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安齊樂
穀雨
雲川山脈,瀾子江邊。
青山綠水,一片生機勃勃鏡像,嫩芽新生,鳥飛魚躍。
李希瑜是被阿貢硬拖到這裡的,天剛微亮彩雲兒就把他的被褥給掀了。說好多寨民早就出發了,他還睡懶覺。
看了一眼還昏暗的天色,李希瑜歪頭想再睡過去,結果被藤條甩動的脆響一下子給驚醒了。
只穿著褻褲的身子一縮坐了起來,「起來了,起來了。」
看到那個被拽動來的少年,寨民無論熟悉還是陌生,喜歡還是厭惡此時都眼巴巴看著。引水成功與否,就看今天的了。
看到寨民期盼的神色,李希瑜快步走到山樑邊,看到最下面的平台上好多人正在忙碌的組裝著水車,俞木匠正在其中指揮著。
看到插在山石上的火把快熄滅了,這添足了火油的東西可是能燒兩個時辰。
「看來他們早就來了。」李希瑜默然自語。
隨著水車的組裝完成,約已到了巳時。
站在山腰水池邊的李希瑜看到小機靈對他打出了完成的手勢,立即讓早就準備的阿貢領著的幾十人開始行動。
兩側山腰都開鑿出一個固定孔洞,孔洞上固定有數十個輪軸,每兩個固定的輪軸之間又有活動的輪軸。這些造型奇特的軲轆可是讓阿貢一群人費盡了心思,人人刀劈斧鑿了十多天才完成,看到安裝這裡一直搞不懂做什麼用?
粗如手臂的麻繩在輪軸之間穿過垂下,俞木匠命人系在水車上。就在這時,李希瑜一手抓住一個麻繩的另一端,「嗨。」無數眼睛就看到兩條粗大的麻繩漸漸拉直。
「哎呀,小李子這是要一個人拉起水車嗎?難道他力氣比牛還要大?」阿嫂一聲驚呼。
「是啊,是啊。說不好他真的力氣大的沒邊呢。」王家二嫂迎合道。
「哼。」安大牛恥笑。
「不會真能拉起來吧?」
「我不信。」
「誰又能說准,他可是能解決引水的人。」
「不是還沒有引水成功嗎?」寨民更多的是信與不信。
「他能拉起來嗎?」白蝶衣沒發覺自己竟然自問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就在大家驚駭他要一個人把幾千斤的水車拉起來的時候。「唉。」一聲嘆息,李希瑜鬆開手揉起了膀子。
彩雲兒剛才還興沖沖的勁頭,看著那兩根軟下去的麻繩,輕輕遮擋起臉。實在有夠丟臉的!
不遠處的白蝶衣,頭罩之下竟忍不住微微翹起嘴唇,「這傢伙。」
「哈哈…」
「笑死我了。」
「小李子,你是來鬧笑的吧?」跟李希瑜熟悉的人也跟著阿嫂叫小李子。
看向哄然大笑的人群,李希瑜無奈。這滑輪組是能節省力氣,可這麻繩本身的重量就不是自己一個人能拉動的。
「你們不懂。」對著人群自語了一句,然後把繩頭扔了下去大喊道:「拉起來。」
俞木匠見扔下來的麻繩一臉懵,這下面只有七八個人啊!原本這小平台只夠豎立的把水車組裝起來,人多了就輾轉不開。現在要這七八個人拉動數千斤的水車無疑痴人說夢!
可是李希瑜給他的驚喜已經夠多了,弄不好真的就拉起來了。在這忐忑之中,分成兩伙的人用足力氣一拉。
原本笑話李希瑜的寨民,無比震驚的看到巨大的水車就像個小玩意一樣頓時飄在了半空。而拉住繩子的七八個人一臉驚恐,自己什麼時候這麼大的力氣了?
「別愣著了,
趕緊把中間橫木穿上。」李希瑜對著阿貢他們大喊。
驚醒了的人急忙忙碌起來,而山樑上的人看李希瑜的眼神都變了。
剛才他自己拉動雖然看起來像是鬧笑,但是眼下這七八人不費力氣的就拉起巨大的水車,難道不是他算好的?要不然敢讓俞木匠幾個人拉起來呢。
隨著橫木的穿過,水車在李希瑜指揮下一點點落入水中。剩餘的支撐,連接的水槽,翻板,全部在有條不絮的固定著。
日頭已經偏離了午時,所有人都在靜靜的等著最後完成的那一刻。
好了!
小機靈的手勢終於打了出來。
李希瑜大喜,「引水開始。」
響亮的聲音在山谷間迴響,瀾子江上飄蕩。俞木匠激動的把固定楔子敲掉,被水流衝擊轉動的水車帶動起了導水的翻板,在水槽內一壺壺的水流翻倒進了水池中。
隨著水池內的水面超過了兩米的深度,李希瑜讓早已準備好的人再把竹筒兩端堵頭起開。
只聽到呼嘍嘍的流動在竹筒內傳出,山樑另一側的人晃動著一塊巨大的紅布。在這一片翠綠的山林中,尤其顯得亮麗去綻放的花朵。
成功了!
無數寨民瘋狂的跑下山樑,看著水渠內的竹筒突突的流動出清水,興奮的大喊大叫。
青石寨被困擾了一百多年的引水終於要結束了。
老天爺保佑,保佑那個年輕人長命百歲。
只見到很多寨民自發的對著李希瑜叩拜下去,每個人的眼中淚水早已流出,虔誠的樣子讓人動容。
白蝶衣心神震撼不已,這個受苦了上百年的寨子此刻獲得了新生。
李希瑜急忙把人拉起來,大聲說道:「不用拜我,大多是大傢伙的努力。咱們趕緊去第二道山樑,要不然水在水渠里溢出去大家不心疼啊?」
「心疼,心疼。」被他正拉起的人擦了把淚水,喃喃的說道。
此刻沒有人懷疑第二道山樑會阻擋住引水成功,因為這個小夥子說的都做到了!
風力水車被鬆開了束縛,山谷吹著微風,巨大的風漿慢慢轉動了起來。第二道天然的阻礙再次被跨越過去,虔誠的人們齊刷刷的跪下。這次李希瑜並沒有阻止他們,因為他看的出來他們是真心的想表達感謝。
回到了寨子的眾人無不精神奕奕,極度興奮。
青石寨山坡下,挖出了一個巨大的水池,有水渠相連。此時水渠正在涓涓的流著清水,很多寨民已經回寨子準備今晚慶祝的佳肴,而還有許多在水池邊怔怔的看著流出的清水,欣喜的笑著。
「小爺,我鐵牛佩服…我佩服你,我敬你一碗,喝。」鐵匠鐵牛站在李希瑜身邊說道。
李希瑜臉色苦了下來,他沒想到今晚是這樣。在頭人屋前對著整個青石寨喝了三大碗米酒,干喝!然後回到院子被寨子里派來的代表連翻的敬酒。
看到院子里坐滿了三大桌子的人,忍不住愁眉苦臉。尤其是這鐵匠端來的酒碗,都快趕上飯碗了,心裡不禁想你這是喝酒還是喝水?
「要不咱們今晚就聊聊天,喝酒就免了。」李希瑜討好的笑著。
鐵匠搖了搖頭,「那怎麼行!好多人想來敬你這碗酒都沒讓來,你給俺鐵匠的差事大傢伙才讓俺來的。你可不能讓俺被他們戳脊梁骨。」
李希瑜看著他身後站著的俞木匠和小機靈,還有阿貢哥都在一個勁的點頭。有點不好了!今晚的酒怕是逃不掉了。熟悉的,半熟悉的,不熟悉的三桌人怕一個也不會落下。
第二天的正午,終於醒了過來的李希瑜,掙扎的爬起來洗了把冷水臉,再清醒幾分。
出了屋子,見院內平時玩耍的小侄子都不在,心裡有些疑惑。
開了院門,走在青石路上更是人跡寥寥。打聽之下才知道,昨晚水池裡的水蓄了不少,今早所有人全部去澆灌田地了。
唉,自己好多年不種地竟忘記了這正是灌溉插秧的時候。終於有水了,這寨民還不趕緊忙活起來。
「你想出去?」
聽到問話,李希瑜立即想起那個不用美顏也讓自己吃驚的女子,白蝶衣。
轉身看去,依舊一身白衣勝雪。心裡竟冒出一個想法,難道這個仙女般的女子不換衣服的?那她腋下是不是都臭了?
噗嗤笑出聲。
白蝶衣見他看著自己笑出聲,不免有些不自覺的緊張,「你笑什麼?」
李希瑜急忙說道:「沒什麼,沒什麼。」
看到他這樣,白蝶衣更加不信,低頭打量一番,並沒有什麼異常。
李希瑜不想她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今天風力不小,我想去風力水車那裡看看。」
白蝶衣回過神,「我能和你一起去嗎?昨天看到你用的許多奇特的物件,我想討教討教。」
李希瑜無所謂道:「沒問題。」
一路上,白蝶衣聽他講解著滑輪組的作用,為何能輕鬆把數千斤的東西吊起,又講解起風力水車中間的轉軸踏板,為了無風缺水的時候便於暫時的人力應急。
等兩人來到山樑,才發現有個中年人正在注視著下面轉動著的風力水車。
農家打扮,然後站在那裡就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勢散發出來。李希瑜看過來的第一眼他彷彿有所覺對視過來,一股強烈的壓迫感,彷彿被洪荒巨獸盯住,又彷彿睡夢中那讓人心悸的深淵。慢慢的竟忍不住想跪下身子,蜷縮起來,可能這樣才會感覺好受一點。
忽然白蝶衣側身站在了兩人中間,李希瑜頓時在內心掙扎中掙脫了出來,震驚的發覺自己只這一瞬間就已經大汗淋漓。
中年人明顯有點驚訝,看向白蝶衣說道:「沒想到,姑娘還是個高手。」
李希瑜大口喘著粗氣,他不知道剛才內心的恐懼具體來自哪裡,但是那股讓自己窒息的感覺又是如此真實。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和要眼前這個中年人脫不了關係。
「你是誰?」有些虛弱的問道。
中年人見女子並沒有反應,冷哼一聲,「我叫安齊樂,也就是安大牛的父親。」
李希瑜心頭一震,果然!阿嫂說的意外可能就在今天。
「我不否認,我兒子和你打過賭。你也真讓我驚訝,上百年無人能做的事情讓你這年輕人解決了。好,很好!」中年人似在自言自語,可他知道李希瑜能聽清楚。
「我家大牛也許有些愚鈍,但是他喜歡彩雲兒也是真心的。你如果願意廢除賭約然後離開這裡,我可以給你一百兩紋銀補償。」
一百兩,足夠普通的三口之家生活一輩子。他想如果這個年輕人不傻的話絕對會答應的,何況剛才已經讓他知道了厲害。他很清楚喜歡一個人,首先得有命去喜歡才行。
「一百兩,我去你大爺的一百兩。」李希瑜暴怒道。
剛才窒息的差點死去,讓他極度憤怒。在這種人看來,自己的小命就好似可以隨意揉捏的,而且他還會以為對自己的說辭像是在施捨。長在紅旗下的自己,一直懂得那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
「你找死。」中年人盛怒出手。
李希瑜只看到一道影子沖向自己,像大多數人一樣,在無比緊張下努力的閉上了眼。彷彿在說,我閉上眼就看不到你打我了。
片刻,沒有感受到任何的疼痛。
睜開的眼睛就看到白蝶衣的玉手正抓住了五指張開抓向自己的粗糙手掌。
「姑娘,我知你是百草堂的東家。希望你不要摻和我青石寨的事情。」安齊樂警告道。
見白蝶衣依舊沒有理會,大喝一聲。身形側轉如猛虎,向白蝶衣撞去。
李希瑜忍不住想去阻攔,可離得終是遠了點。只看到,白蝶衣如蝴蝶,在中年人撞擊下擦身而過。一瞬間,只能聽到砰砰砰砰的擊打聲在兩道虛影中傳出。
須叟,兩個人影分開。白蝶衣依舊寧靜淡然,中年人反而用手捂住胸口。看向白蝶衣的眼神帶有了警惕,「姑娘好功夫。可惜不知能不能躲開勁弩。」
右手擺動下,「嗡」的刺耳破空聲響起,山樑兩側的山林內射出十多支巨大的利箭。
「弓子弩,該死的。」白蝶衣暗罵一句,急忙拉住李希瑜躲避。
「哆哆哆哆」長弩疾射在山石上激起一連串火星。
山樑上樹木本就稀少,又是被四面包圍上來,狼狽不堪的兩人越來越難以躲避。
「忘了告訴你,我這人一直就小心謹慎,沒有護衛守著的地方我從不踏足。。」安齊樂大笑道。
「你走吧。不用管我了。」躲在幾顆密集的樹木邊李希瑜說道。
白蝶衣此時也顧不得什麼,一把扔掉頭罩,「我會救你出去的。」
李希瑜再次看到這讓人驚嘆的面容,一把推開,「讓你走,哪裡這麼多廢話,不知道電視里的人死就死在話多嗎!」
白蝶衣不知道他說的電視里的人是哪裡的人,只是明白他讓自己走是怕拖累自己也陷入險境。可他身上有關係著赤羽營的信物,自己獨自離去,被統領知道絕對死的比他還慘。
不管了,那怕受傷也要救他出去。
白蝶衣見四周的弓弩越來越近,這幾顆樹木並不能堅持多久。而安齊樂以為勝券在握不認為兩個人在這箭雨之中還有逃跑的勇氣。
計算著兩波箭弩的間隔,忽然白蝶衣抓住李希瑜就向外飛奔,手中折下的木枝舞動的如同風火輪。
疾射而來的箭弩被打偏了許多,然而箭弩勁力之大也讓她的手臂越來越吃力。終於有一根箭弩突破了進來,側身躲閃不及貼著肩膀帶起了一串血珠。
只一會兩人就奔跑到了山樑下,逐漸密集的林木讓兩人輕鬆不少。
看到白蝶衣受傷,安齊樂依舊不緊不慢的追著。他知道自己不是女子的對手,剛才始終不敢沖在前面。就是怕女子抓了他讓護衛束手無策,現在這樣猶如貓抓耗子的戲耍更讓他放心。
「決不能讓他們回到寨子。」再次對圍捕的護衛大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