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令人擔憂的朝廷局勢
在來小月村的路上,秦泰他們各有心思。「馬三刀」是興奮,終於又可以抓犯人審犯人了。再不抓幾個犯人過過手癮,他都要忘記他的手段了。
比起已經是老獄卒的「馬三刀」,展小小更是激動不已。他從來沒有辦過案,雖然他到處吹牛,說自己是展昭的後人。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自己沒有做過一件可以吹噓的事。要不是早一步聽說「馬三刀」被脫了官衣,趕過來和「馬三刀」一起再找機會的話,展小小根本就不能和秦泰搭上話,秦泰也不會找他這個外行人做事。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辦案,他一定要辦出一點成績出來。
小靈子比起前面幾個,年紀要小,卻要現實不少。他已經在銅陵縣衙看見了七具已經完全變了型,又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的屍體。從屍體上,小靈子基本上沒有發現可疑線索。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這個兇手要麼不是人,要麼就是一個高手。七具屍體身上沒有大的傷口,也沒有中毒現象,幾乎沒有什麼掙扎就斷氣了。這種案子要麼到最後查不下去,要麼就是牽連到一些重要人物或者案件。
老酒鬼是最輕鬆的一個,雖然他見過銅陵縣關於小月村的地圖,但是他根本就是在瞎領路。要不是葫蘆里的酒快沒有了,他才不急著去小月村。
比起其他四個人,秦泰心裡想的事令他很煩心。在沒有離開銅陵縣衙的時候,賈百順和他說過一段話,令他很是擔憂。賈百順和他說的不是賈百順自己的事,也不是直接關係到秦泰的事,但是間接的關係到他們兩個的未來前途。
明朝中葉,朝廷可以說是內憂外患。百姓多災多難,地方官員更是不把治下的老百姓當人,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對老百姓任意加稅。東南沿海的倭寇更是非常的猖狂,到處在地方上燒殺搶劣,其做法已經令人髮指。朝廷的官員不是膽小怕事,就是昏庸無能。就算有幾個能打仗會打仗的將領敢於面對敵人,也會因為兵力不足或者調動緩慢,導致對敵失敗。地方上的煩心事已經不少了,中央更是不省事。道宗皇帝嘉靖已經多年不上朝,不直接處理國事。所謂「道宗」皇帝不是指他怎麼合乎天道,而是說他這個皇帝過於相通道教,一心只想著長生不老。所有的朝廷大事丟給了內閣和司禮監,當時的內閣首輔是赫赫有名又在後世臭名遠揚的嚴嵩。他是嘉靖皇帝最為信任的一個老臣,可以說是權力大到隻手遮天。司禮監的老大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呂芳,司禮監本來沒有印可以掌,所謂的「掌印」,掌的是皇帝的大印。也就是始皇帝傳下來的傳位玉璽,上面刻有「受命於天,其壽永昌。」八個大字。
嚴嵩已經當了十多年的內閣大臣了,在京城還是在地方,可以說是門生遍布天下,他咳嗽一聲,天下都要大亂。司禮監大太監呂芳是一個比較守本分的人,安心管理著嘉靖皇帝的私人財產,並不太插手國家大事。其他幾個內閣大臣不是嚴嵩的人就是不敢正面與嚴嵩為敵。所以說嚴嵩的勢力可以左右朝局,影響到國家大的方向政策的實施。
然而不是嚴嵩怎麼說就怎麼算了,隨著嚴嵩年紀越來越大,一些不甘心屈從於嚴嵩的官員開始暗中活動起來了。加上嚴嵩的兒子嚴世蕃為人過於尖刻,處處不容於人,樹立了不少的政敵。一些朝廷的忠義之士,還有一些和嚴嵩不對路的人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聯合起來對抗嚴黨。
漸漸地一股不可小視的政治力量出現了,它不是馬上崛起的,也不是完全鐵板一塊的。但他的力量絕對不可小視,為首的是內閣第二號人物,次輔徐階。組織里包括了所有不是嚴黨的在京官員,其中最為出名的是內閣大臣都察院左都御史高拱,禮部尚書王為,內閣見習行走刑部侍郎張居正等。
雖然兩派之間還沒有發生大的正面衝突,但是從京城到地方小矛盾,小摩擦可以說沒有停止過。雙方在一些人事任免和地盤劃分上,可以說是寸步不讓。雖然嚴黨勢力比較大,但是得罪的人太多,一些地方勢力也不太支持,使雙方的勢力相對平衡。這一切其實都是嘉靖皇帝在背後指使的。作為一個皇帝,他絕對不允許一黨獨大,影響到他的皇權。所以他有意無意地默許著徐階培養新勢力,就像當初他允許嚴嵩強大起來一樣。他雖然不上朝,不管國家大事,但是天下還是他的,有他在他的天下只有他可以說了算。
徐階一方的勢力也不是徐階一個人能左右的,它是由多種勢力聯合起來的。要不是為了推翻強大的嚴黨,他們才不會走到一起。其實他們的政見和理論並不一樣,甚至於可以說是南轅北轍。任何一個官員都知道,這種的聯盟是暫時的。只要嚴黨一倒台,這種聯合就會自主瓦解,成為對立的政黨。但在嚴黨沒有倒台前,這種微妙的關係不會有大的影響。但各方勢力都在培養自己的後備實力,為將來誰能主政做最後的準備。這是已經半公開的秘密了。
嚴黨其實也感覺到了危機,也想扭轉不利的局面。首先老謀深算的嚴嵩嚴格命令手下不得隨意找對方麻煩,不要挑起事端。再有嚴嵩要自己的兒子嚴世蕃和幾個親信一定要爭取到歷屆的科考主考官職務。因為只有爭取到了科考主考官的職務,才能發掘出為他們所用的人才。至於加大自己的後備力量才能最終斗敗對手,取得最後的勝利。第三就是加大拉攏地方武官的步伐,只要軍隊在他們手上,他們手上有兵權在手,就算嘉靖皇帝也不敢輕易動他們。
為了讓天下的老百姓不再記恨嚴嵩一黨,也為了多立戰功,掌控好軍隊。嚴嵩派出他的愛將兵部尚書胡忠憲擔任閩浙總督,全權處理剿倭事務。在最短的時間裡,找到倭寇的主力,與其交戰,重創倭人,將他們趕出大明。這是一件對國對民對自己都有好處的事。
秦泰作為一個監察官員,早在京城的時候,就有人來拉攏過他。可惜他只對破案有興趣,對政治不太有興趣。不管是「科」還是「道」,他們都有一種共同的稱呼,叫做「言官」。早在成立之初,明太祖洪武皇帝朱元璋就下過嚴令,「言官可以暢所欲言,言者無罪。」這「言者無罪」這一條只適合言官,換成其他人,就算是當朝一品,內閣首輔也不能隨便亂開口。所以拉攏一個言官,就等於多了一個對付敵人的利劍,哪一派的勢力不想爭取?可惜秦泰就是一個榆木腦子,不懂裡面的奧妙。其實他不是完全不懂,而是不屑參與這種政治鬥爭罷了。
而銅陵縣知縣賈百順在和秦泰私下交流時,毫不掩飾的說明了他的立場和派別,他和他的姐夫都是徐階的死黨,徐階的親授門生。與他姐夫不一樣的是,賈百順是通過他的姐夫才認識徐階的。徐階對於賈百順這種小人物並不太上心,但許諾賈百順只要政績突出或者拉攏更多的官員的話,徐階就是他最大的保護傘,沒有人能動得了他。
賈百順對秦泰這麼說,有兩重意思,第一重是想拉攏秦泰,為徐階所用。第二重意思更為明顯,就是提醒秦泰,他賈百順是徐階的人,有這麼大的靠山在,不是秦泰一個小小的提刑司能夠扳倒的。
秦泰隱隱約約覺得,朝中兩股大的政敵,將有爆發大的衝突。這對現在的局面很不好,如果爆發大的衝突的話,絕大多數的官員將會捲入風暴中。由此地方事務將要癱瘓,許多的案件將要擱置。官員調動和勢力大調整是必不可免的,這樣對地方上的安寧影響很大。歷史上每次內亂,就會有大的案件產生,一些作姦犯科的人就會蠢蠢欲動。
秦泰是一個專心實務的官員,一心就想為老百姓平反冤案。但是社會動亂的話,對於破案審案將會起不小的副作用。如果官員們判案不公,審理案件不清不楚的話,老百姓就會發生民變。官府如果不能及時制止或者在初步時扼制事態發展的話,就會爆發暴亂或者是起義。這樣的話,多災多難的國家,又要受難了。老百姓的日子將會更加難過。
政黨是必然存在的,但是黨爭過於激烈的話,就會影響到國家的根本。「黨同伐異」是一個必然現象,只要是自己的一黨,就算對方再錯,在犯罪,也可以相互隱瞞,相互包庇;如果不是一黨,是政敵時,就算對方做的再好,也是要故意貶低,有事時小事變大事,沒事找事。實施針對對方,不給對方一點出頭的機會。這樣一來公道就成為了擺設,國法成為了他們對付政敵的工具,權力成為了他們私人交易的籌碼。正義,理智,公正成為了遙不可及的奢望。這怎麼能不讓憂國憂民的秦泰為國家為老百姓憂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