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的人死了
桓辭裹緊被子坐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看著地下忙碌的阿瑤。
「姑娘怎得一直看我?」察覺到她的視線后,阿瑤撅著嘴問道。
「閑著無聊罷了,你說援軍如今到哪了?」
「這才五日,恰好遇著大雪,哪有那麼快?」
桓辭點點頭,一時又想起別的事。
「咱們的人怎得還沒到?」
當時時間倉促,她先行出發,後頭應該還跟著二十多人,如今等了幾日卻連個消息都沒有。
「許是路上耽擱了,再等兩日。」阿瑤朝爐里添了些炭,「姑娘,伏三爺見著你就沒說些什麼嗎?」
桓辭愣了愣:「裝作不認識也好,倒省了許多麻煩。」
「可是姑娘和他——」阿瑤似是有些猶豫,湊到床邊坐下,輕聲道「若被有心人拿去利用可怎麼辦?」
桓辭自嘲地笑笑:「只要我們不說出去,其他人便不會知道。」
說罷,她隨意踢了踢被子就要睡覺。
阿瑤瞧了眼已經躺下的桓辭,無奈地嘆了口氣,自去外間的床上睡了。
入了夜后,天寒地凍的京城北風呼嘯,吹得各處的燈瓦叮噹作響。
這廂,桓辭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聽得幾聲輕聲的呼喚。
「誰?」她從床上坐起來,看向了門外的人影。
「郡主,門房上有人傳話,說有個渾身是血的人來找你。」驛站里的女傭在外面輕聲說道。
桓辭瞬間清醒過來,忙跳下床打開了門。
「人現在在哪?」
「就在門房呢,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
她越發疑惑,披了件斗篷便匆匆趕了過去。
門房裡如今燈火通明,幾個小廝端著水進進出出。
桓辭飛快走了進去,一眼便看到了倚靠在炕上的男子。
那人身材高大,皮膚黝黑,瞧著有些熟悉。一見到桓辭,他幾乎是撲了過來,蹲在地上就開始嗚咽。
「郡主,兄弟們都沒了,就剩我一個人逃了出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
「你說什麼?」桓辭皺緊了眉頭,「發生什麼事了?」
阿瑤和阿聯不知何時趕過來了,一見到男子便撲了上去:「堂兄,你怎麼了?」
男子嘔了兩口血,斷斷續續道:「我們在城外的木原遭到了埋伏,所有人都喪命了。他們沒發現我還活著,我等那些人都走了后便急忙進城報信。」
「可惡。」桓辭幾乎是咬牙切齒,「阿瑤,你去請大夫來看著,我要出城。」
「姑娘。」阿瑤拽住了桓辭,「不可,你忘了嗎?」
「他快不行了,先請大夫要緊。」桓辭把阿瑤推出門外,轉身就朝馬廄所在的方向走去。
「我同你一起。」阿聯神色凝重地看著她。
桓辭點點頭,吩咐驛站的人速去報官。
天子腳下,居然有人毫不顧忌地行兇,實在可惡。
那二十多人是父親精挑細選出來的,如今居然就這樣喪命了,著實蹊蹺得很。
若她此時前去,或許還能找到些線索。等到明天早上,這呼嘯的風也許會把有用的證據都破壞掉。
上一次遇襲,桓辭以為是宗政淵故意為之。可這一次呢?別人會為了什麼目的殺掉她的人?
一路策馬奔騰后,桓辭終於趕在城門關閉前衝出了城,飛速前往附近的木原。
這裡地處偏僻,大雪仍舊覆蓋著地面,雪地上並沒有其他人來過的痕迹。
桓辭與阿聯小心翼翼地行進著,直到刺鼻的味道充盈在她鼻息間。
她迅速翻身下馬,震驚地望著不遠處駭人的景象。
那裡橫七豎八地擺著一具具屍體,有許多已經面目全非。
滲在雪裡到處流動鮮血昭示著行兇者的殘忍與狠毒,他們彷彿是把這裡當成了狂歡之地。
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桓辭再也忍不住,扶著身旁的樹榦乾嘔起來。
阿聯也久久處於震驚之中,握著馬疆的手輕輕顫抖著。
「捉住她,別讓她跑了。」
忽然傳來的高喊聲驚動了她。
桓辭抬頭看去,卻被耀眼的火光晃得睜不開眼。
一隊輕騎迅速將她圍了起來。
「郡主,得罪了。下官奉命帶您回去。」領頭的那人上前一步道。
桓辭心中冷笑一聲,臉色陰沉地翻身上馬:「要去哪?你帶路。」
「是。」那人並沒有絲毫退怯。
一行人大張旗鼓地走了許久后,終於在宮城門口停了下來。
桓辭冷眼看著門口的侍衛。
她猜的沒錯,這些人是宗政淵派來的。
不過一會兒,她便被人押到了凌武殿。
剛走到階下,那個叫魏遼的太監便走到了她面前。
他忽然朝著桓辭的膝蓋狠狠踢了一腳,桓辭毫無防備,狼狽地跪倒在地上。
「郡主似乎忘了自己說過的話。」宗政淵陰沉的聲音忽然自階上傳來。
桓辭抬頭看去,只見皇帝正負手站在殿門外,而伏慎就站在他不遠處,如今正波瀾不驚地看著她。
「臣女帶來的人在城外慘死,臣女一時驚恐萬分,以至於行事衝動,還請陛下諒解。」
桓辭盡量使自己語氣平和,但卻仍舊沒能掩蓋心中的怒氣。
宗政淵冷哼一聲:「這裡是京城,不是并州,容不得你無法無天。」
桓辭幾乎要笑了出來,只拿眼狠狠地瞪著宗政淵。
對方毫不躲閃地與她對視了許久,那雙攝人的眼睛令桓辭自愧不如。
「桓辭,你私自出城欺瞞於朕,當街縱馬驚擾百姓,你可知罪?」
「臣女甘願受罰。」桓辭輕聲應道,「只是,臣女的人遇刺一案,還請陛下明察,還他們一個公道。」
「此事不難。」宗政淵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此案交由大理寺審理,朕相信他們很快就會給你一個交代。」.z.br>
幾乎是下意識,桓辭將視線移到了伏慎身上。男子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目光中有著說不出的深沉。
「朕罰你在這裡跪兩個時辰,你可願意?」
桓辭瞄了眼身上單薄的衣衫,暗道一聲倒霉,輕聲回道:「微臣領旨。」
宗政淵滿意地甩了甩袖子,負手回殿內去了。
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后,桓辭跪直了身子,那道從未移開的視線讓她頭皮發麻。
她眼神兇惡地朝男子看去,卻見月光之下,那人目光悲涼地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