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角里乾坤

幽暗。

潮濕。

透不過氣。

周圍的空氣有如凝膠一般壓迫著桑德的肺部，使得他喘不過氣。

我是誰？

如此想著，桑德努力地睜眼，卻驟然被一道炫目的光輝閃得頭暈目眩。身軀承受著的重壓驟然一松，桑德便如離開水的魚一般猛烈地呼吸起來。

這裡是哪裡？

桑德再次艱難地睜開雙眼，試圖理解自己現在的處境。

「嘶……我剛剛不是進入種子庫了嗎，怎麼會在這個地方？」

映入眼帘的，並不是桑德想像中幽暗的石質隧道或是某種堆了很多葯櫃的儲藏室，而是一片純白。

——倒也不完全是？

牧神化的桑德獲得了身體素質的全面強化，其中自然包括了視力。不一會，他就成功適應了這裡的光線，並能夠勉強看清周遭的環境。

老實講，這裡的光線強度雖然比小世界中強一些，但遠遠不及外界的日光。周圍是一望無際的雲海，桑德腳下則是一小片灰色的烏雲，材質似乎與其他白雲不同，可能那裡便是桑德進入這裡的大門。

桑德抬起頭，卻有些意外地發現這裡的天空與他所想象的藍天白雲完全不同。

在桑德的正上方，是一個白色的幾何體，此時正懸浮在虛空中，作規律運轉的同時散發著白色的光芒，似乎是這裡的光源。雖然亮度不低，但也遠不如太陽一般刺眼，而是肉眼勉強可以直視的程度。

——當然，這是桑德牧神化后的肉眼，普通人的水平如何暫時未知。

桑德眯起眼睛，努力試圖辨認出這塊散發著光芒的幾何體具體是什麼樣子，卻依舊難以描述出它的特徵。

這東西整體呈蛋狀，乍一看很和諧，有一種秩序的美感，但細看之下卻又充斥著不和與不對稱，甚至有些結構都不符合歐幾里得幾何的定義，反倒像是某種視錯覺。

雖然不知道它具體是什麼，但桑德可以確定，這玩意絕對不是他們這個世界目前可以理解或定義的幾何體，更像是某種來自遙遠深空的天外來物或是超越奇異萬古的舊日遺存。

「閃耀的……正偏方三八面體？」

桑德看著頭頂那塊正不斷閃耀的奇異幾何體，口中喃喃道出了一個他從未聽說過的名詞。

就像是神諭。

他的眼神逐漸開始變得迷離。原本就已經化作羊蹄的雙腿突然變回了人類的雙足，隨即不受控制地痙攣起來，彷彿有無數細長的東西正要破體而出。

就在桑德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他頭頂的雙角卻在此時忽然崩解，化作無數枝條迅速延伸，很快就在桑德的頭頂編織出一張翠綠的華蓋，將那攝人心魄的白色毫光盡數抵擋在外。與此同時，桑德原本已經開始痙攣暴動的雙腿也恢復了平靜，同時變回了羊蹄的形狀。

「啊啊……」

桑德發出痛苦的悶呼，隨即倒在了雲彩之上，大口喘著粗氣。

雖然剛剛的險境只持續了約一兩秒鐘，但桑德依舊受到了極大地刺激。他的雙腿依舊在不斷地痙攣，就像兩條被漁夫粗暴丟上船頭的大魚，不受控制地彈跳著。

他身上穿著的外衣和內衣都被冷汗濡濕，甚至直到現在，他的臉上和背上依舊在不斷地出汗，匯聚成一股股溪流，滴落在身下的雲彩上。

這不是害怕，也不是什麼精神疾病，而是生物在面對極度強大的威脅時出自本能的應激反應。事實上，

若非桑德依舊保留著身為人的尊嚴與勇氣，現在滴水的大概就不止他的上半身了。

「剛剛那是，什麼東西？」

艱難地撐起自己，桑德喘著粗氣，勉強地坐起身來。他的胃部還在翻江倒海，但現在的狀況，由不得他繼續磨蹭下去了。

畢竟，德魯伊小隊的幾人都還在等著自己出去，伊扎爾也還在等著自己將葯帶回霍格沃茨。

從他頭頂的雙角長出的華蓋，雖然由樹枝編成，卻意外地密不透風，連頭頂那顆奇怪幾何體——閃耀的正偏方三八面體所散發出來的詭異光線都完全無法穿越這翠綠的屏障。相對的，這裡的亮度也是完全為零。在這樣的環境中，就算是牧神化身的夜視功能也毫無用武之地，他只得從外套中掏出自己的魔杖

「熒光閃爍（Lumos）。」

桑德手中魔杖輕舞，一道柔和的白色微光便劃破了這裡的黑暗。雖然這道光的亮度跟一個燭台差不了太多，但有著夜視能力的加持，桑德依舊能夠很輕鬆地看清四周。

這華蓋面積並不大，大約是一個半徑三左右的圓，比一間卧室大點有限。-無數或蒼翠或木質的藤蔓與枝幹編製而成的華蓋將這裡圍得密不透風，頂端有幾根柔軟的新枝連接著桑德額頭上原本長角的位置。雖然看著有些彆扭，但那些枝條並不會幹擾桑德的行動。

「嗯，雖然這些東西把我給保護住了，但我該怎麼離開呢……總不能一輩子被困在這裡吧？」

桑德摸了摸下巴，開始仔細觀察這片翠綠的保護傘，試圖從中找到出去的路。

然而，就在他靠近華蓋邊緣的時候，桑德察覺到面前的枝條上似乎刻著什麼東西。

「這是什麼……怎麼是中文？星華玫瑰？」

桑德愣了一下。

星華玫瑰？

那不就是斯普勞特教授所說的缺失的藥材之一嗎？

這玩意的名字出現在這種地方，還是中文的？

桑德忍不住走上前，拿自己長出了一點絨毛的手指戳了戳那根樹枝。

隨即，一顆種子從中飄出，落在了桑德的手上。

桑德：！！！！！！！

這算什麼？

他的呼吸一下子紊亂了起來，雙手哆哆嗦嗦地將那顆小巧的黑色種子放進原本就準備好的小布袋中，並穩妥地塞進袖子里的口袋中。

「有了星華玫瑰，那麼……」

桑德趕忙在周圍繼續尋找起來，才發現這裡的每一根樹枝原來都刻著一個個中文寫就的植物名字。蛇眼果、日落藤……一個個知名或不知名的神奇植物名號，在桑德眼前一覽無餘地展開。

原來，這所謂牧神世家的種子寶庫，一直都在桑德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