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金兵入城
而郭藥師那邊,雙方的信使來回奔跑了一天後,他投降金國的事宜也就全部談妥了。
第二天上午,完顏宗望便留完顏撻懶和完顏闍母統帥金兵大部,自己身著金甲,騎著一匹神駿之極的烏騅馬,在劉彥宗、時立愛和數千親衛的拱衛下,抵達了燕京城。
他生的高大魁梧,面如重棗,滿面虯髯,雙目炯炯有神,頭上留著女真典型的頭髮:頭頂的頭髮全部剃了個精光,有點類似於後世的地中海,只留了腦後和兩鬢的頭髮,然後梳成了幾個辮子,辮尾以金珠點綴,看起來奇葩之極。
日本武士的月代頭其實也是差不多的形狀,兩者只能說有異曲同工之妙,就是不知道誰抄襲的誰,或者是確實是不約而同?
林淵在白河作戰的時候,看見那些女真人梳著這種髮型也是嘖嘖稱奇,不過他想了想,感覺他們用這種髮型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北方苦寒,女真們冬天基本上都會戴厚厚的氈帽,但是這種帽子戴久了,尤其是進行了騎馬打仗這種劇烈的運動后,頭頂容易出汗,繼而將鬢髮打濕,一旦停下來后,被寒風一吹,非常容易感冒不說,時間久了,味道也大。古代可沒有吹風機,而且都是長發,洗起來特別麻煩,尤其是打仗的時候,幾個月不洗頭都正常。
而將頭頂的頭髮剃光之後,那就要好很多,出汗了隨便拿個干布一擦就可以了,清爽又乾淨。
至於為啥不剃光頭,還要留著後面和兩鬢的頭髮?有可能是留著它們多少也能夠防寒御冷,甚至還能防禦刀劍的砍擊?
當然,這也只是林淵的看法,事實具體是什麼原因,那就無人知道了。
郭藥師率領常勝軍中將領,背負荊條,大冷天的袒露上身,出城數里路,前去迎接完顏宗望。
看見金人大軍后,郭藥師遠遠就下了馬,而且一見到完顏宗望后,他立馬搶前兩步,便推金山倒玉柱般的「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誠恐誠惶,伏地請罪,口稱不該妄動刀槍,抗拒金國天兵。
完顏宗望哈哈一笑,下馬親自將他扶起,一副英雄重英雄的樣子,並盛讚郭藥師打仗了得云云,雙方絲毫沒有煙火氣息,完全不像剛剛在白河打了一場你死我活的大仗,只能說兩個人都是好演技。
好一番寒暄吹捧后,雙方才攜手步入了燕山城中。
兩人來到燕山府的知府衙門,郭藥師向完顏宗望移交了燕山府路的所有人口和土地的典籍檔案,以及從蔡、呂幾人,連同他們的印信。
完顏宗望收下,代表著金人正式接納了燕山府的投降。
蔡靖、呂頤浩幾人見到完顏宗望后,表現各不相同。蔡靖面如土色,連連嘆氣;呂頤浩罵不決口,尤其痛斥郭藥師背主求榮,乃是「三姓家奴」,氣的郭藥師面上青筋直跳,恨不得一刀將他宰了;何浦閉目一言不發,彷彿萬念俱灰,一心等死;只有王鶴年痛哭流涕,在即將被押出衙門大堂時,更是猛然跪下,口稱願降!
完顏宗望彷彿聽不見呂頤浩的罵聲一樣,展顏一笑,親自將王鶴年鬆綁,讓他下去梳洗休息,剩下三人,暫時全部收押。
一切完畢后,雙方來到后廳坐下,衙門的僕役和婢女都雖已逃之一空,自有金兵奉上酒水。
酒過三巡后,完顏宗望朝郭藥師問道:「如今燕山府仰賴郭都統之力,已入俺手,下一步俺們該如何行事,不知郭都統何以教俺?」
郭藥師低頭垂目,
道:「二太子統兵多年,久臨戰陣,胸中自有溝壑,俺一個大老粗,怎敢在二太子面前放肆?」
時立愛正容道:「郭都統此話差矣。都統深知南朝虛實,對南朝上下了如指掌,如今正是要借重都統的深謀遠慮,還望都統不吝賜教。」
郭藥師搖了搖頭,道:「宋人向來羸弱,不堪驅使,此前攻遼,更是連番大敗,喪師辱國。便是號稱最能打的西軍,亦是連敗虧輸,折了數員大將,死傷狼藉。二太子兵鋒正盛,所指之處,宋人如何敢擋?」
劉彥宗捻須一笑,轉頭對完顏宗望道:「南朝自然是不堪一擊,但到底人口眾多,兵多將廣,如今燕山府已下,某以為,還是持重為主,先派兵掃蕩燕雲,拿下涿、易再說。」
完顏宗望哈哈一笑,道:「劉都統說的是。當日定計,粘罕打太原,俺打燕山府,如今燕山已經拿下了,俺卻拔了個頭籌。馬上也快過年了,不若就在燕山把年過完,明年再說行止。」
郭藥師沉默半響,欲言又止。
完顏宗望似乎看出了他的局促,溫言道:「郭都統可是有其他更好的想法?俺們金人軍帳議事,向來有話直說,說錯也不打緊,而且若有爭執,出帳后亦一筆勾銷,不得翻臉。你若是有啥想法,儘管大膽直言。」
郭藥師嘆息了一聲,方道:「俺倒是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不知該不該講。而且,也不知二太子敢不敢去做。」
完顏宗望扯下他的帽子,露出他光禿禿的頭頂,大笑道:「哦?俺的膽子向來是出了名的大,你且細細講來。」
郭藥師望著完顏宗望,一字一頓道:「揮軍南下,直趨汴京!」
完顏宗望聞言,瞪大了眼睛,一臉詫異的看著郭藥師。
倒也不是郭藥師的提議有多妙多好,把他給驚到了。主要是郭藥師這個提議,讓他不由想起了郭藥師背遼投宋后,第一次向宋軍獻計,也是提議直接偷襲北遼的都城燕京!
傳說中的偷家狂魔啊這是!
完顏宗望頭偏了偏,眼睛不自覺的眯了一下,心中暗暗對郭藥師起了戒心。
郭藥師並未察覺,很快就解釋道:「宋朝主力,皆在河東之地(山西那邊)和陝西諸路,河北之地乃是一片空虛,兵微將少且不堪一戰,不足為憂,而且此去汴京,乃是一片坦途,正適合騎兵奔襲。」
時立愛聽到郭藥師的話后,他仔細思索了一下,眉頭漸漸皺了起來,然後不自覺的站了起來,在大堂之中繞著幾根柱子踱起了方步,郭藥師也很識相的住了口,沒有再說。
過了好一會,時立愛忽然向外面的金兵吩咐了幾句,那名金兵隨即呈上來一幅地圖,他攤開地圖,細細的看了一下,忽然擊掌嘆道:「此計,確實可行!」
他指著地圖對完顏宗望道:「二太子請看,燕山府已下,此去開封,整個河北諸路,皆無險可守,騎兵可直抵黃河。而千里河水,一旦封凍,處處皆可渡河。」
「河北諸路,早兩年與遼國數次大戰,皆大敗而歸,喪師數十萬。此時河朔之地確實兵微將少,必無力抗拒我天兵,我大軍根本無須攻城,派一支偏師便能將他們恫嚇住,有降者直接收納,不降者暫時繞開,還有誰敢出城來追嘛?若是他們敢出城出來野戰,我們倒是求之不得。若能請左副元帥封鎖潼關,阻西軍於潼關之外,則開封區區十數萬禁軍,不過土雞瓦狗,不足為慮。」
他轉過身,回到之前的座前,抿了一口酒,潤了潤嗓子,繼續道:「此外,南朝的道君皇帝,此人膽小怯弱,優柔寡斷。南朝上下,更是畏戰如虎,只需遣一二細作,尋朝中得力之人關說,必能讓南朝上下進退失據,無所適從。」
「只要能夠直抵開封城下,宋人必膽氣盡喪,哪怕不能滅其國,黃河以北之地,亦將歸我大金國矣!」
「故老夫覺得,郭都統此計,確實可行!」
完顏宗望哈哈一笑,道:「時相公乃是俺的諸葛卧龍,你的話,俺自是信的,更何況這是郭都統提出來的。以郭都統對南邊的了解,比俺們幾個都要熟。既然你們兩個都覺得可行,那就這麼定了!」
「郭都統,這計既然是你提的,你便給俺來打個頭陣,俺給你一千兵,加上你的本部親兵,你去幫俺把去往開封的路給打通!」
郭藥師起身,朝完顏宗望施了一禮,正容道:「原本不敢和二太子講條件,只是前日里在白河,郭藥師不自量力冒犯天威,那一戰,郭某本部已經死傷大半,只剩下不到一萬人,昨日里和張令徽、劉舜仁一場火併,又折了數千兵,目前只有六七千人,除去傷病,能動的只有三四千人,這點兵,俺怕會誤了二太子的大事……」
事實上,郭藥師在白河之戰後,原本還是有一萬一二兵的。和張劉二人火併死的兵其實不多,因為他也並不需要把對面的士卒全部趕盡殺絕,只需要把他們的心腹和親衛處理掉就行,最多也就死了千餘人。剩下的,基本上都是頭天晚上不願意降金而出走的,走了有兩三千人之多。
完顏宗望眯了眯眼,但是還是點了點頭,嘴上笑罵道:「兵不夠,都統直說就行,何須繞彎子?俺便再給你一千兵!加起來便有五六千人了!你覺得如何?」
郭藥師大喜而拜道:「多謝二太子!藥師必不負二太子所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