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古道流·心眼示現

世界飛速下墜之時，蘇嗅到了死亡的清香。

那是一種凜冽刺骨的寒意，在戰場上歷經生死的蘇能敏感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看來那艘船里還是有值得一戰的對手存在的，蘇面露笑意。她的視野中漆黑一片，即使飛船爆炸也只不過在視網膜上平添幾個渺小的光點，她憑藉自己的感官和記憶，就讓玩家們損失慘重。

有人曾經跟她說「小姐，別用眼睛去看，用這裡，心，要用心。」

重要的東西是看不見的，要用心去感受。

生命、愛、赤誠都在這個範圍內，你是這個意思吧...大叔？

靈蛇一般的身影從黑雲中浮現，她操著一對寒光乍現的匕首，直奔無常的咽喉處襲來。

就在她動手的瞬間，蘇有感應似地將雙臂置於面前，潛身縮首，準備硬接下這一次襲殺，她這樣能最大程度上規避裝甲薄弱處被擊穿，傷及肉身。

「咳咳」透過無比堅硬的機甲，蘇的肋骨處突然生疼，像被人踹了一腳。

她吃痛，隨即猛地面向不遠處的一團黑雲，在她的感應中，那裡藏著其他敵人。

能隔著裝甲對自己造成傷害的，只有那麼一小撮專門噁心人的傢伙，他們是機械師的剋星。

比如說...虛靈側的念力師，他們的權柄便是心靈遙感，不用接觸便能施加暴力的稀少權柄。

在蘇考慮對方是虛靈側的念力師還是魔法側的幻象師時，攻勢落下。

真武道·宗吾流奧義·靈蛇襲殺！

【歡場】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蝙蝠一樣掛在了無常的脖頸上，雙手快如殘影，幾秒內便掄出了上百刀。

蘇的耳邊全是刺耳的噪音，她本就失去了視物的能力，現在敏銳的聽覺也被擾亂，但發動襲擊的對方應該還不知道這點。

蘇憑著優秀的身體素質在空中猛然翻身，試圖利用慣性把刺客甩出去。翻身的同時伸手，如果讓她抓到了刺客的肢體...她要在空中劈了這個傢伙。

刺客顯然意識到了她蓄勢待發的雙手，【歡場】雙腳一蹬，與下落的蘇瞬間分離，沒有給少女一丁點抓到自己的機會，眨眼間便消失在了無盡的煙霧中。

蘇感受到了第二次重擊，這次的打擊點在額頭，這一擊打得她頭暈目眩，同時她終於確定了對方的身份——念力師。雖然幻象師也能用幻術模擬出肉身的疼痛感，但以「洽卡代行者」的精神韌性，除非對方實力超出她一大截，否則只是給她撓痒痒罷了。

而且憑第二擊...蘇攥緊了拳頭，她已經鎖定了那個念力師的位置，現在只需要——

蘇抬手，五指張開，心中默念著某個名字，她在呼喚太一，也是「洽卡的審判之刃」，只要她握住那把巨劍，就是來犯之敵的死期！

遠處，「太一」回應了她的呼喚，它在切開極樂七號后仍滑行了一段距離，然後詭異地滯留在空中，兩米長的劍身發出震蕩的轟鳴，像呼吸一樣一圈又一圈地泛著絢爛的光暈。

一道深藍色的閃電襲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撞上了蘇，阻止了她的召喚行動。

閃電自然是【老子宇宙最屌】，他身上的機甲在體型上與無常差不多，但他勝在動力充沛，對於蘇來說，失去能源的戰甲既是保護她的堅盾，也是縛住她身手的枷鎖。

負重作戰的滋味並不好受，隔著冰冷的鐵皮罐頭，風阻和摩擦係數永遠都只是面板上的數字，你無法放開五感迎敵。

「已成功阻止對方正在進行中的行動，釋放震爆彈，重複，釋放震爆彈。」

藍色的機甲從肩胛處射出無數金屬材質的細小飛彈，它們在嗡嗡聲中迅速接近蘇，並在女孩的周圍爆炸，極強的衝擊力顛得蘇七葷八素，隨著漫天火光，一種極強的次聲波透過無常的機體表面，傳入蘇的耳道。

機甲中的蘇突然覺得頭暈和噁心，集中的注意力渙散，口中默念之物與她切斷了聯繫。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尤其當她處於劣勢的狀態下。

「敵人受到震爆彈影響，重複，敵人受到震爆彈影響。」

「念力師別讓目標接觸到那把停在空中的劍，重複，念力師隱藏好自己，絕對不要讓目標拿到那把劍！」

「收到，我會盡全力不讓它溜走。」

穿著黑色兜帽的【泛星聯純沙巒組織】此時正藏身於高空的煙霧中，他一邊用實質化的念力將自己層層包裹不受傷害，一邊用強大的念力排干空氣構造真空區，封鎖住太一能接收到的各種信號，一邊試圖挪動那把造型古怪的吹毛利刃，但無論怎麼嘗試，那無往不利的念力都會在觸碰到劍身的瞬間冰消瓦解，湮滅於無聲無息。

「念力師報告，無法取得巨劍的控制權，它很古怪。」

「收到，放棄控制巨劍的嘗試，維持真空區，掐斷它和目標人物的聯繫！」

「念力師收到。」

「機械師報告，預計目標將在七分鐘后落地，無法預測對方的降落方式，掃描顯示目標為女性，其裝備的戰甲失去能源驅動，推斷為物理側的職業者，能級波動在120-150級之間，當前攜帶的震爆彈數量支持第二輪打擊，申請第二輪震爆彈打擊。」

「駁回——」【歡場】在厚密的雲層間來回穿梭，她的背後是由魔法構成的巨大羽翼，「還看不出來嗎？爆炸根本無法對目標造成有效傷害，她的甲太厚了。魔法師——算了你那點干擾能力還不如震爆彈呢....給戰士套力量增幅，讓小里昂來一下子試試。」

「收到。」黃毛【失戀の空城】扇動著翅膀，艱難地跟在【歡場】後面，他是偏輔助性質的魔法師，目前正施展的「中階飛行術」和「輕身術」讓不會飛的自己和【降生此世的救主】【歡場】三人得以在空中自由翱翔。

「中級力量增幅」，一道矯健的身影從蘇的下方振翅殺出，他背後的雲翼比黃毛和蛇女更大更具力量感，逆勢送出手中的長槍。

「砰——」蘇躲閃不及，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她的后心處傳來，滲入自己的心臟。

這一擊名為真武道·敲山震虎勁！里昂憑藉特殊的發力技巧，讓自身剛猛霸道的力繞過堅不可摧的甲胄，直擊內里。雖然無常仍舊能卸掉一部分，但確實對蘇造成了傷害。

「噗——」無常的面罩下多了一抹鮮血。

冷靜下來...冷靜下來...敵人的位置我差不多都摸清了，這片空域的情況在這幾次騰落中已經可以映現在腦海里，意念有點駁雜，不夠純潔的意念是無法召回太一的，但落地后還有勝算，抗住這波傷害，到了地上就是我的主場。

蘇不斷告誡自己，她戰鬥經驗豐富，自然知道什麼時候反擊，什麼時候要處於守勢，拚死忍耐。

每一名阿托維奇都是純粹的戰士，蘇生來便被教授此道。

「你們聽說過阿喀琉斯之踵嗎？」展翅急飛的【降生此世的救主】一個急停，在作戰頻道里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

「什麼玩意？什麼踵？」最先回答的是黃毛【失戀の空城】，他驚險地隨著蛇女穿過一團又一團高溫高壓的煙雲，精神緊繃，接話已成下意識。

「阿喀琉斯之踵，舊曆古早紀元記載的故事，距今多久已不可考證。阿喀琉斯是凡人英雄珀琉斯和海洋女神忒提斯的愛子。海洋女神忒提斯舔犢情深，她為了讓自己的兒子刀槍不入，便在阿喀琉斯剛出生時就將其倒提著浸進冥河，但女神百密一疏，阿喀琉斯被母親捏住的腳後跟不慎露在水外，在全身留下了唯一一處「死穴」。後來，阿喀琉斯在交戰中被一支毒箭射中腳踝而殞命。於是後人常以「阿喀琉斯之踵」譬喻這樣一個道理：即使是再強大的英雄，也有致命的死穴或軟肋。」【降生此世的救主】冷漠地望著墜落的機甲，如數家珍。

「不錯嘛小里昂，你腦機里裝配的知識晶元是高級貨啊，這種陳年舊事都有收錄。」蛇女誇讚道。

【降生此世的救主】沒有吭聲，他默認了【歡場】的說詞，因為這則軼聞確實是他從腦機里浩如煙海的資料中檢索出來的，蠻適用於目前的狀況，也是隨口裝逼。

「可我覺得目標更像巨人安泰多一點呢。」蛇女嬌笑。

那特么又是誰？黃毛、機械師、念力師此刻都一臉懵逼，他們的知識晶元可沒地刻錄這些沒有用處的東西。

「巨人安泰，和阿喀琉斯屬於同一神話體系，他是海神波塞冬和大地母神蓋亞之子。神血讓他從來不會感到疲勞，他的身體只要接觸到大地就能從地脈吸取無窮無盡的力量。巨人安泰以殺人為樂，他在地上掀起了血雨腥風。在他盤踞的地盤上，生靈塗炭，人畜都不能倖免。每當外鄉人從海上或陸地來到他的居所，他就強迫外鄉人和自己決鬥，並將其置於死地，他喜歡用死人的頭骨來裝飾他在海濱為其父波塞冬建造的神廟。一切結束於大英雄赫拉克勒斯到來的這一天，他來到安泰的地盤上，完成眾神交給他的一個任務——消滅海邊和各條道路上傷害人畜的一切怪物。當赫拉克勒斯和巨人安泰較量時，雙方都被對手的力量震驚到。儘管赫拉克勒斯不斷地將安泰擊倒在地，但每次大地母神蓋亞都會偷著讓安泰重新恢復力量，他每次站起身上的傷勢都會立刻痊癒。最後赫拉克勒斯發現了安泰不斷得到力量的秘密，他很快想到了辦法——抓住這個可怕的巨人，讓他雙腳離地，緊緊地把他勒在懷裡，巨人安泰就這樣被勒死了。」直消一剎，里昂便檢索到了巨人安泰的相關記錄並念了出來，聽著自己的聲音，里昂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歡場】的知識儲備不弱於自己，她腦機里裝配的知識晶元也很高級，自己就別想著在她面前秀優越感了。

「陸地的猛獸來到空中，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她太相信自己的力量了，真當沒人能治她嗎。」【歡場】冷笑道，蘇確實打爆了極樂七號，但也在擲出太一后耗盡了岩羊舞積蓄的所有力量，在失重的狀態下，她往何處借力？

「小里昂，下一擊我們合力，你從上方攻我從下面來，不能讓她順利落地，機械師，準備第二輪震爆，魔法師記得給目標套虛弱。」【歡場】不知從哪亮出了奪命的匕首，她技能CD好了。

「哼，目標這條命我收下了。」【降生此世的救主】挽個槍花，等待著【歡場】一聲令下。

「機械師準備——」

被幾道殺機一起鎖定的蘇尚未恢復對危險的判斷能力，她此時腦子亂的跟漿糊一樣，正努力平復紊亂的心境，那個男人的聲音不斷在蘇的頭腦中回蕩，「你的心靈逐漸平靜下來，你的視界便會極大地延伸。你能看到之前看不到的東西。小姐，這是一種修行，你必須不斷練習。當你已經是一無所有，便沒什麼理由不去追隨自己的內心。」

「小姐，別用眼睛去看，用這裡，心，要用心。」

是的，那人曾這般語重心長地告訴自己。

那是古道流最精深最玄妙的法門——心眼示現！