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鹿鳴宴（上）

玄冥山莊給人的感覺向來都是法度森嚴，但這次陽牧青二人造訪時，卻覺得氛圍歡欣了很多，不僅門口的石獸脖子繫上了喜氣的紅綢帶，門口台階上還擺了不少富麗的鮮花盆栽，迴廊上的竹節海棠次第盛開，伴著晨間的露珠，美得清新脫俗。

菩提子接到了陽牧青的電話，掐好了時間，提前站在門口等候。

「我就知道，小青子一向是個準時的人！」

許久不見，他身上的躁戾之氣平和了不少，就像在佛寺修行之人或多或少總要修得幾分佛心。

「師父，近來可還好？」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陽牧青也明白菩提子其實是真心為他好，也是個極其護短之人，儘管最開始的師徒關係十分彆扭，但於玄師之途，菩提子確實是他不折不扣的引路人。

但太貼心的話實在說不出來，陽牧青從來就是個臉皮薄且不擅長表達的人。

「還湊合吧，嘿，我發現賴在元冥山莊好處還挺多，有時間慢慢跟你扯，元蘇正在大廳待客呢，忙得腳不沾地，我出來帶你進去，正好跟你說一說這玄師大會可好玩了……」

菩提子頓時眉飛色舞起來，只是眼中似乎只容得下陽牧青一個人，完全將慕容曌當做空氣。

慕容曌也不是吃素的，拿捏陽牧青只是分分鐘的事，只見她兩腿一軟，精準倒在了陽牧青懷裡。

「牧青，我低血糖好像又犯了……」

「師父，開飯了嗎？」

陽牧青二話不說截住了菩提子的話頭，天大地大，吃飯事最大。

「吃吃吃，就知道吃！若有一天掛掉了一定是撐死的……」

菩提子一邊小聲碎碎念一邊將二人引向大廳，本來元冥山莊各處都設置了禁制，尤其是重要關隘，但他走得無比輕鬆，看得出輕車駕熟。

一路上，他終於有機會在陽牧青面前賣弄一番，講一講玄師大會相關的信息。

玄師大會，每五年召開一次，主要的目的有三個：勘評等級、易物易法、圓樁論道。

玄師的品級可以通過自身修鍊而精進，但最終需要通過玄冥山莊的專業評定方可被玄師界認可。

原因有二：一是有些玄師修鍊不得正途，會呈現突破品級的假象，需要撥亂反正；二是有些玄師雖然本事達到了要求，但平日里為非作歹，德不配位，亦會被元冥山莊取締相應的玄師品級。

至於易物易法，則是各玄師門派最喜歡的一個環節，尤其是各位門主，往往提前很久就做好了準備，以備有所求，以及有所被求。

各門各派都有其看家本領，羽織門擅苦修秘術功法強大，玄門理論體系完善信徒眾多，天乩門有縱橫捭闔的本事，算門擅長卜算命途消弭災禍，風水門深受政客商家的熱捧，三清門熱衷修仙延年益壽，烏衣門的法器是業內一絕……

然而，尺有所長寸有所短，闖蕩江湖總有解決不了的事情，如收了個硬茬小鬼無法超度，大打一場后法器損壞，收伏異獸卻壞了山水根基……各種奇葩問題，不一而足。

於是，有了玄師大會這樣的平台，大家互幫互助，花最少的代價解決棘手問題，何樂而不為？

陽牧青二人抵達的時間雖然趕上了圓樁論道的前奏——鹿鳴宴，但前面的好戲卻都錯過了。

還未走到大廳門口，食物的香氣就飄了出來，元冥山莊的烹飪講究原味，因而都是食材自帶的香氣，但對於慕容曌這種老餮而言，這種烹飪方式她尤為欣賞。

這一趟還真沒白來。

假裝虛弱靠在陽牧青肩上的人兒偷著樂。

而引路的菩提子則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牧青，慕容小姐，歡迎你們前來，請入座！」

元蘇今日穿得十分講究，一身纖塵不染的法袍，袖子和領口處有金線綉著的仙鶴祥雲圖案，頭髮束在腦後，系了一根深藍色的髮帶，懷中揣著火紅的玉狐小娛。

無論是姿容還是氣度，都讓人如沐春風，雖然是春寒料峭的那種。

他們二人的位置安排在大廳比較靠後的位置，但陽牧青不在意，慕容曌的目的不過是來見識一下鹿鳴宴，坐哪個地方不是吃呢？

倒是菩提子，給了元蘇一個疑惑且不滿的眼神，元蘇自然是當做沒看見。

某些人，越是解釋，越是來勁。

入桌以後，陽牧青一眼就看到了兩個老熟人，一個是手持黑木杖的釋黑，他此時兩鬢又添白髮，似乎蒼老了不少；另一個是羽織門新任門主賽西施，仍舊是美艷得不可方物，但多出了幾分穩重，她的身側坐著清秀若白荷的賽貂蟬，一雙美目含愁帶怨地追隨著元蘇，她不理解，明明他曾在幽冥谷救過她，現在卻表現得好像不認識她。

這兩人也看到了陽牧青與慕容曌，遙遙舉杯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元冥山莊的人除了元蘇之外，陽牧青還認得坐在上首的元衡熏和在一旁逗貓的元晟，他現在跟這隻養得雍容富態的白貓十分親近。

「什麼時候才能開飯呢？」

慕容曌看著桌上的美食咽著口水，她這幾天本就沒有時間好好吃飯，這會兒是真餓了。

「再等等。」

陽牧青也是初次參加玄師大會，並不清楚這裡的流程與規矩，但主人都還沒有動筷子，客人總不好先吃，他不動聲色地從兜里掏出了一顆巧克力。

「先吃這個墊墊肚子。」

慕容曌接過來，不客氣地剝開放入嘴裡，濃濃的椰香，順滑的巧克力，甜蜜與苦澀完美融合，還有朗姆酒流心，將美味又提升了一個層次。

她試著回想了一下，陽牧青是何時有了隨身攜帶零食的習慣呢，好像是自己從昏迷中醒來之後，他之前雖對她好，但不會如此縱著她。

「感謝各位拔冗前來，今日是玄師大會的最後一天，鹿鳴宴之後，將舉辦圓樁論道，論道主題稍後公布。雖無鼓瑟吹笙，聊以鹿宴酬謝諸位！」

元蘇擊掌三聲，侯在門外的貌美廚娘推著一輛碩大的餐車進來，餐車上是一隻已燒烤好的肥美山鹿，鮮香撲鼻，油脂浸潤。

餐車上還有一排純銀鹿角杯，盛著胭脂般殷紅的鹿血，同樣馥郁凝香。

古人云：鹿之一身皆益人，或煮或蒸，或脯，同酒食之良。大抵鹿乃仙獸，純陽多壽之物，能通督脈，又食良草，故其肉、角有益無損。

元冥山莊有專門豢養山鹿的山谷，氣候宜居，水草繁茂，還派具有一定飼養經驗的專人精心餵養，選取的鹿亦是具有仙根血緣的品種，養出的鹿只供庄內宴食，外人以高價求購而不得。

「牧青，替我好好謝謝菩提子，此番我承他的情。」

慕容曌等待著這天下第一等的美味分發到自己桌前，雙眼閃亮，善睞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