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聞變
這半個多月裡面，保州城才將將把外面的壕溝填平，把戰線推到了護城河這裡。
但是保州城的護城河寬達十餘米，水源來自鴨綠江，要抵著城上的弓弩、投石機把護城河填平，又是一個大工程。
但是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辦法。
「什麼？高麗國王二十多天前便因失火被燒死，沒有留下子嗣，如今李資謙自立為王？」
這天，林淵和一眾將領被完顏宗磐叫到大帳，結果聽到了這麼一個驚天消息。
「宗磐，這消息核實了嘛？」完顏律哥皺著眉頭，一臉不可置信。
什麼失火被燒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在座的誰都不是傻子，這種很明顯就是李資謙弒君！
先王剛薨，新王就迫不及待的即位？而且還不是王家的人，而是軟禁王楷的李資謙？
這已經差不多算是明目張胆的宣告就是他弒君了，連遮掩都不帶遮掩一下的。
但是在外敵入侵的這種要緊關頭悍然弒君？！
如此倒行逆施，喪心病狂？！
李資謙當高麗滿朝文武都是傻子嗎？不怕外面的將士離心離德，掀起內亂？
完顏宗磐點了點頭，道：「消息確認是真，高麗的開京那邊已經將訃告連同李資謙登基的詔書傳到了威遠，斥候抓了不少活口，分別審問過細節，不可能是假的。」
帳中眾人一時間都默然不語，在消化著這個消息。
林淵若有所思的道：「消息多半是真的，而且我認為，李資謙這是怕了。他早有篡立之心，他看到陛下的討伐詔書後，知道大金國這次是鐵了心要征服高麗，收復失土，高麗國已時日無多了，所以才狠下心來殺死自己的親外甥，自立為王。嗯，這種行為，俗稱過把癮就死。當年奚帝蕭乾的行為，其實也差不多。」
林淵這麼一說，眾人立刻恍然大悟，而且覺得說的有道理。
當年北遼崩滅，四軍大王蕭干於窮途末路之下，還立國稱帝，旋即被郭藥師擊敗，最終被部下所殺，在位時間才八個月不到。
帳中的蕭離不聽到「蕭干」這個熟悉的名字，眼神中有一絲恍惚，但是他很快就低下了頭，沒有讓人發覺。
完顏宗輔聽到林淵的話后，立即問道：「附近長城沿線有沒有哪個城池的統領是前國主王楷的親信的？」
完顏律哥想了想，道：「俺只知道之前自殺的宣州守將崔三元似乎是王楷的人，其他人不知。」
來遠城的這幾個猛安也點了點頭。
林淵搖了搖頭，道：「可以去打聽一下，但是多半沒用了。開京距離這裡，才六百餘里，快馬一日便可抵達。高麗國主二十多天前就已經被害，但是訃告現在才傳過來。這大半個月裡面，李資謙必然已經把該撤換的人撤換完畢，換上了自己的心腹了。」
完顏宗磐微微頷首，顯然是贊同林淵說的話。
李資謙弒君，對於金人能夠看出來，高麗人自然也可以看出來，甚至更清楚。所以李資謙這麼快就登基，必然已經做了處理，不可能留著這麼大一個漏洞給金人。開京城中，說不定已經血流成河了。
林淵想到這裡的時候，腦海中忽然滑過了一絲靈感，如果……
他仔細想了一下，又覺得似乎有點太冒險了。
但是如果錯過這個機會，他又覺得非常可惜……
他考慮再三，最終還是覺得先緩一緩，沒有當場和完顏宗磐說。
回到營地后，他找來高麗投降過來的那十幾個高級將領，徑直對他們道：「高麗王王楷已薨，據傳乃是被李資謙弒殺，如今他已經自立為王了。」
然後他眯著眼，緊緊的盯著面前的這些人，暗暗查看他們的神色。
有幾人聞言，面帶喜色，但是很快就隱去。也有幾個人聞言后，雙目圓睜，一臉的痛苦和不敢置信，也有幾個人一臉嚴肅，無動於衷，彷彿是沒有聽到一樣……
總之，林淵想要看到的，基本上都有。
他心中有數了，他嘆了口氣，道：「我有一封信，想給朝鮮國公，你們誰和他有舊，可以為我跑一趟？」
那幾個方才面帶喜色的人嘴唇動了動，彷彿是想說些什麼，但是左右看了一眼，又沒有開口。
林淵負手道：「我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不是在詐你們，確實有信要送，去了便不用再回來，只有一個名額，你們誰願意跑這趟？」
那幾個人登時同時出列，紛紛道：「將軍，我願前往！」
「我乃國公妾室的兄弟，我去！」
「我姓李，乃是國公同族的侄子。將軍放心，我必為將軍送到！」
幾個人吵的面紅耳赤，差點打了起來。
林淵冷冷的喝止住他們，最終還是點了那個李資謙的侄子，叫做李善才的。
他當場將紙鋪開，洋洋洒洒寫了幾百字，無非就是一些勸降的話，讓李資謙識時務者為俊傑，早日歸降，後面還賦詩一首，詩云：
人世黃泉祇一遭，見機而作是英豪。眼前速把機關轉，莫待他日赴市曹。
然後封好后遞給李善才道：「偽王已死，國公立下大功，若是能自縛出降，本將軍在皇上面前還是能說的上話的，必能保他一個高官厚祿。但是如今他自立為王，殊為不智。保州城最多旬月便會告破，一旦無後顧之憂，區區矮牆，萬餘人馬，怎麼能阻我金國大軍的鐵蹄？最多兩三個月，便可兵臨開京，望國公好自為之。若是他願意投降，一來可免高麗國中一場兵戈，二來，我依舊可以在皇上面前保舉他一個出身。你將我這話，也原原本本告訴給國公。」
李善才唯唯諾諾，點頭稱是。
林淵給他他一匹馬，然後又寫了一個通行文書給他，然後便將他放了。
等他離開后，林淵將剩下的人一個一個叫進來帳中，然後向他們詳細的打聽高麗朝中的各種秘聞和整個高麗大概的地形，然後交叉對照。
等他們全部說完，林淵那幾個面帶悲色的人留下，然後將其他人放回。
這幾個人，其中一人就是宣州城的副將，名叫鄭石。
林淵看著他們，緩緩道：「你們幾人，聽聞王楷已薨，便面帶悲色。你們是王楷的人？」
幾人不知道林淵說這個是什麼意思，神情都有點慌亂，但鄭石上前一步，咬牙道：「將軍明鑒，我們這幾人都是崔三元崔將軍的心腹，之前確實受過國主……受過……之恩。然既已降金，便是金國之人，便是將軍之人！」他最終還是沒有把「偽王」兩字說出口。
「不忘舊主，乃是忠義之人，總比那些忘恩負義之人要好。」林淵面色如常，看不出悲喜，道：「但是如今王楷已死，你們便是我麾下的將士了，若是再有三心二意，休怪我不講情面！」
說完，他揮手便讓他們出去，但是就在幾人快走出大帳的時候，他忽然漫不經心的道：「若是有朝一日我軍攻破開京，有機會讓你們為王楷報仇，你們會如何做？」
幾人聞言，俱都轉過身來，「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鄭石磕了一個響頭，道：「若是異日攻破開京，將軍願意將李資謙此賊交給我們處理，日後風裡雨里，吾等為將軍馬首是瞻，絕無二心！」
林淵點了點頭，揮手示意他們出去了。
等到他們走遠，林淵將剛剛畫的高麗地圖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後腦子裡的那抹靈感，逐漸變成了一個完整的計劃，這才滿意的笑了笑，轉身出了營帳，朝中軍大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