牛的數字，舊時代里，真正的成功人士，占社會的3%，3%的人，掌握著超90%的財富...」
「現在，卻是一種諷刺了——3%的神經病。」
秦衣冠搖頭苦笑。
他的病例，堪稱眼花繚亂。
所以，他被匹配了5小時登錄時間。
類似舊時代的「低保」。
——有些時候，你與整個世界都不同，不管你是對的還是錯的，你都是那個異類。
而饕餮蛤蜊這一類正常、且富有的居民，已經24小時生活在元宇宙。
他們的身軀躺在現實，意識完全沉寂在元宇宙。
他們的生活方式，是一個全新的概念。
——半數人。
也就是由人類大腦意識+虛擬現實構成的半數字人。
他們擁有一個完整的數字人生，「下線」對於他們來說，是一個遙遠而陌生的概念，並且沒有任何意義，也沒有任何必要性。
「衣冠，你知道嗎。」
「你在我心中，就像舊時代的太監一樣，不完整了。」
少年沉默了一瞬，「能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說話？」
「咳，你每天只在元宇宙，也就是我的世界里生活5個小時，剩下的時間你就無了，有種陰陽兩隔的感覺啊。」
少年再次沉默，「能不能像個人一樣說話。」
饕餮蛤蜊忽然鼓勵道：「兄弟，別放棄，一定要繼續申請營養倉。」
秦衣冠默默看了一眼放在沙發上的虛擬頭盔。
這東西相比於營養倉來說，就是個低級產品。
不但帶著時間鎖，而且感觀數據也只有營養倉的10%。
使用它。
就像是舊時代里，帶著電子限位器的囚犯。
少年緩緩搖頭，「我申請過一百次了，因為幾個非常微不足道、不值一提、毫無影響的腦病，條件不達標。」
「先要不放棄，才能有奇迹。」
饕餮蛤喇的聲音充滿鼓勵，「有了營養倉，你就會像我一樣，變成正常的居民，可以一輩子呆在元宇宙，你想去哪就去哪，有朝一日，咱倆搭夥，也去元宇宙的遠方探一探！」
遠方？
秦衣冠迷茫了一瞬。
元宇宙的中心，是一個和諧社會、安全家園、平替的現實世界，地貌是一比一的物理地球。
如果在元宇宙內遠行，就會到達一片新世界，所以那裡被稱之為「試驗田」。
據說。
試驗田內擁有單獨的邏輯。
只要進入其中，便來到了一個由大腦潛力所決定的...顛覆認知的炸裂世界。
銳氣十足的年輕人，無一不嚮往。
當然。
僅僅擁有「5小時生命」的秦衣冠，無法進行長途遠行。
卻見饕餮蛤蜊忽然神秘小聲道：「我聽傳言，今天的元宇宙，會有一場更新，也許機制會有改變，說不定...你有機會申請到營養倉呢。」
秦衣冠頓了頓，終究是嘆了一口氣，「我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隨後。
他又看了一眼一側桌子上，那足有30厘米厚的營養倉申請書。
回執結果都是一樣的。
「使用營養倉登錄元宇宙，便等於獲得了全地圖的行動權，以及所有的感官數據的雙向傳輸。」
「鑒於申請者的腦部疾病，貿然授權，會產生不可預見後果。」
「為了您的安全，申請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